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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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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的文人,身上有两样东西不可弃,一是可散到二里地外的酸腐之气,二是为之纵使抛却性命都不可丢弃的气节二字。
天下的文人皆如此,而又尤以大凌朝的文人为甚!
早在两军交战的数月,大凌朝大大小小的武将,除了已经战死的,基本上都投了个干净,剩下一干手提不起长刀、脚跨不上战马的文臣,此时面对着国破家亡、外敌入侵,只能把唇舌化成枪剑,文袍之下两股战战,嘴上却偏要逞勇学那些个泼妇骂街。
“尔等蛮狗,趁着我朝国丧,行狼子之行径,胜之不武!我泱泱大国,遭了尔等鼠辈之难,有朝一日定要将尔等灭族毁家,不复再生于这天地之间!”
商英嗤笑:“怎么?这天地间你们大凌人活得,我们风信部的百姓就活不得了?毁家灭族就不必了,你们大凌的女人身段柔软,肤白如脂,我部族的狼子们爱之不及,自此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何必自我戕害。”
凌朝原礼部尚书李孜一口气倒不上来,差点撅过去。
老太师文松一摆手,制止了李孜,声音不卑不亢,慢条斯理地说道:“成王败寇无甚好说,愿杀愿剐随尔等发落便是,我大凌朝子民向来可杀不可辱,生也没什么可恋,死更无甚么可怕。”
商英作出谦恭姿态,半俯身向下问:“文太师何出此言?我杀您何为呢?这偌大的江山,总要有人辅佐,您满腹圣贤经纶,要治理这么大的国家,使山河通顺、百姓安居,总免不了要时时向您讨教。”
文松从嗓子里闷哼一声,说道:“忠臣不事二君,当下风水轮转,江山易主,我等免不了追随吾皇而去。纵使你不杀,吾等也是无颜面再存活于世。只是哭我大凌百姓,饱经战争之苦久已,却终不免要受这灭国颠沛之苦。”
“文太师此言差矣,百姓是天下的百姓,无论这天下姓了谁家的姓,百姓都是要安居乐业的,心中若无这种觉悟,那这天下要来何用。”
商英说着从帝座上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座椅扶手之侧,手扶着椅背上的金雕龙,说:“那年正赶上灾年凶岁,我辗转流落他乡,曾亲眼瞧见有难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那样的困顿使人都不像了人。可偏偏湖面上画舫游船、歌舞升平,客人们掰着碎肉竞相投喂船上的一只哈巴狗,只因那狗主人是位高权重的贵人。我心中颇有感触,难道百姓的命可以轻贱到真的不如一条狗吗?”
文松面色微怔,侧过头去不置可否。
商英也不再追问,手从金雕龙上抬起掸了掸衣袖,轻描淡写道:“至于您说忠臣不事二君,我倒有些不认同,江山不言,川河自留,百姓繁衍生息,四季轮转,万物生灭,这些都是天作的规律,更改不了。圣人处无为之治,行不言之教,轻财宝、重德行,不枉杀生灵,天下方能大治。我不敢自比圣人,却也知道这把椅子的金贵之处,可不该是上头的金玉宝石,而是坐在这把椅子之上的人心。天下易主易得也不只是一个名姓,而是百姓的民心所向。这天下亘古不变,又何来的二君?能统治天下的君主,从来便只是一人罢了。又谈何易主?”
文松不屑道:“向来听闻风信部头领善战,却不想还擅长诡辩。吾皇凌云帝少时便有大志,安四方贤士,庇百姓危檐,帝王之德仪俱备,不过是命数作祟,才让尔等乘隙。”
商英闻言突然发笑,道:“凌云帝之姿自是不凡,可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以堂堂太子之身,遭了兄长暗算和父亲忌惮。那凌霄帝以不齿的手段上位,是如何宠信宵小奸邪之辈,戕害贤良的,诸位大凌的忠臣们,该是比我更清楚吧。这大凌的气数,是被你们大凌两代之主亲手弃毁的,而我不过是应运而起,顺应天命罢了。”
说罢也不去看下面诸人脸色,抬手示意了下,便有四位身着银白铠甲的武士自侧殿中抬出一架坐辇,径自放置到帝座左边靠后的位置。
底下大凌诸臣皆愣住,那个位置,曾经是大凌顺皇帝少时登基,太后垂帘的地方。自那之后几代帝王,那个位置再未有人安置过。
铠甲武士放下坐辇,又将上方垂挂下来的纱帘揭起,露出里面的人真容来,底下之人尽皆倒抽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