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酸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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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永孝低头看着顾筝，她蹲在他脚边，安安静静地拧干手里的毛巾，手指被温水浸得湿软，她抬手轻拂去额角的碎发，眼底的笑意如融雪的细涓。
倪永孝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晴云，午后的日光正烈，潮热的风不停地灌进来，桌上摆放的白玉兰也被酵出了幽柔的香气。
倪永孝的人生并不平宁，他畏忌那些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会伤到身边的这个女人，他害怕自己的爱意会变成有心人最大的杀机。
诸多深情不堪言表，他习惯了克制，又愈发小心翼翼。
所幸的是，顾筝有她的柔韧和倔强，也有一腔令他心折的孤勇，她敢于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去走那条荆棘密布又风雨飘摇的未知路。
想着，他又摸了摸她的肩膀，柔腻的肌肤烧烫了他的指腹和手掌。
刚刚用毛巾擦下去的躁意又在身体里涌动了起来。
他的喉咙吞咽了一下，微微偏过头，但她领口处流泻出来的春色还是不受控制地闯进了他的余光中。
他的一只手捏握成拳，另一只放在顾筝肩膀上的手却一不留神捏疼了她。
“嘶……”顾筝轻呼一声，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倪永孝忙不迭地松开手，猛得与她目光交接，他脑子里那些混沌的杂念轰然炸开，四肢百骸都流窜着又酥又痒的热浪。
他伸开手臂，一把将顾筝拉起拽到了怀里。
“干……什么呀。”顾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惊，下意识就要推他。
“别动。”倪永孝闷声说，极力忍着喉咙里的灼烫。
“叫我别动，你又乱动什么。”
顾筝靠在倪永孝怀中，他的手却得寸进尺地探进了她的领口里。
男人最痴迷这一处绵软的所在，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毫无戒备地迎向他，包容他所有茫然和不安。
顾筝的脸贴靠在倪永孝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朝他脸上扑去。
倪永孝不是一个放纵本欲的人，即便是那一晚顾筝□□地躺在他身边，他也只是抱着她，不曾唐突地冒犯她。
所以，顾筝半睁开眼睛望向倪永孝紧绷的下巴，嘴上嗔怪，却并没有去掰扯他流连在她身上的手，而她自己的脸上也是通红一片。
比起言语，比起隐晦得无法吐露的情念，身体上的触碰反而在一瞬间就逾越了灵肉的雷池。
顾筝咬着嘴唇，闭眼环住了倪永孝的脖子。
“你轻一点……我这几天可能快到日子了，有点……疼。”
闻言，倪永孝手上一滞，低头看着她，“那我是不是得赶紧出院，趁着你还……”
他抿了抿唇，在顾筝水光潋滟的美目中照见了自己的窘迫，到底没能把放肆的话说出口。
可顾筝却看出了他的难为情，抬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垂，轻笑道：“多思伤身，别想了。”
这是一句双关之语。但倪永孝却在纠结她说的到底是“伤神”还是“伤肾”。
如果不是在医院里，倪永孝真恨不得顺水推舟就把两人破冰的这件大事给办了。
但对着顾筝笑吟吟的脸，他也只好将浑身的血热强行忍下，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呐，不能贪得无厌。
***
下午，倪永孝又做了一次例行检查。
来巡房的主治医生是个前几天没有见过得新面孔，个子挺拔，大约三十几岁的年纪，有对浓密的眉毛和神采奕奕的眼睛。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实习医生，端着病例档案在仔细地记着什么。
“楚医生，206房的病人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家属问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出院？”
一个实习医生把报告递给楚云舟。
楚云舟接过报告，静静地看了看，“嗯，胃镜检查的结果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血象还有点偏高。倪先生这几天还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吗？”
倪永孝摇摇头，“没有。”
“引起血象高的原因有很多，在接受输血以后的病人中也很常见，现在出院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建议你过几天再来医院进行一次复查。”
“谢谢。”
楚云舟合上病例交给身后的实习医生，“等下巡完房，通知家属来办公室签字，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顾筝端着水盆从外面打水回来，一推开门就见到了已经走到门口，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的楚云舟。
“云舟？！”顾筝轻呼，眼里有明显的惊讶。
楚云舟也有些意料之外，目光盯在顾筝的脸上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唤出一句：“顾筝。”
“你也在这家医院吗？怎么之前一直没见过你。”
楚云舟笑了笑，“上周我代表院里出国交流了，昨晚刚回来。”
“难怪。”顾筝点点头，下意识地打量着他，白大褂一丝不苟地穿在他身上，亲切而沉稳，他那双生动的眼睛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却比从前更添了些卓睿与坚实。
“你真的做了医生啊！”顾筝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是啊，我毕业回国以后就进了这家医院，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你呢，你好吗？”
“我……”
“顾筝，你和楚医生认识吗？”倪永孝开口截断了顾筝要说的话，语气淡漠，又莫名紧促，“进来说吧。”
即便两个人只是客套的寒暄，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顾筝和楚云舟的交情并不简单。
顾筝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还站在门口，堵住了楚云舟原本要离开的去路。
她微一侧身，抬脚迈进了病房，对着坐在病床上的倪永孝说：“云舟是我的大学同学”，又转头指着倪永孝对楚云舟说：“这是我先生。”
倪永孝和楚云舟的目光不轻不重地碰到了一起，彼此都有些微妙的审视流于神色之间。
倪永孝笑了笑，喉咙里暗咳了一声，“楚医生，你好。”
楚云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楚医生，要不我们先去巡房，您一会再过来。”几位实习医生还杵在病房里，有些尴尬，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不耽误你做事了，你快去忙吧。”顾筝笑着说，弯腰将手里的水盆放在了地上。
楚云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实习医生说：“不用了，我跟你们一块去。”
说完，一众人就陆续离开了病房。
顾筝倒了杯水递给倪永孝，“该吃药了。”
倪永孝就着温水把一袋中药冲剂饮下，苦味在舌齿间弥散，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药太难喝了。”
顾筝笑了一声，“良药苦口嘛，再说之前几天也是这种药啊，怎么不见你抱怨？”
是啊，喝了好几天了，怎么今天的苦涩尤其难忍。
倪永孝不语，目光落在病床边放着的医嘱单上，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楚云舟的名字。金钩铁拐，力透纸背。
那字体竟和顾筝的有几分相似。
如同被什么刺了眼睛，他摘下眼镜摁了摁眉心，抬头见到顾筝正拿起这份医嘱细细端详。
“顾筝！”他徒然唤了她一声。
“嗯？”
“那个楚医生……”倪永孝很想问些什么，但望着顾筝那双坦然的眼睛，他又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顾筝没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在他床边坐下来接着他的话说了一句：“云舟刚刚说你的检查报告情况如何？”
她这么一问，正好把倪永孝的话头带偏了，又似乎引着他往更荒诞的胡思乱想中去了。
云舟，她叫得可真够亲切的。
倪永孝垂下目光，涩涩地说了一句：“他没说什么。一切正常。”
“哦。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顾筝松了一口气，拿起一个橘子剥开，“云舟大学的时候读的就是医科，后来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被保送到了东京大学，想不到他最后竟然选择了不那么热门的消化科。”
顾筝掰了一片橘瓣送到倪永孝嘴边，“那他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吗？”
倪永孝咬了一口橘子，汁水溢出来，酸得他牙软眼迷，根本顾不上细细呷品，就囫囵咽了下去。
“顾筝，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个楚医生？你们就只是同学吗？”
“不然呢？”
顾筝又扯了一片橘子往倪永孝眼前递。
倪永孝沉默地凝着她，没动也没张口，却抬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顾筝静静地迎视着他，她或许不能马上明白他心中的矛盾，但她敏锐地感受到了倪永孝隐忍的恼怒。
她斜睨了他一眼， “你以为……他是我的前男友吗？”
“不是吗？”
顾筝笑笑，垂下眼帘，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也可以……算是吧。”
算是吧。
倪永孝一愣，虽然这个答案和他心中设想相差无几，但他没有料到，顾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承认了。
他缓缓松开了扣住顾筝的手，顿觉无力地向床边靠去。
“怎么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再说，你不也从没跟我讲过纪轻容的事吗？”
“那不一样！”倪永孝冲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了。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见到楚云舟的那一刻，顾筝的过去就有了填白，而面对肖寻也好，楚云舟也好，哪怕顾筝并不爱他们，他们却不可避免地在她生命里留下痕迹。
这就意味着，倪永孝对顾筝的拥有，永远都不可能是全部。
“有什么不一样呢？”顾筝反问，抬手把手里的橘子塞进嘴里。
刚一咬破，就酸皱了她的眉眼。
“怎么这么酸？”顾筝扬手就要把剩下的橘瓣丢进垃圾桶，却被倪永孝一把扯住。
“给我吃吧。”
“太酸了。”
“药苦，我想吃点酸的。”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酸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