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变数 ...
-
宴会结束以后，顾筝和倪永孝分别坐自己的车回的倪家别墅。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倪永孝前脚进了书房，刚要阖上的门却被顾筝一把顶开了。
顾筝上前一步，“你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吗？”整个晚上，很多情绪都在顾筝心里冲撞着，但这一句，她说得还算冷静。
倪永孝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宴会上喝了酒，一路上喉咙干涩，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热气覆在面上，烘得眼鼻微微发胀，喉中温流滚过，他轻呼出一口浊气。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筝。
年少时，简单的将一份情托付于某一个人，将她当作未来人生的种种期许，以至于后来失去了，落空的心无处皈依，也不再想被任何人潦草收敛。
但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对于婚姻，即便没有热烈的渴望，但也没有冷决地厌弃。他需要婚姻，娶妻，生子，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个男人该有的命途。
过于理智的人，总是难免在感性的壁垒上做最后的挣扎。
倪永孝眼里的顾筝，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光鲜亮丽的倪太太。如果他再虚荣一点，光是顾筝这副足以令其他男人神魂颠倒的皮囊，就让他在别人艳羡的目光里得到不少傲人的体面。
所以尽管他们的婚姻没有爱做基石，倪永孝对顾筝也愿意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但夫妻之间，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担当，不仅仅只有责任。倪永孝无法给予顾筝全部的柔情，他知道她不强求，可她越坦然，他就越心愧。
从前，他理所当然地将她的美好当作一种虚浮的表象，流转在他沉寂的人生中，就像烟火，偶尔绽放，也能点燃一时的绚烂华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光芒穿破了他的自持与固防，不经意地将他的矛盾翻扯了出来，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些情伤和回忆就这么曝露在光亮之下，无处遮掩。
拂去阴霾，顾筝的“好”真实地落在倪永孝的面前，让他无法回避了。
倪永孝一直不出声，顾筝就有些气冲了，“倪永孝，当初你跟我求婚的时候说我符合你对妻子的要求，这么多年，我也努力地学着做一个好妻子，但我知道，我始终和你心里所期盼的不一样”，她仰面舒了一口气，“我不指望你的爱，但我们还是夫妻，你是我丈夫，是我女儿的爸爸，我想要一个合顺美满的婚姻，就算你心里不愿意，面子上做做样子，有那么难吗？”
倪永孝放下手里的杯子，定定地看向顾筝，“顾筝，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我……”
倪永孝截断了顾筝的话， “洞察人心的人却看不透自己的心，顾筝你很聪明，但你一直在误解我。”他慢慢地朝她走过去，“你要一个在人前体贴入微的丈夫，哪怕这个人并不爱你，也不值得你爱，是吗？”
顾筝不觉得抬头去看他，倪永孝的目光落在她纤细却几乎绷直的脖颈上，“是吗？”
他又问了一遍，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声音温和而轻软，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在逼她降下姿态。
倪永孝固然是个温和内敛的男人，但他依旧喜欢女人柔顺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顾筝太要强了，她永远不会像纪轻容一样，毫无保留地把心捧给他。
这让倪永孝感到很挫败，他对她也有过期待，也曾在她身上寻找令自己心动的模样，可顾筝就是顾筝，她不会为了迁就他而改变自己，她甚至不在乎他心里还有着别的女人。
这就有些伤人了。
顾筝紧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措乱，“你又有多了解我？你根本不懂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活着。”
没人不渴望知心的情暖，但一个男人真正的爱慕，是完整的接纳她的生命，包括她的光芒和坚韧，也包括她的艰难和不堪。
倪永孝并不懂啊。
他要一个温软的躯壳，一颗柔情万种的心，一个爱他更胜过自己的女人。
他要一个臣服于他的女人。在他的庇护下，荏弱生长。
而顾筝活着的底气，就是她那一身从不低伏的骨头，可以不爱，但不能卑微。
倪永孝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坚持，就好像从前很多次，哪怕表面上风平浪静，他们之间的拉扯却从未停止过。
这是一个僵局，但此时此刻的倪永孝却觉得很难受。如同他不能回避顾筝的“好”，这种难受就愈加清晰，几乎令他无法自处。
洞察人心的人却看不透自己的心。这一句也是说他自己，他问顾筝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么他呢？
***
拍卖会的枪击案终于有了了结。
警方从被抓的凶犯口中审问出了案情的始末，当天一共有五名枪犯，两死两伤，还有一人下落不明。他们的目标是为了盗取拍卖会上的那件珍贵藏品，公主的王冠。这件藏品随着那个下落不明的凶犯消失，警方目前还在追查。
这个案子还有一个难症未解。
那就是对于顾筝的定判。
普通市民不可以非法持枪，拍卖会之前，纪家向有关部门申请了枪械许可，这样一来，当天纪家安保身上的枪支就不属于非法携带。
顾筝当时手里的那支枪是来自一名安保人员的，枪支的编号也都注册在案，她之所以开始对警方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走火伤人，是因为倪永孝的身份特殊，一旦卷入案中，警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探倪家的底。倪永孝想借和纪氏合作的契机将名下的公司上市，这个节骨眼的敏感性，顾筝是明白的。
况且，当时那个枪犯是不是要杀倪永孝也只有顾筝一个人看见了，就算她如实澄清，被认定正当防卫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庭审中，倪永孝的私人律师洪修一直尽力为顾筝做辩护，顾筝从事一份正当的职业，在整个新闻领域也颇有声望，当时她用手枪砸开逃生通道，救了不少人的生命，这些都可能影响法官的最终判定。
但过失持枪伤人一旦定罪，即便在量刑上从轻，顾筝也很有可能要坐牢。
倪永孝决定走一步险棋。找人替顾筝顶罪。
案发时场面混乱，很难找到目击证人，唯一的证词只有被顾筝射伤的那名凶犯。
但是在出庭作证的时候，那名凶犯突然改了口供，声称自己并没有看见是什么人对他开的枪。
场下一时哗然。
顾筝看了一眼坐在听审席上的倪永孝，对方只是不露声色地看着她，目光平宁。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是一名女性，并且从来没有用过枪，当时她的右手被玻璃碎片划伤，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真的能击中凶犯，恐怕还是个疑问。”
“但是据当天的证词，被告自己承认了的确是她开枪走火伤人，对方律师这样说不是自相矛盾吗？”
“当天案发突然，在场的很多人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的当事人在混乱中不小心开枪走火，误以为伤了人，但现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对方律师，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请法官大人允许我方证人出庭。”
证人是倪永孝找来的，是当时一名受雇于纪家的安保人员，在倪永孝派人威逼利诱之下，他出庭承认自己才是真正射伤凶犯的人。
公诉人始料不及，听审席上也掀起了一阵絮语。
“法官大人，我请求上传证物鉴定科的证物，每把枪都有自己的膛线，我们对比一下子弹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开的枪，人的记忆会有偏差，但我相信证物不会说谎。”
比对的结果定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顾筝在内。
子弹和证人所上缴的枪支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射伤凶犯的人，根本就不是顾筝！
公诉人和听审席上的警方一脸茫愕，黄志诚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倪永孝，不觉得攥紧了拳头。
人证物证俱在，顾筝被当庭宣判无罪释放，从被告席上走下来的时候，倪永孝对她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回去。”
顾筝一言不发，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记得上一次在警局，他也是这样把她带走，带她回家，以一种低敛的态度收容她受到的冒犯和屈辱。
可他始终无法从暗处走出来，堂而皇之地撑起她的尊严。
法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车。
车窗开着，顾筝刚一走出来，就从里面走下一个男人。
“顾小姐，等你很久了。”男人穿得休闲，脸上戴着墨镜，浅色的T恤衫，底下一条黑色运动裤，一双白色运动鞋。他朝着顾筝走过来，在顾筝身后掷下一道阴影。
顾筝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小姐不认识我了？”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不羁的脸。五官深刻，线条利落，不同于倪永孝的斯文，他的眉宇间是未经雕琢的狂放。
“肖……寻？”
“是我。”肖寻扬起嘴角，“恭喜顾小姐无罪释放，你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要是坐了牢，真就太可惜了！”
这是顾筝第二次见到肖寻，他和上一次见面很不一样，不仅穿着随意，连举止也轻佻了许多。
“你找我有事？”
肖寻看向她身边的倪永孝，“倪生，不好意思我想和顾小姐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
肖寻不等倪永孝开口，转身拉开车门对顾筝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筝站着一动不动，倪永孝握着她的手也没松。
肖寻斜倚在车门上，歪着头叹了口气，“顾小姐，倪永孝给你找了个替死鬼，但要不是我，今天带你走的就是警察了。”
一语即出，顾筝心里一颤，瞬间就白了脸。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