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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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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慈打开防盗门看到并肩而立的倪永孝和顾筝,一脸喜出望外。
“你们都那么忙,打个电话就好了,何必还要大老远地跑一趟!”顾慈站在灶台前切菜,顾筝倚在厨房门口看她。
“妈,上个月我给你看的新楼盘广告你觉得怎么样?这里离我太远了,搬近一点我也能多来看你啊!”顾筝走近一些,厨房的空间狭小逼仄,似乎连转个身就能碰到彼此。
“你这个大忙人,我就是搬到电视台去住,也未必见得上你几面。”顾慈打趣道,而后又语重心长,“不过忙归忙,你好歹也嫁人做了妈咪了,家里的事还得多上心。阿孝嘴上不说,心里不见得没怨言。”
顾筝还没说话,就听见站在门口的倪永孝轻声说:“妈,要不要帮手?”
顾筝回头瞧他挽起袖子,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不由得玩笑道:“我妈做饭从来不让人帮忙,倪先生这么有心待会吃完饭把碗刷了吧。”
“你们都快去客厅里坐吧,这油烟重,等会就好了。”顾慈瞥了一眼顾筝,“阿筝,你去给阿孝沏壶茶。别老是站着,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顾筝推推倪永孝,“阿孝喝什么茶啊?红茶还是绿茶……”
顾筝的房间干净整洁,所有的陈设都和她离开家的时候一模一样。倪永孝站在书桌前看着玻璃桌板下面压着的她读书时候的奖状,满满地铺了一桌子。
“你看什么呢?”顾筝端了杯热茶递给倪永孝。
“你读书好用功,连续四年都是年级第一!不过怎么中五那年没有奖状?”倪永孝握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视线没离开桌面。
顾筝有点发怔,不由得顺着倪永孝的视线看过去,隔了半天才说了句:“压力太大了吧……再说没有谁一直都可以是第一啊!”
倪永孝有些诧异地抬眼去看顾筝,没有谁一直都可以是第一,这话从顾筝嘴里说出来,不是谦虚倒有点无奈,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
“我读书的时候也是第一”,倪永孝的语气轻得像水面上漂浮的茶叶,镜片后面的眼睛里神色晦暗,“那时候我爸爸开小赌档,姐姐中学毕业就没有接着读书了,哥哥考上大学却只能半工半读,而我考上了全港数一数二的圣保罗,读圣保罗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全家人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就只好门门考第一……”
顾筝从没听倪永孝说起过这些事情,她眼中的倪永孝一直是出类拔萃的,好像他生来就该站在云端之上,可她却忘了,这条通往巅峰之路上的每一步都是倪永孝自己迈上去的,看似辉煌风光,实则荆棘密布、步履艰难。
而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愿意站在高处,而那里的森森寒意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承受。
“阿孝!阿筝!出来吃饭了!”顾慈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阿孝,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吧?”
“都好,她也特意托我问候您,前一阵子忙着料理爸爸的后事,我也抽不开身,不能总是过来是我不够周到了。”倪永孝说得歉意,顾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都要说不周到,我自己的女儿还不是一年见不到几次?!”顾筝的眉眼十分遗传顾慈,但是顾慈的举止神态却温婉柔和许多。
吃过了饭,顾筝去洗碗,顾慈坐在沙发上和倪永孝说了些话:“阿孝,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孝顺,我也知道这些年,阿筝爸爸那边你没少尽心。”她叹了口气,“阿筝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所以她总是替我抱不平,她放不下,可人生苦短,我们也都到了半只脚入土的年纪,只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到时候她会后悔。”
倪永孝静静地看着顾慈不说话。
“阿筝和她爸爸的脾气都一样那么犟,认定的事几匹马都拉不回来,但是父女始终是父女,血浓于水,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怨。他爸爸一辈子自恃清高,能入眼的人没几个,他是真的很欣赏你,不然也不会同意阿筝嫁给你。”顾慈笑了,眼里有慈祥也有喜欢,“阿孝,我相信水滴穿石。”
“我懂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她,爸爸那边我也会尽心尽力的。”
顾筝坐上副驾驶,看了一眼车座上那箱子旧书,“你拿这些破烂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也对这些古董书有兴趣?几十年的东西了,还留着干嘛!”
倪永孝发动汽车,握着方向盘,“你妈妈说这些旧书都是你爸爸最宝贝的,一直舍不得扔,让我有机会给他送过去。”
顾筝歪头瞧了他一眼,倪永孝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浅浅挂着一抹笑意,“我看你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什么意思?”
“单刀直入不行就曲线救国,你对唐业庭可真够费心的了!”顾筝摇了摇头,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上,视线飘到了窗外。
“顾筝,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有心计?”
顾筝转过头,眼睛定定地落在倪永孝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有人说最好的面具就是人脸,我看你就是!”
倪永孝笑着摇摇头,他和顾筝从一开始就不曾掩饰过彼此间的利用和算计,她对此很坦然,也不在意。
这样很好。
对两个人都好。
倪永孝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策划部的经理坐在沙发上等他,一脸焦急。
“怎么了?Susan说你一大早就找我?”倪永孝不疾不徐,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倪生,刚刚接到市政的电话,我们半年前在深水埗投标的那块地要做重新部署,本来已经递交的审批文件也被暂时压了下来,现在和施工单位的合同都签了,这下子恐怕要违约了。”
“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为旁边有所学校,因为拆迁要挪校舍,就地点的选择和学校负责人之间没有协商妥当,这事还上了电视,好多市民和学生家长打电话给市政投诉,上面迫于压力不得不重新规划。”
“我知道了,你去吧。”倪永孝拿起电话,“Susan,你去帮我查一下深水埗那间拆迁的学校负责人是谁。”
石林轩已经人到中年,办学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父亲的遗志,这间星语少儿音乐学校倾注了他半生的心血,就如同他的孩子一样。
多方奔走之下,事情似乎有了些转机。地产公司迫于上面的指示,也主动提出要和他协商这件事,力求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但石林轩并不知道,这家地产公司的背后是倪家的势力。
“纪小姐,您定的位子在二楼。”
侍者在前面引路,纪轻容走在后面,整个二楼空无一人,这家享誉盛名的西餐厅平时连位子都定不上,这个就餐的时间如此冷清倒是奇怪。
维多利亚西餐厅二楼临窗的位置,可以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华灯初上,璀璨夺目。
她刚一落座,就有侍者端来一杯热柠檬水。
桌子正中的花瓶里摆了一束鲜花,娇艳欲滴,上面还沾着水,纪轻容微微皱了皱眉,别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玻璃窗前映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在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她一下子转过头,倪永孝刚好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一身深色西装做工精良,白衬衣黑领带,脸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
“怎么是你?约我的不是石会长吗?”纪轻容蹙着眉头,一脸诧异。
“是我叫他替我约的你,我有话想和你谈谈。”倪永孝欠身坐稳了,解开西装外套上的最后一颗纽扣,他语调平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纪轻容一下子站起身,碰到椅子和地面发出一声突兀的摩擦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说完拿起手包转身就走了。
“石林轩的要求我可以满足,在旁边的那块地上给他盖一所学校。”倪永孝淡淡地开口,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
纪轻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现在有的谈了吗?”倪永孝不轻不重地声音传来。
纪轻容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走回来坐下。
侍者递上菜单,倪永孝一边翻着一边轻声说:“这家的马赛鱼羹和鹅肝排都不错,要不要试试?”
纪轻容不语。
倪永孝也不再问她,对着侍者点了几样菜,然后又指着桌子上的花瓶说了句:“这位小姐对花粉过敏,请把这个拿走,谢谢。”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纪轻容低着头不说话,倪永孝在静静地打量她。
“我不知道那家地产公司和你有关系。”纪轻容抬起头,眼睛清幽如水。
“我只是股东,也并不是这家公司的法人。你不了解不奇怪,连顾筝也不知道。”
“那么石林轩知道吗?”
“以前我不清楚,不过今天以后他就该知道了。”
“你别为难他!”纪轻容冲口而出,目光和倪永孝的撞到了一起,他嘴角缓缓牵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纪轻容自觉失态了,沉了下心绪,再开口的语气平和了很多,“这件事跟石林轩没关系,他只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利用电视节目去扩大影响,社会的反应和市政的最终决策也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蝼蚁撼树,但他做到了。”倪永孝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你纪大小姐功不可没!”
他这样叫她,纪轻容的脸瞬间就白了几分,见她神色有变,倪永孝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