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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露华慢 ...

  •   国舅府管家死了。

      听说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断了许久,死在睡梦之中,一点征兆都没有。有坊间消息传出,那人死的时候面容扭曲,像是经历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仵作什么也没查出来,只给了一个梦中猝死的说法。

      陆缈听到的时候,正是甘棠和南嘉在那里议论。

      南嘉问她到底下的什么毒这么厉害,陆缈也想知道,让甘棠花了五年心血研制的毒药是什么样子的。

      “我这毒啊算是个实验品,本想做的是让人在梦中到达极乐之巅,毫无痛苦死去的药,谁知最后没有成功,效用发生了变化,不过目的总是达到了。”

      原来还会有这么神奇的药吗?陆缈垂着眸子,很感激的看了甘棠一眼,不管怎么说她是为阿回出了一口气。

      陆缈并不觉得就此杀了那个管家有什么可惜或是残忍,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们没有怜悯之心,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折辱人,就应该做好遭报应的准备。

      有些事可以让步,有些事一定要做绝。

      如果她有那个本事的话,她一定会让那人更加痛苦的死去。

      只是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陆缈长长叹了气,捧着药准备去湘竹馆。

      舒窈醒了这几日,精神都算不得太好,大家都还有各自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照顾着她,这两日便是陆缈和她的贴身婢女紫纭照顾着。

      养了几日身子,舒窈已经能坐起来了,她倚在床边,紫纭在喂她喝汤。

      不知道是烫着了还是怎么回事,舒窈猛然抬手把汤碗打翻了。

      紫纭知晓她的脾气,连忙跪下认错:“奴婢笨手笨脚,还望舒窈姑娘恕罪!”

      阴森幽然的目光落在紫纭发顶,她听见上方传来的浅淡声音,“那晚,维桢去了哪里,情况如何。”

      “听,听闻是明徽城的首富,那夜维桢姑娘陪着进去说了约莫一个时辰的话便出来了。”

      “是吗。”

      舒窈脸上的笑也有些森然,她死死抓着被子,身下还在隐隐作痛。

      多么讽刺啊,同样是卖出天价的乐坊娘子,一个被疯子带走,被折磨了一天一夜,满身伤痕。一个被富商叫去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毫发无伤。

      老天爷可真会戏弄人,怎么她的运气永远这么差呢。

      这个问题她问过其他人,也问过陆缈,谁都没有说。

      “原来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啊。”舒窈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地狱爬出来的女鬼,她乌发搭在脸上,眼里满是恨意,表情都有些扭曲。

      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哪里比维桢差?她明明已经过了十二年的好日子,终于跌落云端,却还是那么幸运。

      舒窈勉强提了劲下床,半跪在了紫纭面前,她捧着紫纭的脸,笑意森寒的可怕。

      “她们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呢?你是不是就是想看我生气的样子,想看我的笑话,觉得我活该这样对不对?你说啊!”舒窈掐着紫纭的脖子,双眼赤红,整个人癫狂的不像话。

      陆缈想的是对的,很少有人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平静,如果有,那只是为了掩盖更深的埋怨。

      如果一开始便不存在维桢这个竞争对手的话,或许舒窈会好一些,可是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陆缈来的时候见到了便是这样的画面。

      她都来不及想这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阿回,赶紧上去把两人分开,按住舒窈的身子不让她动,趁着松懈的片刻,紫纭用力的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便跑了出去。

      “阿回,阿回你怎么了!”

      舒窈挣扎的厉害,跟陆缈撕扯着。她心里有怨,怎么冷静的下来。她认出了陆缈也不肯停手,她也怨陆缈,凭什么不告诉她,以为瞒着她她就能好过了是吗?

      所有人都闪躲着避开这个话题,她以为陆缈会告诉她的,可是连她都不曾说。

      舒窈不是傻子,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只是她希望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是陆缈,因为她知道阿缈是不会看她的笑话的,比起那些虚情假意,阿缈是最真实的。

      最真实的人也没有和她说实话,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再偏心于她了。

      舒窈眼泪扑簌下来,她叫的那么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跟我说实话!你们都看不起我对不对!凭什么!”

      陆缈被她扇了一巴掌。

      起初是疼,然后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脸颊某处有了刺痛的感觉,陆缈伸手去摸了下,殷红的血液淌在手指上。

      舒窈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脸,有疤痕的那半边脸。

      她最喜欢的阿回,打了她。

      陆缈呆楞了许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面纱落在地上,舒窈也不闹了,她看着自己的手,哭泣都停止下来。

      她又像是个小孩子了。

      “阿,阿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我真的对不起!”她抱着陆缈的手,慌乱又紧张的解释着,她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朋友。

      如果失去了阿缈,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对她好的人了。

      陆缈除了最开始的呆愣意外,心里并没有怨她,如果是她身上发生了这些事,她会比舒窈更加癫狂的。

      耐心的拿着面纱给舒窈擦眼泪,陆缈笑着说:“没事,我不疼的。”

      “地上凉,你身子还没好全,快起来吧。”陆缈把她扶到床上躺着,轻轻将胡乱贴在脸上的发丝拢起,舒窈还拉着她的手不放。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很疼,我这里有药的,我给你上药。”舒窈像个小孩子一样嘤咛。

      明明自己才是病人,还要给她上药。

      陆缈说:“我不疼的,我给你上药吧。”

      她始终相信阿回是很好的人,很好的人应该被温柔以待,她怎么会生气呢,本来就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阿回。

      从那以后,舒窈见了陆缈脸上的红痕都要说一句对不起,哪怕是那细小的伤痕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始终愧疚于那一巴掌。

      从湘竹馆出来以后,陆缈去见了紫纭。

      不管怎么样都要有一个原因的。

      紫纭一五一十的讲了,陆缈感到深深的无力,她们之所以选择瞒着就是因为知晓舒窈的性子,这几年她处处要同维桢比较,一旦让她知道两人的境遇相差如此之大,肯定会受不了的。

      陆缈也没有责怪紫纭的意思,总归是瞒不住的,除非舒窈自己选择忘记。

      紫纭脖子上的红痕还很明显,陆缈把以前甘棠送给她的药拿给她。

      “委屈你了,我替舒窈向你道歉。”

      这一说紫纭满腔情绪根本藏不住,她扑通一声跪下,死死拉着陆缈的裙角,声音凄厉,“云胡姑娘求求你救救奴婢吧!再这样下去奴婢迟早会死在舒窈姑娘手里的!”

      她挽起袖子,白净胳膊上是各种各样的痕迹,鞭痕,烫伤,掐痕。

      紫纭说,舒窈像是一个疯子。

      最开始她伺候舒窈的时候还是很好的,舒窈为人和气,经常送一些东西给她,待她很是不错。可没过多久,舒窈心情总是不太好,整日阴沉的可怕,再也没有了从前明媚的笑容,紫纭有些害怕,但也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有一次,几个婢女窝在一起讨论舒窈和维桢,有人说,维桢姑娘天资聪颖气度不凡,舒窈姑娘根本比不上她。恰巧那一日,紫纭便在她们中间,舒窈看见了。

      紫纭当晚回去伺候的时候,舒窈将一碗热汤倒在她胳膊上,还笑着问她:“疼吗?”

      后来只要是有人说起那句话,她都会折磨紫纭一次,每次都会问她疼不疼。

      回答疼舒窈会变本加厉,回答不疼她才会停手。

      整整持续了一年。

      陆缈听完紫纭的话,久久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阿回吗?

      阿回明明还为维桢说过话,她还说她们是朋友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陆缈不太相信紫纭,她要去问清楚,她不信阿回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打骂下人的人。

      安顿好了紫纭,陆缈去了一趟琼琚楼找燕绥,舒窈一直在她身边,她总会知道一些事情的。

      听了她的来意,燕绥抬眼看了她,笑意斐然,“是,我是知道这些事,舒窈嫉妒维桢,舒窈打骂紫纭,我都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如此爽快的承认,反叫陆缈没了话说。

      燕绥叫她坐下,慢慢悠悠的给她倒了茶,“那我们便先来说说她打骂紫纭这件事吧。她怎么跟你说的?舒窈变化无常,总是拿她出气,或者是听了风言风语便收拾他?”

      陆缈颔首。

      “那你知道紫纭是怎么对待舒窈的吗?或许作为一个奴婢来说,她确实尽到了本职,将舒窈伺候的很好,可是,她的话实在太多。”

      “说她不如维桢的这种话,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从外面来的吧?没有紫纭的推波助澜,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议论,还每次都叫舒窈知道了?可能舒窈在手段上是残酷了一点,可我认为她做得对,这样的奴婢本就该受到惩罚,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下手绝对会更残忍。”

      人人都道燕绥良善,殊不知那只是对合乎她眼缘的人,遇上了叫她糟心的,她会叫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鬼头子。

      陆缈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紫纭要这么做,明明舒窈是她的主子,贬损主子抬高他人有什么意义。

      燕绥听了笑了笑,道:“你要知道有很多人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陆缈心下了然,一切都有了解释。

      紫纭是和她们同一批进来的,姿色算不得上乘,进了韶园也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便成了婢女。

      曾经和她同为韶园中人,人家扶摇直上,才貌双绝,她伺候着从前的平辈,她又怎么看的过眼。

      这便是人性吗?

      骨子里藏着攀比,骨子里透着恶,事事都要最好,容不得别人碍眼。舒窈大概也是这样的,只是她比紫纭好一些,起码做不出来伤害人的事。

      见她神情落寞,燕绥安慰了她一下:“你能来找我问清楚而不是直接去质问舒窈,没有因为一面之词怀疑好朋友,说明你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舒窈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很幸运。”

      陆缈笑着点头,她说:“我想让燕绥姑娘帮我一个忙。”

      “什么?”

      “让我执掌韶园,统管婢女,和琬琰菀青她们一样。”

      如果软弱是被欺骗和欺负的理由,那么她愿意强大起来。

      如果只有以权压人才会得到一些公平和公道,那么她会去争。

      每一份恶都不值得被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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