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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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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随着屋门渐开,未清狂的心提到嗓子眼,那人的步伐之轻,听不仔细动静,他的手慢慢摸至枕边冰冷的刀刃,来人很是小心谨慎,就怕会惊动床上的人。
刀光划过,在即将出动的刹那猛然顿住。
那股熟悉的气息小心翼翼靠近,是沈晏忱!
指尖的触感甚凉,对方的身上感染外面风寒,未清狂不懂他的行为,意在什么目的,只待静观其变。
手指顺着舒缓的眉头一路抚摸向下,未清狂整个人绷紧,他能清楚感觉到,沈晏忱的手慢慢停在自己的鼻尖上。
屋内是仅有的月光透过窗纸,未清狂的眼皮抖动,试探性睁开眼,双手隐藏在被褥下伺机而动,……沈晏忱还未发现他一直醒着。
床榻之上的地盘,唯有断续的呼吸声,似有若无,虚弱至极。
沈晏忱不过多停留,正准备离去,停在空中收回的手腕却在离开时,猛地间被握住,对方用力之深仿佛要将自己的五指掌纹刻入他的骨髓。
“你——”
沈晏忱的一句话堵塞在喉咙,不上不下。
床榻上隐约窸窣声响,空气里的喘息声没来由加重,双方来回拉扯,谁也不想让步,谁也没再说话。
凑到跟前的呼吸,月光隐秘,未清狂仿佛能看到那张脸上写着的无措。
被子因为缠斗纠缠,仅剩一点在床上,那股子热浪席卷心底深处,四肢却开始散播寒气,两重作用下损身损心,未清狂整个人完全控制不住地颤栗。
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那是他体内的情丝在发作。
紧贴在一起的肌理皮肤,让沈晏忱能奇怪的感同身受,他还在不明所以,未清狂这莫名的变化。
“你怎么?”
身上压制的黑影退去,看出对方要走,未清狂舍命将他拉回,另一手顺势钳住对方脖颈,拼尽全力地同时,自己的手是止不住的颤抖。
双手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打斗声分外和谐。
“停下!”沈晏忱小声叫停,声音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
打斗声是时候戛然而止,猛然被拉到跟前的面庞吐着气,未清狂唇齿微张,额前是冷汗直冒,沈晏忱看得心头一紧,没来由的触动。
未清狂眼前是乌黑朦胧,隐约是透进屋内的月光,眨眼看去光圈笼罩,双眸竟控制不住,直接落下泪珠。
泪水从他脸颊滑落至下巴,悄无声息砸在沈晏忱身上。
“沈晏忱!”
握住自己的手骤然松开,沈晏忱被推得有些距离。
未清狂的声音在隐忍:“你居然还敢来见我,想找死吗!”
昏暗中隔着身上衣物,尖锐的刀锋精准无误抵在心窝,下一瞬没等对方反应,便刀身侵入,狠狠刺进皮肉。
那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武器沾污未清狂的手,见未清狂没有半点收力的意思,沈晏忱发出一声痛呼,手竟直接覆上他的手。
“啊——”
他们都意识清醒,掌心感受到伤口浸出的湿润,肆意灼烧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和那无形疏远的内心。
沈晏忱说话很轻,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疼到几近无力:“抱歉……”
未清狂闻言心跳间接慢了一拍,就听他忍痛道:“是我……,是我毁了你的一切——”
他承认了……
未清狂的手腕用力,时刻准备着对方一旦反抗,自己就直接一刀伸入毙命。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长期被囚禁在这里,未清狂的心理几乎病变,要杀要剐一句话,还不是全凭他沈晏忱说了算。
夜晚的清风来得不合时宜,诡异的吹到他们身上,窗户被风吹得啪嗒一声响,更添丝紧张的气氛。
“你!呜——”
未清狂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沈晏忱随手扯下帐帘。
突然靠近的身躯炙热让人发烫,未清狂情不自禁想要退缩,也使得那刀身往对方的身体深处更近了些。
额间不停冒出的细汗,无时不彰显着沈晏忱此刻的疼痛,可沈晏忱顾不上这些。
面上忽然靠近,吻住那微张的双唇,未清狂的茫然被他尽收眼底,血腥味彻底弥漫在他们的唇齿间,沈晏忱堵住未清狂嘴的同时,手上悄然正在进行那捆绑动作。
而这一切只因——
这个屋里进了第三个人……
奏折堆积如山的光滑台面,刚写好的旨意笔墨未干,正明晃晃敞开着,公公弯着腰头也不敢抬一下。
“景亲王狼子之心谋害国后,谋朝干政贪墨成性,罪行累累供认不讳,即日革职查办,削爵关押。”
约过几个时辰后,这封诏书就会传到景亲王府,毫无征兆的会在京城贵族圈里惊起一地水花。
“顾将军调兵随从,务必让他亲手接下,如有反抗者——”沈彦卿烦闷般将手重重落下,悄无声息。
“一律格杀勿论!”
顾瑨密诏回京的消息,隐瞒得很好,除了随从副将,其他人还都以为,顾瑨还远在千里之外。
……
束缚住手腕的布条没见绑得很死,未清狂翻身下床躲开,将自己远离在角落,对方的目标在他,若是沈晏忱将自己交出去,大可免于场纠纷。
沈晏忱有意互他,他也要尽全力自保。
情丝生长泛滥,愈发超出未清狂的所控范围,力不从心的同时,也正在逐步瓦解他的身体,甚至于功夫。
“噗——”
打斗声远盖过未清狂发出的动静,这个时辰别说王府,所有衙役官府都来不及支援,天一亮,景亲王府遇袭的消息又要掀起一翻轩然大波。
对手明显做过踩点,也是有备而来,只是屋内没有亮光,对方并不知道和他缠斗的人是沈晏忱。
不知过了多久。
言语怒骂夹杂着的声响总算是惊动外头,巡夜的仆人也受近来的影响,不敢大声声张,只敢去禀告上头。
沈晏忱人正在这,想来有人汇报也是做不了什么反应。
对方难缠但也看出来,这次不成功,下次便是难要未清狂的命。
“未清狂,受死吧!”
粉状东西扬在空中,在抬手那一刻对方也被沈晏忱贯穿喉咙。
火把照亮下的景亲王府兵荒马乱,乱作一团下才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找大夫。
“为什么要叫人过来……”病榻上的沈晏忱吸入毒粉已经奄奄一息,他对未清狂叫来人的操作,显然还报有一丝侥幸心理。
尸体被拖出外头搁置,原本仅有的几个下人此刻都不见了人影,现在就算是他未清狂亲自动手,等人回来发现,沈晏忱的尸体也早已经凉透。
“他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你明知故问还要和他纠缠。”
未清狂唇色惨白,嘴角被咬破,上面残留的一抹红已经干结。
视线跟随着他靠近床榻,沈晏忱虚浮着撑起身子,他只有抬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表情,从上至下,沈晏忱从他的眼中看到的,全程只有冷漠。
“你对我也有情。”
听见沈晏忱的话,尽管已经麻木,身体还是没来由僵硬一分。
未清狂转过身子逃避道:“你倒是很会自作多情。”
“从始至终我都可以解释的。”掀开被褥,撑着发软的身子沈晏忱就想去拉扯他。
“解释什么?你有你的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未清狂猛地一推,沈晏忱抓住桌子直接被重重推倒,烛火倾倒也没人顾得上反应。
“我倒是钦佩你的手段之高,不仅连宁坚汕,就连我也被你算计了进去。”未清狂屈身蹲下,同他平视。
“宁坚汕死不足惜——,你也是!”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直接扎进沈晏忱的腿。
“啊!”
沈晏忱的叫声隐忍克制:“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未清狂忍不住嘶吼:“那离冤呢!你作何解释?”
他的声音亦如手里的动作之残忍,不留余地,带着种折磨沈晏忱的想法。
沈晏忱再度发出声惨叫,面上有湿热溅到,一摸竟全是血,从他睁大的眼眸里,未清狂看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癫狂。
顺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匕首在未清狂手里被拔出,双目直视沈晏忱的时候,手指扣进伤口,不留余地般搅动。
“我不恨你的深谋远虑,要是换做之前,我还会敬佩你几分!”
未清狂被仇恨蒙蔽,已经顾不上思考:“我的命就在这,你大可跟计划里的一样推我进局,杀了我……,然后实现你的宏图伟业,可是!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啊!呃——”
沈晏忱手奋力想要将对方推开,却是于事无补,未清狂的手指湿热,温热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那么亲密的举动,因为是对方而显得诡异。
“为什么你要动她……”
疼痛下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很是细微,沈晏忱没反应下,又是锋利刺入腿部,这次力气之大,直接到了骨头。
“你说话啊!要什么你沈晏忱冲我来!为什么要对她下手!”未清狂声嘶力竭吼道,满口猩红直接呼之欲出。
“我就一个妹妹,我只剩她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蜡烛噼里叭啦灼烧,周身的火圈不断壮大,已经纵情烧了起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火光中刺眼得未清狂眼眸半闭,沈晏忱仍旧在解释:“……我后悔了,我不想看你死。”
“沈晏忱!”
寒风吹动加大火舌燃烧,也将未清狂发丝吹起,面容带血更为诡变。
“你若真对我有情,你真以为我会察觉不到吗?”
“……”
瞳孔放大在沈晏忱面前,字字沁血的眼眸里仅有的心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满腔的愤恨。“我倒情愿你想杀的,一直是我!”
未清狂的双手鲜血淋漓,被情丝啃咬的肉身再也无法支持他心里的痛苦。
沈晏忱只见他冷不防吐出一口血,忍着痛苦喊道:“你这个人就像你的情义一样,会害死人,……满身罪孽,不得好死!”
说罢他不受控制,抬头仰视着大火的烈焰,脖颈上的红丝显现出来,清晰下更为可怖,一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攀过那道伤疤般,时刻告诉着沈晏忱过去。
“不——”
沈晏忱第一次见他情丝发作,张着嘴下意识叫着不要。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交杂着血泪模糊,看不出是哭是笑,顷刻间未清狂情丝扎根,肆意生长。身上的衣物炸出血红,浮现出盛开模样。
身下流通出的血炙热,黏腻,染红了整个地面,火焰依附而上,照得沈晏忱眼底泛起赤红。
“未清狂!你说话啊……,你回答我!”
血液从身体的深内不断流淌而出,未清狂很快只剩那一具躯壳,沈晏忱痛苦的叫喊,换来了于事无补!
他只能在痛苦中感受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逐渐消亡。
“未……”
意识的最后一刻,未清狂感觉到有热低落在脸上,模糊的视线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静静感受着那滴泪最后顺着脖子,消失不见。
身后那梁柱被烧得通黑,摇摇欲坠下还在苦苦支撑,外头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连同热浪接踵而至。
“走水了!快点来人,王爷还在里面呢!”
轰隆巨声下,灼热扑面而来将两人包围其中,身边伸手可及的人没了气息,任由火焰吞噬衣角,席卷上身。
火势太大,远水救不了近火,步伐仓促下的所有人只听见里面传来他们王爷的大势笑声。
悲凉笑中带哭,让人闻言发怵。
“王爷!”
……
马蹄落下而后扬起尘土,过道百姓避之不及险些被撞到,有人认出为首的正是本该远离京城,在塞北之外的顾大将军,一时都在窃窃私语。
顾将军身骑骏马威风凛凛,可眼见景亲王府门庭无人在,入目皆是一片凄凉,其余人面面相觑。
“景亲王薨了!”
沈晏忱的死讯传到朝堂上,无不让人唏嘘。
圣上顾念景亲王生前无发妻亲眷,多年兢兢业业,特加封谥号已享死后尊华,外加陪葬黄金,银两数千。
敦嘉大长公主闻言急火攻心,险些一同而去。
沈晏忱就这么死了,顾瑨是万万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
火星子点燃炭盆,手里的圣旨在火光下,上面的字迹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皇上密诏他回京时,他早该想到的,景亲王已经不容皇上无视,昔日是他顾瑨遭遇遣返,今日是沈晏忱落个毁尸灭迹。
只是他没料到,皇上不顾同族情深,会这般心狠,不留情面。
“也罢!”
丢进炭盆的东西是时扬起些灰烬,随着火苗侵蚀覆盖住,整个圣旨也随之消失。
郊外。
月上枝头梢,凉亭前独来一人。随着江湖风波变迁,关乎他们的那些风声鹤唳也被掩盖,可还有人记得,……他也曾来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