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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Winter Cup(五) ...

  •   冬季杯半决赛后,突然而来的、据闻是二十年一遇的大雪席卷了东京,体育馆附近的电力系统被压坏,诚凛和洛山的决赛日被推迟了几日。
      诚凛活动室的灯彻夜亮着,篮球馆的跑动声也几乎从未停过。战术、训练,诚凛所有人在最后几天争分夺秒着。
      一切皆在紧锣密鼓地有序进行,唯一的意外,是黄濑和青峰。海常的比赛虽然仍未结束,但黄濑已被勒令不许上场,他和已经淘汰的青峰一样都有大把的清闲时间,却基本都耗在了诚凛。作为奇迹的世代成员,他们针对洛山提出的意见总能令丽子如获至宝,前辈的态度摆在那里,白鸟也说不出让他们离开的话。
      确切的说,是让青峰离开的话。
      黄濑陪在她身边无可厚非,但青峰却不再像当初一样有正当的理由在诚凛消磨时间。白鸟已从黑子那里得知青峰知道了她曾为了他试着投篮的事,明白青峰一反常态的表现是因为什么,她不想把话说得太不留情面,于是便用行动来表现,与黄濑形影不离,故意举止亲密。
      青峰没有视而不见,白鸟能感觉到他心情不爽,愈发暴躁。
      但他还是执着地不肯离开。
      他有多固执,多不讲道理,这是白鸟从前就知道的。

      距离比赛只剩一天,丽子宣布最后一天没有任何安排,给大家彻底地放了个假。白鸟松了口气,想至少这一天总算可以避开青峰。然而假期还没到,晚上和黄濑一起在外用餐后,被他送回家时,在公寓楼门前就又看到了等待的青峰。
      白鸟为难地看了一眼黄濑。
      “去吧。”黄濑道。
      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楚的。
      白鸟在黄濑的注视下走向青峰,中途忽然被叫住。黄濑的眼神柔和平静,似乎没有受到青峰的干扰,他问:“小白鸟,明天的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白鸟知道他这么问了,便是有些计划,道:“有建议吗?”
      “要去神社吗?下雪了,应该很漂亮吧。”
      “唔,”白鸟想了想,欣然点头,“可以啊。”
      黄濑好像还有什么想说,但没开口,笑了一声,离开了。

      白鸟深吸了口气,转头,面色一切如常地面对青峰:“怎么不上去。”
      青峰坐在公寓门前的台阶上,他一身黑色羽绒服,在周遭厚厚的积雪中分外显眼。闻言,他仰起头,反问她:“你想让我上去吗?”
      “青峰,”白鸟慢慢道,“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吗。”
      人和人之间,到怎样的程度,才能算得上是说清楚呢?
      青峰语气缓慢地撕破一切。
      “你在躲我。”
      “是。”
      “你不想看见我。”
      “……是。”
      “你觉得你现在的一切很好,不想被我破坏。”
      白鸟沉默,而后坚定地点头:“是。”

      看着眼前的人,白鸟想,她大概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他像过去那样走进诚凛的活动室、在她身边坐下时,白鸟会恍惚,以为这个冬天从来没到过,以为他从来不曾离开过。
      但是这样大的雪,没有人能沉溺在冬天不曾到来的错觉中太久。
      “青峰,”白鸟道,“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略一点头,避开他,踩着他身旁的台阶上楼,和他擦肩而过,青峰不发一言,没有阻止。

      刷卡,公寓玻璃门打开,暖气扑面而来,就是这时,白鸟忽然听见青峰的声音。
      “我很冷。”
      音量很低,像是错觉。
      “白鸟,”青峰缓慢地站起来,面向她,困兽般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冷。”
      两人的僵持中,玻璃门又再次自动关上,白鸟听见自己的节节败退。她错开身子,再刷了遍卡:“进来吧。”

      到底还是把青峰带回了公寓。
      白鸟煮了杯热咖啡,推到不知在雪地里坐了多久的青峰面前。青峰没急着喝,捧着马克杯,感受温度一点点从手掌传递到身体,看着眼前的白鸟。
      温和。
      现在的白鸟,让青峰想到了这个词。不焦虑,不心急,有去处,有归处,安稳踏实。
      似乎再没有任何一个白鸟凛能比现在的这个更好,但青峰知道,这些改变,从来不是他带来的。是诚凛那些人,大概还有黄濑,一点点把白鸟救了回来,而他却是那个差一点就再次把她推向深渊的人。
      距离桐皇的败北已有一周,这一周的时间,青峰像忽然醒悟似的读懂了过去自己的狂妄自大,伤人而不自知。他其实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也不是真的要逼迫白鸟和黄濑分手才开心,他只是本能地想要靠近白鸟,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时白鸟看他的眼神。
      原来她曾经这样紧紧追随过自己,也难怪那时五月斩钉截铁地说她一定是喜欢他的。可惜他自己闭耳塞听,只肯认准他想认准的。
      “……对不起。”青峰道。
      不肯用语言说“对不起”和“谢谢你”的人,说了对不起。
      假如时空错位,是现在的他面对过去的白鸟,他大概更懂得该如何小心承接她那时的不安,至少,不会再让她经历那晚的痛苦。
      到底,这几天青峰总在想,鼓足勇气带着篮球回家的白鸟,被他用伤人的话拒之千里之外的白鸟,那时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
      白鸟道:“青峰,我说过,不觉得你有哪里对不起我。”
      “那个时候,”青峰艰涩道,“在想什么呢?”
      “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不,大概也不像她自己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至少直到现在,青峰一提到“那个时候”,白鸟还是会心领神会地明白他指的究竟是哪一刻。
      但青峰一如既往地固执:“我想知道。”
      “……大概是,”白鸟想了想,“‘终于到了’,这样的感觉吧。”

      青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四个字。
      那个明明就在他身边,却时时刻刻像是在等待审判的白鸟无所遁形。红晕从他的眼眶一点点弥漫开。

      “其实我想过,如果你那时遇到的是现在的我,事情或许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你大概也不会那么痛苦。可惜凡事都没有如果。”白鸟摩挲着杯子,低头笑了一下,“青峰,就这样吧,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
      “……篮球。”青峰嘴唇翕动,嘟囔了句什么。
      白鸟没听清:“嗯?”
      “哲说你练过投篮……现在我还能看到吗?”
      白鸟看向窗外,夜深了,路灯昏黄,她没说话。青峰屏住呼吸,好像过了很久,才再次听到白鸟的声音。
      “我去tiger那拿球。”

      附近的露天球场因为恶劣天气而空荡,好在环卫工人已经清出了大部分地面,白鸟站在三分线外,稍稍施力,松手,球落地,反弹,又重新回到她的掌控之中。久违地以这种方式感受篮球的存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一下又一下篮球击打地面的声音,直到白鸟终于做好准备,她抱着球,看向青峰:“青峰,我很久没有碰过篮球了,所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投进。”
      “……如果这球没进,青峰,”白鸟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青峰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先投。”
      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最后都要让这球落进球框,但白鸟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陡然被抽空力气,全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她闭上了眼。
      青峰知道,所谓的选择在闭上眼的瞬间已经完成,她不想让球进,她是真的不想再要他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切身体会到被抛弃的痛苦。

      但是、但是——
      在青峰懊悔自己因为一念之差错失补篮机会时,在白鸟将将睁开眼的错愕中,被盲抛出的球,在两人的共同注视下进入了篮筐。

      谁能说篮球不是一种艺术呢。
      教科书一般的鹅颈式投篮,角度、力量共同构建出平而稳的抛物线。即使以青峰的眼界,即便三分球神射手绿间真太郎也在场,也只能把这球定义为“无解”。
      青峰的生活中,白鸟和篮球已经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思绪,但他现在才发现,他竟然还可以更喜欢她一点,他竟然还可以再心动一次。
      和那个雨夜,他大概曾对着说要当电竞选手却忽然痛哭时的白鸟心动过,出于怜悯,出于共情,出于强者对漂亮而脆弱的东西的天然保护欲。然而今日的心动的不同,如今的白鸟淡然而无惧,这一次,青峰作为弱者被挑逗起慕强的情绪。
      此时此刻,青峰的野兽直觉令他感受到了某种被称为命运的不可抗力。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他抹了一把,心中却畅意无比,而后笑了。

      “白鸟,你是自由的。”
      隔着冬日锐利的冷空气,青峰看向她,死死地盯着她,像鳄鱼咬住猎物。
      “我不会约束你,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想要和谁在一起,都随你,”青峰道,“但是这辈子,你别想再摆脱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做个手术,下次更新可能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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