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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悠长夏天(二) ...

  •   黄濑作势要去追青峰,把误会解释清楚,但他还有脚伤,被白鸟按下了。
      “不行啊,小白鸟不是还喜欢他吗,”黄濑不解,“让小青峰这样误会下去,没关系吗?”
      “跟五月说一声就好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有采取任何立时的动作去联系桃井,只是复又沉默了。
      不是不在意青峰的想法,一脸苍白,表情甚至还有点惶恐,因为向来淡定,这样明显的情绪外露可见内心已经翻起骇浪,但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小白鸟,在和小青峰有关的事情上,不是一般的消极呢。
      黄濑看着她,忽然这么意识到。
      桐皇和诚凛赛前的夜晚,黑子嘴里所谓的“青峰君对白鸟同学说了让我很难认同的话”,青峰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会让白鸟对他的态度变成这样。
      黄濑有心想问,但白鸟现在的样子,好像再多说几句话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黄濑下意识去掏口袋想拿张纸巾,扑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穿了浴衣。

      就是这时候,二号突然大叫起来,是火神和黑子赶到了。
      火红头发的高个子肌肉男脸上戴着一个Hello Kitty的面具,旁边存在感稀薄的少年脸上是皮卡丘——多亏了这个皮卡丘面具,黑子的存在感有那么稍微高了一点点。
      火神:“不是吧,黄濑你也来烟花大会了?”
      黄濑已经看傻眼了:“嗯,和前们一辈起来的,不过,你们这是?”
      “晚上好,黄濑君和白鸟同学,”黑子道,“是世界有名的白猫和黄老鼠。”
      黄濑:“这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你们怎么会戴这种面具……好蠢。”
      “刚才在找二号的时候,火神君嫌我的存在感太弱,怕二号没找到我先和他走散,所以让我戴上了这个面具,”黑子一板一眼地棒读,“我不想一个人戴。”
      黄濑:“……”
      不想关于面具这个话题继续了,黄濑问:“刚才小火神的语气,是还遇到了其他什么人吗?”
      火神:“在找二号的时候遇到了秀德和阳泉的人。”
      黄濑:“小绿间和小紫原也来了?难怪啊,是东京今年规模最大的花火大会了。”
      黑子:“是的。还有高尾君和阳泉的冰室君……还有,”他看了白鸟一眼,“桐皇好像也来了,见到了桃井同学和樱井良君,不知道青峰君来没来。”
      白鸟:“他来了。”
      看来是打过照面了,黑子了然。
      虽然有点担心白鸟的状态,但黄濑和火神都在这里,黑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白鸟同学,把二号交给我吧,我带牵引绳来了。”
      白鸟就上前把狗递给他,经过黄濑身边的时候,他微微低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睫毛垂着,侧脸也被垂下的头发遮挡,仍然是不怎么打得起精神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火神和黑子的到来而稍微振作。
      看着这样的火神凯蒂和黑子皮卡丘的组合都笑不出来,问题是很严重了。
      “那个,”黄濑道,笑着看向火黑二人,“把小白鸟借给我一会儿吧,可以吗?”

      说是在问,其实根本没有真的征求那两人意见的意思。拽走白鸟的时候别说火神和黑子还没反应过来,连白鸟本人也是懵的。
      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七拐八拐的,和人群流向逆行,哪里人少去哪里,直到一个连灯都昏暗的小巷深处才停下来。
      黄濑四处看了看,满意了:“就这里吧。”
      白鸟看着他。
      黄濑:“现在没关系了。”
      白鸟:“?”
      黄濑:“没有人会看到,小白鸟可以哭了。”
      白鸟怔住。
      她抿了抿嘴,道:“黄濑,你误会了,我没有想哭的意思——诚凛的大家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白鸟错身要离开,被黄濑抓住胳膊,他问:“回到诚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发生了什么吗?”白鸟反问,“我说过了就算青峰误会了也可以让五月代为解释,我何必为这种小事而哭。”
      “不是小事!”黄濑低声叫道,“因为小白鸟很难过了,我不觉得是小事。”
      “那是你觉得。放开我。”
      他反而抓得更紧:“抱歉,但是我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在大阪的时候小白鸟不是也没有离开房间,而是闭上了眼睛吗,所以我现在也没办法看着小白鸟若无其事地回到诚凛那边。”
      黄濑自顾自地讲:“我知道的,一旦哭出来就会让别人知道,其实有多么在意。输了球很在意、输给小青峰很在意、没有让海常成为冠军很在意。装作‘无所谓’好像会比较酷,别人也不会觉得我可怜。”
      “但是,”他继续道,“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不是很正常的吗,坦诚地对待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呢。小白鸟闭上眼睛的时候,不就是想对我说这些吗?”
      白鸟脸色愈沉:“黄濑,不要自以为是。”
      黄濑想到什么,忽然抬起手,宽大的浴衣袖子挡住白鸟的脸。
      “如果是因为我还在这里的话——现在,”他道,“我也看不到了。”

      视觉被剥夺后,其它的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柔软的木棉布料扑到脸上的瞬间,白鸟先是清晰地闻到了衣物洗涤后留下的气息,柑橘白花,很淡,在木柜子里静静躺了一年又沾上了些专属于木头的味道。
      然后是袖子下,顺着脉搏和血液流淌释放的,属于黄濑凉太的味道。是没有腥味的海风,夹杂橘子和橙叶,是夏天。

      被袖子遮挡,黄濑看不清白鸟的表情,只知道她起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她像是失去了声音。手机响了几次,都是诚凛的人打来的,但她始终都没反应,最后被黄濑按了静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手,扯住了黄濑袖子的下缘。袖子被越扯越紧,紧到他能明显感到白鸟的手在抖,然后,黄濑听到了一些微不可察的啜泣。
      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炸开,白鸟终于大声哭了出来,黄濑的袖子迅速被濡湿了,被夜风一吹,忽然感到凉意。无人且安静的小巷,一街之隔就是嬉闹的人群和河畔盛放的烟花,像是两个人同时被遗弃在一个喧闹的世界外。
      白鸟说了什么,但烟花炸裂声太响,黄濑只能捕捉到一些含糊的片段。
      “我很抱歉……”
      “……好难过。”
      “是真的喜欢……”
      “青峰大辉。”
      只有这个名字,黄濑听得异常清晰。

      白鸟的痛哭在烟花表演结束前就终止了。
      她扶着黄濑的胳膊慢慢放下来:“可以了——抱歉,胳膊酸了吧?”
      黄濑不在意地甩了甩:“持球练习的时间比这个还长呢。不过。”他低下头端详着白鸟,她表情已经很平静,但眼眶和鼻头还红着,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等我一下。”
      说着他转身往外跑,白鸟刚哭过还有点懵,忘了提醒他不能跑步他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他走了以后白鸟才终于有时间打量周遭,意识到自己其实来过这里。
      她看向旁边的二层建筑,赤司的忘年交在这里经营棋馆,偶尔遭人踢馆时会拜托赤司来应付。不过白鸟还在帝光的时候就听说因为经营不善,这里已经转成只对几个朋友开放的小俱乐部了。
      暗着灯,不像是有人;况且是盂兰盆节,他应该很忙碌,想来不会有时间过来。
      白鸟没再多想,也是因为黄濑很快回来了,带着一个白底红纹的狐面。
      他有点得意的样子:“多亏了小黑子和小火神之前的面具,不然我也想不到。”他学黑子说话,“白鸟同学,请。是世界有名的白狐狸——至少是日本有名的。”
      白鸟先是给诚凛的人回了消息以免他们担心,然后戴上这个面具,跟着黄濑,重新回到热闹的摊位区。

      从各种摊位走过,他们在路人的讨论声里听说了很多事情。
      射击、套圈和各种小游戏的第一名奖品都被紫发大个子捷足先登,黄濑再三确认是紫色头发而不是绿色头发,因为绿间真太郎在往年的花火大会上向来是这类游戏的第一名垄断者——出于收集各种奇怪幸运物的怪癖。
      黄濑:“……拿不到第一名,那家伙要气死了吧。”
      捞金鱼摊位也有绿间真太郎的足迹,据说发生过一场精彩的比赛,选手是绿头发的眼镜少年和捞一下就喊一声对不起的蘑菇头少年,各自带了一名气氛组,听描述像是高尾和桃井。
      黄濑:“……”
      且不论绿间怎么会和桐皇的后卫凑到一起,捞金鱼比赛又是什么鬼啊,槽点太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不过,大家都有在好好享受花火大会呢,对吧?”
      金属盆里的金鱼被倒进塑料袋,黄濑把袋子高高拎起,去看里面游着的鱼,又隔着盛了水半透明的袋子去看白鸟,已经安静了很久的白鸟。
      黄濑早就发现,大概刚刚从无序状态中离开,白鸟好像对如何回归原本的正常状态感到无措,表现出来就是她过分的听话。
      递给她的东西就接着,玩具抱在怀里,是食物就把面具微微掀开小口地吃,黄濑要玩游戏她也配合地在旁边等着,捞金鱼的时候,抱着膝静静地蹲在那里,隔着狐面无声地打量着世界。
      黄濑道:“第一次吗?这样参与花火大会。”
      她点了下头,又摇头,大哭后声音喑哑:“很小的时候来过。”
      很小的时候诗织似乎是带她和征十郎来过的,可是随着征十郎年龄渐长,盯着他的眼睛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忙,他的身份也越来越不适合参与这些平常而不够庄重的事情,即便来参与花火大会,也多只在棋馆停留。
      再后来,诗织也去世了。

      黄濑张嘴还想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黄?”
      是桃井。她身边还有樱井良和青峰大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前者正不住地对着后者道歉。
      桃井不确定地问:“是小白吗?”
      白鸟不想开口让她从声音里听出哭过的端倪,于是只点了点头。
      桃井立刻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是你!小白今天超~~漂亮!!早知道我也穿浴衣来了,都怪青峰君太没耐心一直催我出门。”
      她掏出手机要和白鸟合照,吵着要白鸟摘掉面具的时候被黄濑拦下了,说诚凛其他人还在等白鸟,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白鸟一直不说话不摘面具,桃井本来就察觉到点不正常,因此刚和黑子分开的桃井虽然明知黄濑找的这个理由立不住脚,愣了一下,还是配合地放他们走了。
      但是,就在两个人要离开的时候,在白鸟从他旁边经过时,一直不言不语只冷眼看着的青峰,忽然伸出手去摘她的面具。
      黄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手腕。
      黄濑用轻快的语气道,但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会消失哦。”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直至青峰妥协,黄濑把青峰的手一点点推了回去,然后笑了起来:“玩笑玩笑——带着狐面的妖怪被碰到了就会消失什么的,不是漫画里的情节吗?”
      他挥挥手:“那,我们走了。”

      所谓诚凛在等当然只是借口,白鸟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哭过,早发了消息说她临时有事,已经先行回去了。
      不能去和诚凛会和,也不能走回头路以免撞上桐皇三人,于是逆着人群的方向,慢慢走到了河畔。
      烟花表演结束,河畔已经人丁寥落。夜空还飘着燃烧后的青烟,鼻子能嗅到一股火药味,混着潮湿的水气。
      “完全错过了呢。”黄濑很快转折道,“但是没关系——将将将!”
      他从纸袋里掏出一把线香花火,一边点燃一边道,打火机不太好用,他点了好几次:“刚才买面具的时候买的,小白鸟没有看到烟花,今年的花火大会还是会留有遗憾的吧。”
      他把线香塞到白鸟的手里,像一路走来塞苹果糖、章鱼烧、烤肉串和巧克力蛋糕那样,白鸟沉默地接过来,小型的烟花大会在她手里绽开,是片刻局促但又足够耀眼的灿烂光芒,她的面具还有金鱼——既有手里提着的还有浴衣上的纹样一同被照亮。
      白鸟不说话,黄濑看着她,也慢慢沉默了。只有线香的燃烧声和炸裂声。
      “小白鸟。”
      线香燃烧完毕,冒着青烟时,黄濑终于开口。
      他问道,是很认真小心的语气:“真的会消失吗?”

      白鸟被他问得莫名,脑袋歪了歪,白狐上的红纹微微倾斜。
      “啊,抱歉。”黄濑很快调整好自己,恢复如常,“就是刚才忽然有了种,小白鸟真的会像大妖怪那样消失的感觉。我乱说的,不用在意。”
      白鸟顿了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而后伸手解开面具,摘下面具望着他:“黄濑。”
      上天对某些人自有优待,她明明哭肿了眼睛,却既不憔悴也不狼狈。在月色下,即脆弱又倔强,有一种矛盾的破碎美感。
      那种“只要碰到她,她就会消失”的念头又在黄濑心里浮了出来。
      白鸟慢慢地道,一边想一边问:“你真的觉得,你昨天提议的事情,对你来说是有意义的吗?”
      昨天的提议,黄濑打着“恋爱教学”为她好的名义,提出在冬季杯前有限期的交往。但她此刻问的不是恋爱教学真的有意义吗,而是问黄濑,对他自己来说,有意义吗。
      黄濑沉默着,他很清楚他的出发点是冒犯而不尊重的,因此无法把他隐秘的动机宣之于口。
      但是白鸟却没有在此刻执着于他的答案,道:“那么就这样吧。”
      “……诶?”黄濑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冬季杯之前,我们在一起。”
      “小……白鸟……”

      白鸟抬起手,悬在空中,她似乎想要触碰黄濑,但不知道该在哪里落手,最后只是贴住了他的胳膊。是那只用来遮挡眼泪的右手。
      眼泪已经在夏夜蒸发,只有手掌的温度稳定地隔着袖子传递过来。
      “不会消失。”
      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花火大会的烟花结束了,线香花火也燃烧殆尽。
      但黄濑凉太,忽然又听到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从远处而来,越发清晰,才慢慢意识到,是他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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