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戟》青余

50、No.50

　　刚才给陈露露解围的人果然是他。

　　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尽数涌入贺恂脑中，他眯起眼打量着祁霏白，头发比三个月前长了不少，穿着酒吧服务生的工作服看着倒是比之前多了几许真实感。

　　电子乐越来越激烈节奏带着鼓膜都开始震颤，贺恂蹙了蹙眉看向祁霏白的右耳，长臂一伸直接把他拽出了人群直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才松开手。

　　贺恂：“你怎么会在这？”

　　祁霏白活动了一下手腕，前路被堵贺恂堵的严严实实，他无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铭牌，镇定的吐出两个字。

　　“打工。”

　　看着就差把‘你瞎吗’三个字写在脸上的祁霏白，贺恂挑了挑眉，草草掠了眼刻着服务员三个字的金色铭牌没有回话。

　　压迫感在沉默中愈发明显，祁霏白下意识想跟他拉开距离，可纵使后背已经紧紧贴在了墙上，他们之间离得还是很近。

　　贺恂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后冷哼一声，故意向前走了半步，直接把他逼进了墙角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眼前一黑，低调的檀香猛然钻进鼻腔，祁霏白几乎可以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看清他白色衬衣上细密的走线，两人间的气氛也在夜店铺天盖地的酒气里瞬间变得暧昧无比。

　　“！”咚咚——

　　贺恂猝不及防的举动让祁霏白明显感觉到自己剧震的胸腔。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昨天出狱。”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头顶，喉结微动，祁霏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常，“有劳贺队挂心，还记着我出狱的日子。”

　　贺恂眉峰紧了又松，突然勾起一抹笑，道：“那看在我这么挂心你的份上，不如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几十公里以外的监狱找到这个酒吧，并且应聘成功的？”

　　没有预想中的冷硬质问，祁霏白微微仰起头，正好看见了贺恂上扬的唇线。

　　“机缘巧合。”祁霏白偏过头，视线看向别处，语气里含着一丝“心满意足”：“还包吃包住。”

　　没有说出邓柔的存在，祁霏白只用了机缘巧合四个字代替。毕竟之前减刑申请书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所以‘朋友介绍’之类的话就算他说了贺恂也未必会相信。

　　贺恂当然不会信‘机缘巧合’这种含糊的说辞，通过之前三个月的了解，他也知道祁霏白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格不会简简单单说真话。

　　再没给他喘息的空间，贺恂直接一把把他抵在了墙上！禁锢住祁霏白肩膀的双手瞬间感受到了他肌肉的变化。

　　“你——”

　　空间压迫感直接变成了实打实体感接触，祁霏白瞳孔瞬间放大，呼吸也不受控制的加快，他甚至能感受到贺恂呼吸的频率。

　　最后一丝镇定被贺恂这种无厘头的动作弄到瓦解，祁霏白低呵道：“你现在还有闲心在这浪费时间？”

　　说完祁霏白表情一空，在周围明暗闪烁的灯光下他看见了贺恂戏谑的笑脸。

　　脑中只浮现五个字：他被套路了。

　　“我怎么就浪费时间了？”

　　带着几分诱惑的男性嗓音让祁霏白内心一颤。

　　酒气微醺的夜场满是纵情声舞的年轻人，黑暗中不乏抵死纠缠的身影，贺恂满脸稀松寻常，反问到：“这里是夜店，来消费不就是为了找乐子？我不信你不知道。”

　　祁霏白一噎，夜场里的确随处可见抱着就啃的男男女女，但是——

　　领导你是不是来消费的你心里没数吗？

　　“而且——”贺恂抓住了祁霏白眼底一闪即逝的慌乱，低头在他耳边道：“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有闲心。”

　　“……”冰冷的陈述句让祁霏白心底一沉。

　　“现在你可以说实——”就在这时，贺恂的耳返里传来了童肖的声音。

　　“贺哥我们找到二毛了！西边的卡座，和“邮差”正在交易！”

　　“邮差”是线人的代号。

　　松开了祁霏白僵硬的肩膀，贺恂瞬间收起脸上的戏谑：“把人盯住了，我马上就来。”

　　面前的压力骤然消失，想趁贺恂不注意逃走的祁霏白突然感觉手腕一紧。

　　贺恂：“跟我走！”

　　祁霏白猛地被他拽出了几步，蹙了蹙眉，明知故问到：“去哪？”

　　却没想贺恂脚下一停，祁霏白直接撞上了他宽厚结实的后背，浓郁的檀香灌了满鼻。

　　“！”

　　“抓人。”丝毫没有掩饰今晚的来意，贺恂转过头，见祁霏白满脸的错愕心情瞬间变得舒畅无比，心想对付他果然不能按常理出牌。

　　祁霏白快速反应过来：“你抓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要上班——”

　　“上班？”贺恂打断了他，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周围，冷笑一声：“过了今晚这里就要停业整顿了，你上什么班？”

　　祁霏白：“…………”

　　·

　　“贺哥，他在你右边三点钟的位置，交易过程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

　　两人刚接近卡座，童肖的声音再次响起。

　　贺恂眼神一凛看向三点钟方向，隔着两张卡台的距离，标志性的黄毛和在监控上看过数次的脸在卡座的射灯下清晰无比。

　　祁霏白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里侧卡座上鬼祟岣嵝的身影，正是之前在舞池旁贩卖毒品的拆家。

　　确定是张叁无误，贺恂摁住手腕的袖扣。

　　“谢岚陈露露控灯，二组守住各个出口，童肖跟我抓人！”说完转向祁霏白：“站在这不要动，你要是敢跑下半辈子就准备在监狱过吧！”

　　“……”祁霏白无奈点头。

　　谢岚、陈露露：“收到！”

　　“二组收到！”话落早就在保姆车里蹲候多时的郝岳洋立即拉出警灯。

　　滴——嘟嘟——

　　高亢的警笛一下响彻了整条街道，紧接着警笛接二连三的在街道的各个方位响起，高频闪烁的红蓝警灯瞬间包围了目标酒吧。

　　郝岳洋调整了呼台频道给出指示：“开始收网！”

　　场内。

　　童肖闪身向前，给“邮差”打出撤离的信号，随后高声厉喝：“警察！不准动！”

　　啪——

　　震颤酒吧的电子乐骤停，昏暗的酒吧内场霎时间灯火通明，头顶所有能照明的大灯全数亮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邮差”脸色一白，把刚拿到手的货全数推进了拆家怀里，快速钻进了人群。

　　“什么！——”

　　张叁看见朝他飞身而来的童肖转身就跑！却没想后路也被人堵住，顾及不了太多，从衣袋里直接掏出了一把通体乌黑的硬物对准了正前方的贺恂！

　　把这一幕清楚看在眼里的祁霏白心脏瞬停，眼里满是惊惧。

　　“小心！！——”

　　‘砰——’

　　袅袅白烟从漆黑的枪口中冒出。

　　谢岚陈露露闻声震惊的看向贺恂童肖所在的方向，连同在外的郝岳洋都吓得直接推开保安冲了进来。

　　“啊！——” “杀，杀人了！” “枪……他有枪！！” “卧槽，真枪假枪？！”……

　　一声枪响后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

　　幸运的是这一枪却因为张叁过于紧张没有握稳枪身，后坐力一抬并未打中人，只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个弹坑。

　　贺恂一眼看出他手里的是半自动手/枪，趁他上膛之际闪身上前一把握住了枪管技巧性向下一压！

　　张叁的力道远哪及专业练过的贺恂，手/枪瞬间脱手！

　　“靠！警察叔叔帅啊！” “牛逼！！” “我去，空手夺枪这么叼！”

　　祁霏白扫过周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如看戏般还在高呼呐喊的年轻男女，眉心猛然一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失去武器的张叁下一秒就被童肖从后扑倒在地。

　　“你他妈还敢开枪？！给我老实点！”童肖迅速拿出腰间的手铐拷住了张叁的双手，抬头看向自家队长，“贺队你没事吧？”

　　“我没事。”

　　‘咔哒’，贺恂退下弹夹，余光一闪，瞬间被散落在地上的塑铝板引去注意力。

　　离两人只数米远的郝岳洋见状长拍了拍受惊过度的心脏，呼出口气喃喃一句‘吓死我了’后高声道：“市局突袭检查！所有人不准离开酒吧，身份证都拿出来！”

　　“啊！” “不是吧？” “完了完了……” “……我身份证没带怎么办？”

　　伴随着各种哀嚎，守在门口便衣刑警们齐齐涌入，亮着证件开始挨个检查身份证，两只威风凛凛的缉毒犬也被训导员领进场开始搜查工作。

　　贺恂走下卡座跟郝岳洋吩咐着后续工作，一边把拆解的手/枪装进证物袋交给同事，随着张叁一起先带回了刑警队。

　　“您好，麻烦身份证出示一下。”

　　目光全在贺恂身上的祁霏白根本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看着面前面容清丽的女警。

　　“我……”

　　“他没有，不用看了，你先去查别人吧。”

　　女警一愣转身看向声音的源头，点点头：“是，贺队。”

　　贺恂：“不错，没跑。”

　　祁霏白环视着满场的警察，额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一下。

　　他无奈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话落祁霏白突然感觉手心一凉。

　　“你走不掉了。”贺恂道：“这东西就是二毛卖的货，你应该不陌生吧。”

　　祁霏白看着手中的塑铝板，这东西他当然不陌生。

　　贺恂紧紧盯着他：“你到底跟这件事有没——”

　　话没说完，‘关系’两字被淹没在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中。

　　“啊————死，死人了！”

　　“真的死了！”

　　贺恂和祁霏白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人群聚集的中心点，但除了五颜六色的后脑勺什么也看不见。

　　“贺队！”一名便衣刑警从拨开人群冲到贺恂面前。

　　贺恂：“怎么回事？”

　　“卡座那边死了个女的。”便衣刑警顿了顿，“应该是吸毒过量。”

　　贺恂瞬间蹙起眉，“什么？！”

　　“那不是邓柔吗？！”

　　不知道谁在一旁说了一句，瞬间引起了好几个人接话。

　　“啊，真的是她！”

　　“死了？不会吧？”

　　…………

　　‘我叫邓柔，朋友都喊我小柔。帅哥你呢？’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你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遇见就是缘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女人清脆直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祁霏白一时有些失神，看着人群的背影蹙眉道：“是她？”

　　“你认识？”贺恂诧异看向祁霏白，却发现他脸上是自己没见过的不敢置信。

　　看来是真的认识，贺恂心道。

　　在这种人流聚集的公共场合发生死亡事件绝对是个噩耗，光是在场这几百号人挨个盘问做笔录就够呛。

　　“我马上过去，你先组织疏散围观群众，保护现场，让痕检带装备进来取证。”贺恂揉了揉眉心，转头吩咐到，“记得检查手机，刚刚拍了照片跟视频的必须全部删干净。”

　　“是贺队！”

　　待便衣刑警走远，贺恂朝祁霏白问到：“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沉浸在‘吸毒过量’四个字中的祁霏白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跟她是昨天认识的，她顺路把我从监狱门口带到了市区，也是她介绍我到这工作的。”

　　“原来是她……”

　　什么原来是她？

　　祁霏白听见贺恂的低喃有些奇怪，但马上又被他打断的思路。

　　贺恂：“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不说？”

　　祁霏白深呼出一口气，反问：“我要是说朋友介绍来的，你会信吗？”

　　贺恂一顿。

　　祁霏白在他眼里本就不是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他这种情况刚出狱就上了陌生人的车，并且被介绍了工作，还顺利上岗。

　　放在以前这些话要是从祁霏白嘴里说出来，他肯定不会信。

　　“我知道你不信。”祁霏白见他沉默，继续道：“因为我自己都不信。”的确昨天的事太过冒险，万一邓柔是杰森派来的人，自己怕是早就死了。

　　贺恂蹙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信？”

　　“是吗？”祁霏白自嘲一笑：“减刑申请书的事我听说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所以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竖立形象。”

　　贺恂被他这个笑容堵得嗓子眼一阵难受，冷声道：“你就知道我不愿意给你写那个破减刑申请，那你知道我其实——”

　　祁霏白心里一动，“其实什么？”

　　“算了……没什么。”贺恂转过头不去看他，深呼出一口气道：“走吧，先过去看看你朋友。”

　　·

　　半圆形的卡座上满是刚刚活动高潮时撒下的闪纸，一个女人半蜷缩着躺在沙发里，脸被散落的头发遮住大半，手心紧紧握着一部手机，前方的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类和果盘。

　　“贺……队！”痕检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西装革履还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们的队长。

　　“怎么说？”贺恂弯腰从勘察箱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递给祁霏白，后者接过去之后又拿出一双自己套上。

　　痕检递上一张淡蓝色卡片：“死者叫邓柔，这是她的身份证。”

　　贺恂接过来的时候祁霏白扫了一眼，身份证上的邓柔没有浓妆，清秀干净的面容上挂着一抹微笑，不知怎么祁霏白心里有些透不过气。

　　贺恂放下身份证抬腿朝沙发走了过去。

　　轻轻抚开女人脸上的发丝，一张精致的脸出现在贺恂面前，如果不是她嘴角流出大量的泡沫，贺恂或许只是认为她是睡着了。

　　目光下移，贺恂一眼就看见了她右手臂上紫的静脉和显而易见的针孔，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未发现注射器。

　　贺恂指尖沾了点邓柔嘴角的泡沫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

　　片刻后他起身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祁霏白：“你怎么看？”

　　祁霏白：“…………”

　　旁边的痕检员微微一愣，看向贺队身侧服务员装扮的年轻人，心想这难道是队里新来的外勤？

　　见他迟迟微动，贺恂垂下眸：“如果不想就——”

　　余光一闪，祁霏白已然走了上去。

　　他扒开了邓柔的紧闭的眼皮，瞳孔变窄，并没有记忆力的严重充血，接着祁霏白又扫向她裸露在的四肢，也没有发现溃烂的痕迹，只是肤色轻微黑沉。

　　回到贺恂身边，祁霏白缓缓开口：“海/洛因？”

　　“没错。”贺恂点点头：“口唇发绀，溢出物呈粉色泡沫样痰，应该是二乙酰吗啡中毒引起的肺水肿引起呼吸衰竭。”

　　祁霏白闻言挑了挑眉。

　　“送到法医科，做进一步尸检。”取下手套，贺恂对痕检说到。

　　“是！”

　　贺恂转向祁霏白，扫过他胸前。

　　祁霏白只感觉眼前一晃，胸前的铭牌已经落到了贺恂手里。

　　“这东西不用带了。”贺恂道：“现在跟我回去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