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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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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数月后,晋王赵光义奉旨入宫。
宫娥却将他引到了花蕊宫,道:“官家刚刚出去,请晋王在此稍候片刻。”
赵光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花蕊——花蕊的报复来了吗?
阻止废后事的第二日,皇帝在朝堂上问赵普:“当年朕改元时,让你拟定新年号,并交待不能与以前帝王年号重复。为什么却又选了个前人用过的‘乾德’。”
赵普回道:“臣曾查过,过去帝王没有用‘乾德’年号的。”
皇帝从袖中取出铜镜扔给赵普:“既然没有,怎么这古镜上却有‘乾德四年’的字样?”
赵普拾起铜镜,怔住了。皇帝再问众大臣道:“究竟有没有用过此年号的。”
大学士窦仪上前道:“据臣所知,前伪蜀王衍曾用过此年号。”
赵普听后,不由大惊的色,脸顿时红了起来,无言可答。
皇帝看着赵普似笑非笑:“为丞相者,焉可不知书,不知史,以后,跟窦学士多学读点书吧,免得再弄出这样的笑话来。”赵普汗出如浆,惭愧无地,唯有磕头而已,自知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是大大降低了。
皇帝站了起来:“窦仪回去想一想,再拟个新年号出来,明年起停用乾德年号。”拂袖而去。
众臣恭送皇帝而去,赵光义上前扶起赵普,也拾起了地上的那面铜镜,他认得这面铜镜,他曾经在花蕊的梳妆台上看到过。
赵光义独立花蕊宫前,看着宫墙内的桃花又开放了,又是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立后之事,花蕊借着铜镜,小小地报复了赵普一下,但不知这一次,这个小女子,又会怎么样的报复自己?莫名地,他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
奇怪,怎么等了这许久,里面竟是静寂无声。赵光义慢慢地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前面小径转弯处,有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像是有谁掉落了一卷画轴。
赵光义拾起画轴,慢慢地打开,画像上一个白衣书生,相貌年轻而俊美,含情微笑。赵光义怔了一怔:“这人好生面熟!”他仔细地想一起,终于忆起此人是谁了,不由地一股怒火直冲而上,他大步向内宫走去。
一路上悄无人迹,似是宫娥们都避开了。然而赵光义此刻却已经失去观察的谨慎,直入花蕊的寝宫。
花蕊点了一炉香,静静地等待着赵光义的到来。果然珠帘一掀,是他来了。
赵光义把画像扔到花蕊面前,怒道:“这是什么?”
花蕊接过画来,淡淡地道:“原来这画是你拾到了。”说着,象是当他不存在似地,转过身去,自己将这画像挂在了香案前,用手轻拂去了画上的灰尘。
“花蕊——”她的手被用力握住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悬挂孟昶的画像,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花蕊淡淡地道:“那正好,晋王正可以告发我,让官家处死我。”她感觉到赵光义的手猛地紧了一紧:“花蕊,你是存心要气我吗?”
花蕊面无表情:“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能气到你吗?只不过……”她冷笑道:“我与孟昶十年夫妻,我祭奠故人,也是人之常情呀!”她甩开赵光义的手,走上前去,在孟昶画像前上了一柱香。
赵光义上前一步:“你——”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豪放的大笑,这一下,他真是吓得面无人色:“官家来了,你、你快把画像摘下。”
花蕊静静地道:“来不及了。”
说话间,赵匡胤已经掀帘进来了:“你这妮子弄什么鬼,一路上连个宫娥都见不着?”
花蕊微笑道:“我吩咐她们准备去了,陛下还说呢,你去哪儿了,叫晋王等了半天。”
赵匡胤抬起头来,他已经看到了画像:“这是谁?你房中怎么会有男子画像?”
赵光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住了,花蕊却故意眼珠转了转,慢慢地道:“这么吗,我不说……”
赵匡胤皱起了眉头,他本来只是随便问问,可是赵光义脸色煞白,花蕊欲说还休的样子,倒教人一分疑心变成八分:“到底是谁?”
花蕊的眼睛,慢慢地瞟到赵光义的身上,赵光义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似要大祸临头似的。果然,花蕊娇滴滴地道:“这画像上的人嘛,晋王知道。”
赵光义心中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烧似的感觉,只搅得心中酸痛苦辣,五味俱全。花蕊,她到底想怎么样,是逼着他欺君,还是逼着他疯狂?
赵匡胤的眼光如剑一样钉住了赵光义:“晋王,此人是谁?”
赵光义嘴唇煞白:“官家,臣弟不认得此人。”
赵匡胤尚未开口,就听得花蕊一声轻笑:“晋王说谎,你明明知道的。”
赵光义如堕冰窖——花蕊,你真的要把我和你逼上绝路吗?
赵匡胤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光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光义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花蕊——绝不能有事。他上前一步道:“官家,这画像是臣弟拿来的,画的是——”
“张仙——”
赵匡胤兄弟同时转头看去,说话的是花蕊,只见她闲闲地拨着香炉上的灰,道:“画的是张仙。”
赵光义脸色不变,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就要用尽似地,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汗湿重衣。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张仙,张仙是什么人?”
花蕊微笑道:“张仙就是是我们蜀中人供奉的送子神。官家——”她撒娇道:“花蕊日思夜想,只盼着能为官家生一个龙子,官家想不想呢?”
赵匡胤大喜,一把抱住了花蕊,笑道:“原来是卿想为朕生一个龙子,太好了!”
花蕊瞟了赵匡胤一眼:“这只是妾的一点痴心而已,官家已经有了两位皇子,未必欢喜呢!”
赵匡胤一叠连声地道:“欢喜的,怎么不欢喜,皇子再多又怎么样。你生的,可是咱们的孩子,也一定会是朕最喜欢的孩子。”
赵光义站在那儿,看着花蕊与皇帝调笑,心中象塞了一把沙子一样,极痛极涩。
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子,谈笑间,将自己与皇帝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要喜便喜,要恼便恼。
可悲的是,他明知这是一段极危险的恋情,却身不由主地看着自己的心,渐渐沉沦。
晋王赵光义,原是这世上的聪明人,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战场上不往而不利,受尽母亲兄长的疼爱,人生圆满而顺利。可是那一日,自见着了花蕊的第一眼开始,便没来由地,落在这小女子的心中,受尽感情上的相思与折磨。
这份相思,才尝到一丝甜蜜,接下来的便是无穷的折磨,苦到尽处,却依旧舍不得放开。
心神恍惚处,忽然肩头被人用力地一拍:“怎么了,不高兴了?”
赵光义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赵匡胤正站在他的面前,笑道:“朕怎么看你今天心神恍惚的,不舒服吗?”
赵光义定了定神,道:“没有。哦,官家,臣弟想起来了,今日开封府中应该还有些事,官家若无要事,臣弟——”
赵匡胤笑道:“谁说没有要事了,今日正是有一件大大要紧的事,朕找你来,可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呢!”
赵光义一惊:“官家指的是——”
赵匡胤摆手止道:“别忙,稍候片刻!”
赵光义这才发觉,花蕊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事,恐怕会让自己更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