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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和这件事比起来,之后两天都过得十分乏善可陈。

      论道会的初选终于结束,商粲用这两天的时间完全摸清了风雅居的布局,又大概弄明白了巡夜的规律——果然是不巡厨房的。她同挽韶商讨一番,决定今晚去烟阳郊外一探。

      比试再开,商粲很快又轻轻松松赢下了一场。她气定神闲地从台上下来时,挽韶不知从哪顺来的一把瓜子刚磕了五六个。

      “……你不然还是放放水?”

      挽韶不情不愿地把瓜子分她一半,一边磕一边劝道。

      虽然眼下还是人数众多接近海选性质的比试,但商粲赢得太干脆利落,也招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我放水了啊。”她们身后就有人正在小声议论商粲刚才击倒对手的那一招看不出门路,商粲只当没听见,趁人不注意把瓜子皮揉到掌心烧了,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剑都没拔。”

      “那你还不如拔出来呢。”

      这简直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在放水”四个大字昭告天下了,挽韶觉得自己很是操碎了心,故作不虞地瞪她一眼,很快就演不下去了,眉开眼笑地一拍她肩膀。

      “赢得漂亮!”刻意高声说完后又迅速压低了声音,磨着牙恨声道,“就该给这些空口白牙说大话的仙门子弟一点教训,教训!”

      一听她就是还在为之前那男修的话怀恨在心,当事人商粲反而显得平静许多,吃完瓜子后拍拍手,又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盒芝麻酥,认真嚼起来,对耳边挽韶的絮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不过你前面这么打就算了,等到了后面可不能还这样,多少要演演打个十招之类的,你看这么多场擂台谁也没像你刚才似的一招定胜负——”

      “啊!”

      正说着,台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是一方的剑脱了手,从擂台上高高飞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铿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承让。”

      无甚波澜的声音,挽韶耳朵一动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皎如谪仙般走下擂台的背影。而她的对手呆愣愣跌在擂台上,半天没回过神。

      “喏。”

      身边传来商粲的声音,见挽韶看来,她示意地向台上努了努下巴,神情看起来比刚才愉快了不少。

      “这不也是一招定胜负吗?”

      “……”

      挽韶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能一脸郁闷地陷入沉思。

      ……这叫什么事?难道是青屿出来的人都这个德行吗?

      *

      如果说挽韶这两天在看擂台的时候还有几分好心情——本来她这种没过关的选手很快就要被请出天外天了,现在被那假粲者一闹还能在天外天白吃白住还有擂台看,想想这待遇好像还挺不错。

      但等到黄昏时分,出现在商粲面前的挽韶脸上就是完完全全的乌云密布了。

      “天外天周围布了好几层新结界,其中一个的作用是防止妖族进入。”

      “他娘的,他们做的时候肯定没考虑到,已经在结界里的妖要怎么办。”

      在她一通愤怒的倾诉后,商粲可算听明白了:挽韶出不去了。

      “……”

      有吃有住有擂台看的神仙日子一下子变成了牢狱生活,商粲不知该对挽韶说些什么,单是要绷住笑意就耗费了不少力气,惹得挽韶大怒。

      “那你自己去搞定那个混球!”挽韶当即撂挑子不干了,气哼哼地撸起袖子转身就走,“搞不定你就别回来了!大不了老娘替你打下一场!可恶,我晚上就把你这张脸再做一张出来……”

      商粲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离开,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所思地陷入沉吟。

      其实这个事儿吧,你说它紧急,但对商粲来说也不算特别紧急。

      是夜,商粲悄没声地落了地,又确定了一次身后没有人跟着后才继续前进。

      毕竟天外天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假粲者的麻烦了,她去插手反而容易让事态变得更复杂。而且反正粲者的名声已经臭成那样了,一个两个模仿犯也超不过这块穷凶极恶的招牌。

      但是……怎么说呢,既然那个假冒的粲者伤了人,那对商粲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

      况且现在挽韶也间接因为那人被困在了天外天,一时半会可能还没有什么危险,但难免夜长梦多。天外天设的那几重结界又麻烦的很,尤其是本就有的灵力结界,让人除了在擂台上之外都用不出多少灵力,实在让人不安。

      这世上人人都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前那个男修也只是其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员罢了。妖与人泾渭分明,挽韶会陪着她来天外天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她绝不想让挽韶再多担半分的危险。

      夜路走多了就容易遇到鬼,也是时候该去教教那假粲者这个道理了。

      今夜的风雅居也有不少人在巡夜,但商粲全都轻松绕过,来到条极隐蔽的小道。

      出了这小道后就是通往天外天正山的路,到时就没什么会被发现的危险了。

      毕竟以前她来天外天游学的时候可没少偷偷摸摸往外跑,怕是一般的天外天弟子对自家门派的路都没她熟,看着天外天这些年是没做什么大翻新,商粲对这里的路还记得不少。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远远已经能看到道路尽头的拐角。

      商粲的脚步却缓缓停下,苦涩地皱起了脸。

      她看着安静立在道路尽头处的那道白衣人影,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连这种小地方都要巡逻的吗,不愧是云中君。”

      对她这句毫不走心的夸奖不为所动,对她的出现也无半分惊讶。云端似是早知道她会来般淡淡抬眼看来,清丽面上忽然稍稍一怔。

      “你是……出来做什么的?”

      “偷鸡。”

      商粲说着,诚实地把胳膊下夹着的那只鸡举起来,全方位展示给云端看。

      “我今日和这位鸡兄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它成为他人盘中餐,于是偷跑出来寻它。”

      她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眼下我正是要出去放生它,可千万不能再让它被天外天的厨娘逮到……不知云中君可否网开一面?”

      “……”云端沉默片刻,墨玉般的眸中染上了几丝困惑,犹豫着开口道,“可是……它已经被拔了毛啊?”

      商粲看看手中的——光溜溜一只白斩鸡,真是死的不能再透了,难怪连云端都糊弄不过去。

      没办法,天外天的厨子手脚太快,等到商粲摸去厨房的时候现场只剩下这种被剥洗的亮晶晶光溜溜的鸡们了,连根鸡毛都找不到。她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思摸走了一只,当然还是留下了银钱的,日后还能给自己改善一下天外天糟糕的伙食。

      本来她偷鸡是想着万一她又被逮到了还能有点说辞,结果现在果然半点用处都没有。商粲对云端的疑问露出一脸“怎会如此”的沉痛表情,从锦囊里摸出个纸袋把手中的鸡好好地包了进去,然后连鸡带袋塞回锦囊里。

      她望天沉吟了好半晌,最终泄气地一摊手。

      “云中君就放我一马吧,好不好?”

      其实心里已经打算放弃了,但不知怎的,嘴上却不自觉地拐了弯。

      这话说得太顺,在说出口后商粲才猛地回过神来,稍有悔意。

      这种话,在她以前还是云端师姐的时候,倒是常说。

      *

      商粲上辈子学习成绩就不错,穿到了这个世界后又是被师长们称赞为是除了传说中的无瑕仙体外的最高资质,导致青屿的修行课程显得过分简单,使她时常学着学着就觉得索然无味。

      就算加上她之前活过的年纪,她在这地方也算是年纪轻轻,很是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气,所以时常……翘课。

      青屿弟子个个都在老师口中听过对玉衡峰首徒商粲顽劣不堪的痛斥,偏偏在查课业或者实修时这人就会像没事人似的摸过来,交上来的功课还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搞得讲师们都对她又爱又恨。

      ‘我听说符法科的老师提出要在考核课程成绩的标准里加上一条出勤率……’在课程有需要时就去给商粲通风报信的天枢峰弟子楚铭朝好友看过去,以委婉的语气道,‘你要小心点。’

      这规矩一听就根本是只针对商粲一个人的,毕竟整个青屿也挑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翘课成性的弟子了。

      ‘真加上了再说吧。’商粲聚精会神地擦着剑,眼都不抬一下,‘我师父不会同意的。’

      她能这么自在也是因为背后有座靠山。玉衡峰主望月对她采取十足的放任主义,每次被人找上门时就装模作样地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转头就关起门来翘着二郎腿跟商粲说:‘管他的,学会了就行。’

      于是这般,商粲在青屿的前几年都在十分自由地野蛮生长。

      直到云端成了她的师妹。

      ‘师姐。’

      又来了。

      商粲睁开一只眼,悄无声息地半侧过头,果然透过枝叶的缝隙远远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在不远处的树下仰着头,停留片刻后又走到下一棵树旁,就这么一棵一颗地认真寻过去。

      小人儿年纪还小,身量也不算高,那身素白锦丝袍对她来说显得有些过于宽大了,裹着她纤细的身子,面上神色淡淡,一本正经,反显得她竹骨玉质。

      自之前老去骚扰云端被望月罚扫地抄书的事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商粲多少学乖了些,私心也觉得望月说的‘你自己逃课可以,打扰人家就不对了’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拿出了几分师姐样子,只掐着云端课余的时候去找她。

      她本来觉得这简直是完美的状态,望月也默许了,课业讲师们也不再视她如拐走得意弟子的洪水猛兽,她自己也有了更多的个人时间——虽然她也没有那么多事要干,比如现在就只是躺在树上打算睡个午觉。

      但商粲万万没有想到,她的云端师妹对这种状态好像不太满意。

      与其说是不满,或许更该说是生出了种奇怪的使命感。

      云端不知为何,开始频频来捉翘课的商粲回去上课了。

      当然是在她自己上完课的前提下。所有人对此都乐见其成,不提她那位乐呵呵破例把能查看弟子随身玉牌位置的仙简借给了云端的不靠谱师父,就连之前一直向着她的好友楚铭,也只在云端向他询问商粲去向时犹豫了半分钟不到,就果断地投敌了。

      只有商粲一个头两个大。碍于那点儿师姐的面子,她总觉得堂堂向师妹宣称她就是不想上课这件事很不对,于是被迫过上了和云端捉迷藏的日子,并时常把自己那块玉牌偷偷挂到云端身上去来混淆视听——顺便一提,她这个举动当然是不合门规的。

      只是时间久了,连这个法子也没什么用了。商粲愁苦地看着云端一板一眼地在每棵树下喊师姐,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找过来的。

      眼下最好的方法当然是趁着云端还没摸到这棵树底下赶紧跑掉,而商粲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连隐匿声息的法术都掐好决了,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忽然停下了动作。

      云端已经找了十几棵树,都一无所获,她也不恼,只安安静静往下一棵树走。

      她素白衣袍顺着风翻飞,商粲却不由得想起,就算今天太阳挺好,但现在到底是在瑶光峰顶上,山风仍是带着寒意的凛冽。

      云端身子本来就弱,吹着凉了怎么办?

      商粲鬼使神差地伸手拨了拨眼前的枝叶。

      这丝动静立刻引起了云端的注意,她循声望来,直直和隐在枝叶中的商粲对上了视线。

      ‘哎呀,被发现了。’

      商粲语气夸张地惊呼一声,也不下去,只垂着眼看云端走到树下,清亮的声音撒娇般拖着长音。

      ‘端儿就放我一马吧,好不好?’

      ‘不好。’

      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商粲露出些遗憾神色,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伸手在袖中摸索了半晌,然后故作神秘地握着拳放到唇边,翻开手掌轻轻吹一口气。

      不知品种的各色花瓣纷纷扬扬从她手中落下,簇簇落在毫无防备的云端身上,像是下了阵花瓣雨。

      事出突然,云端却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让商粲有些遗憾,但还是耍着赖道:‘我给端儿带了花呢,就放我这一次嘛。’

      ‘不行,师姐该去上灵器修养课了。’

      云端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仰头看来。只是商粲看着她乌黑发间缀着的几片粉红花瓣,就觉得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好吧好吧。’

      她不知怎的转了念头,一翻身从树上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云端面前,故作恭敬地向云端一拱手。

      ‘谨遵云端师妹的意思,在下这就去上课。’

      ‘……’云端这次终于不再是古井无波的样子,有点僵硬地转过了头,语气不太自在地低声唤道,‘师姐。’

      商粲莫名心情大好,笑嘻嘻背着手往外走,云端默默跟在她身边,身形清雅端正。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以为我藏得够好了。’

      ‘我把我的玉牌放到师姐衣服内衬里了。’

      ‘……好啊云端,你现在也有这种坏心眼了,这可不好。’

      ‘跟师姐学的。’

      ‘嗯,嘴巴也比之前厉害了不少。对了,这地方风大,吹冷了没有?师姐带你去喝碗羊肉汤暖暖身子吧,端儿太瘦了,得多吃点——’

      ‘青屿弟子服自带护身法术,不会冷。’

      ‘啊、是哦,我忘了。’

      记忆里的两道身影并肩而行,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没有边际的树林尽头。

      商粲的心神重新回到眼下夜里的小道,心中暗叹。

      说什么“放我一马吧”,云端当年都不放她,现在当然更不会放了。

      她想着都已经很自觉地开始准备往回走了,却见云端眨了眨眼,默不作声地抬手摸上了腰间剑柄。

      惊得商粲一抖,心想着难不成是惹云端生气了吗,她刚才虽然是举着只鸡随口胡说了几句,但应该罪不至此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无端摸剑柄的云中君真的就只是摸摸而已,只抚了几下剑柄就垂下手,然后轻轻启唇。

      “好。”

      “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嗯?”

      从善如流地转过身的商粲堪堪停住,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地缓缓回过头,看到那位月下美人唇角微勾,微弱的笑意仿佛在空气中漾出波澜,那惊心动魄的美貌让这个平凡的小巷都显得清贵起来。

      商粲听到云端又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

      “好,那就放你一马。”

  • 作者有话要说:  商粲:夜路走多了果然容易遇到鬼,真是见鬼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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