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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时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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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菊,我好想吃柿饼啊……怎么办呐~”
“下辈子,我一定再做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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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迁,但总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
比如回忆。
沧海桑田,但总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比如习惯。
松本乱菊咬了一口刚从流魂街买回来的柿饼,甜腻的滋味萦绕在口腔里久久不散。没有由来的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她和那个叫市丸银的男人都还没有死掉的时候。
那个有些瘦弱的银发男孩十分嗜甜,尤其喜欢同村松本夫人家出产的柿饼,每年一到柿子成熟的季节都会守在她家店门口,等着买到足够分量的柿饼大快朵颐。
就像每一个拉面厨师都很喜欢自己的客人在吃面时发出很大的声响一样,松本夫人对于这个每年都会光顾自家柿饼店的男孩很是喜欢,并且在知晓他是一个孤儿后,毫不犹豫的问他,要不要到她家做工。
那个笑的灿烂非常的男孩同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是最初的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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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是乱世。
市丸银在松本家做了八年的小工之后,松本先生和松本夫人一致决定将女儿松本乱菊嫁给市丸银。
可惜这个决定到死他们也没有说出口。
一场大火将村庄烧成了灰烬。
松本一家无一生还。
松本乱菊一个人懵懵懂懂的坐在自家房子的废墟上。
松本乱菊已经死了,现在的松本乱菊只是一个鬼魂。
她很清楚她死了,烈火灼烧着皮肤的,让人几欲发狂的痛苦感觉和最后寂灭的意识的一片混沌感觉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你已经死了,你的父母也死了。
松本乱菊从小就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女人,只是她在突然之间没办法接受她的父母都不在了的事实。
还有银。
前几天松本夫人让银去邻村把一家贵族订的柿饼送过去。
没想到银还没有回来,他们却已经阴阳相隔。
乱菊抱着膝盖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坐着,很想哭,但是却倔强的咬住了下唇瞪大了眼睛,生怕眼泪掉下来。
她等了三天了,银还没有回来。
无论怎样,至少她要等到银,就算银已经看不到她了,但至少她也能以鬼魂的姿态跟随着她,像往常一样——虽然再也不能为他做他最喜欢的柿饼了,但至少还可以陪伴。
然而仿佛世界总不让人圆满,她没有等到那个微笑的银,却等来了黑衣的死神。在被刀柄印上额头的那一刹那,被含在眼里许久的眼泪终于跌落,什么都没有惊起。
银,我错过了你。
银,我等你。
银,下次你一定不能再这么慢了。
银,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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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魂街的生活枯燥且无聊。
乱菊所在的区域是75区,据说是治安很乱的区域。
对于松本乱菊而言,她的死亡只是从一个乱世到了另一个乱世罢了。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她随手从一个男人身上摸走了一个带着干涸血迹的钱袋。
在尸魂界,有灵力的整才会有饥饿的感觉。
灵力代表力量,而饥饿代表她必须进食,这对尸魂界举目无亲的她只意味着一件事——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不择手段的获得食物。
所幸75区的混乱,她可以不必背负着过多的负罪感,在她偷窃,抢劫,甚至从尸体上拿走钱袋或者食物的时候,她可以告诉自己,在流魂街75区,不择手段才是活下去的规则。
无数次的偷窃和被偷窃,无数次的抢劫和被抢劫,无数次的踩着别人奄奄一息的身体摸索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无数次被人打败以后抢走身上的钱和食物。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后来,她得知了瀞灵庭里有一所学校,叫做真央灵术统学院,她决定结束这样仿佛野生动物一样,每天重复着犯罪和鲜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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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乱菊终于等到了市丸银。
她在真央灵术统学院门口看到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庞和微笑时,忍不住的又含住了眼泪。
银长高了呢。
银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了一个有宽阔肩膀的男人了呢。
银,我终于等到你了呢……
被银发男子抱住的乱菊,嘴角终于勾起了自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轻松微笑。
“乱菊,我找到你了噢~”
“乱菊,做柿饼给我吃吧。”
“乱菊,很想念呢,你做的柿饼,还有你。”
“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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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都空虚着的心脏终于被填满了,茫茫人海,我们何其有幸能够再见,何其有幸能够再爱。
在真央灵术统学院的六年里,乱菊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然而这样的优秀与银对比起来却显得太过可笑。
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在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后仍然比不上银的一根小指头这个事实让乱菊一如既往的很懊恼。
松本乱菊和活着的时候争强好胜。
虽然面对市丸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赢过。
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要赢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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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柿子成熟的时候乱菊都会做很多的柿饼,给一个人。
而那个每年都笑眯眯吃着柿饼的人也重复着每年拒绝学校要他跳级的邀请。
很幸福,但是没有一个人说,爱。
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想不透,只是他们习惯了这样方式来付出。
松本乱菊每年都做柿饼,并不图市丸银的一句感谢,只是为了每年都能看到市丸银吃柿饼是开心的像孩子一样的笑颜。
市丸银每年都拒绝学校要他跳级的邀请,图的不是松本乱菊的感恩戴德,只是为了松本乱菊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旁边都会有他的身影的安心表情。
很多年后,当银和乱菊各自为政势同水火的时候,她想,是不是早一点说出爱,他们的结果就会不一样?
如果以爱之名,能否就拴住他们两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劳燕分飞呢。
他们彼此相爱,却从未说出口。
本以为会厮守到白头的沉默与默契,最终却成了两个人敌对和逃避面对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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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菊一直都嗜酒,以前银还在乱菊家做工的时候她便经常黑了银的工钱去买酒,为此不知被松本夫妇训了多少回,无奈松本先生也是一位爱酒的,是以乱菊的习惯便也一直这样下来了。
在流魂街的时候,乱菊即使是喝酒也是估量着分寸,有一点醉意便再也不喝了。
可当再次遇到了银之后,她好不容易养成的难得的优良习惯一夜之间毁的连渣都不剩。
乱菊的人缘一直都很好,暂不提她的朋友是看中她豪爽大方的性格还是她丰满过头的身材,只要有钱有闲,却总会是有人陪她喝酒的,也有人请客的时候,乱菊是逢请必去,逢酒必喝,逢喝必醉。
与乱菊不同,银的身边却很少有朋友。
或许是因为银的脸上总带着灿烂过头的笑容吧,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天才市丸银,笑得不怀好意。
也因此很少有人愿意和银交谈,更勿论一起喝酒。
是以每次乱菊喝醉了,是抱怨着乱菊居然醉得不省人事的人也好,是高兴自己终于有机可乘的人也好,总会在走出居酒屋之后立刻就会看见市丸银伸出双手,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
“麻烦你了呐,把她给我就好。”
这句话在市丸银的人生里,是除了“啊,好想吃柿饼呐。”之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从他还在松本家做工开始,到他随蓝染去虚圈的前一个星期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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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染惣右介是一个阴谋家。
蓝染惣右介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阴谋家。
蓝染惣右介是一个立誓要成为神的男人。
市丸银从不掩饰自己对蓝染惣右介的欣赏,当蓝染邀请他一起创立一个新世界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有一种莫名到近乎偏执的直觉——他追求的生活,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只要跟着这个叫做蓝染惣右介的男人就可以实现。
只是可惜,他的追求和信仰,是不能被乱菊接受的存在。
市丸银之所以是市丸银,是因为他有绝对的纯粹和率性。
想做,所以做。
因为是市丸银,所以绝不会因为后果而畏缩胆怯,更勿论放弃。
绝对的纯粹和率性,同时也是绝对的残忍。
他爱松本乱菊,但这个他要追求的生活无关。
在市丸银的心里,这确实是两码事。
他确实背叛了尸魂界,但他背叛的并不是乱菊,所以他仍然可以笑得坦然的吃着乱菊为他做的柿饼,可以一如既往的在居酒屋的门口对扶着乱菊的人说,“麻烦你了呐,把她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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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很锋利,没有丝毫的颤抖。
可他听到了乱菊低沉的声音抖得不可思议,“银,为什么要背叛。”
“因为那是我一直以来的信仰,乱菊,比起在尸魂界斩虚,我更渴望不断地超越,不断地创造自己能创造的和不能的未来。那是我的野心,也是一直以来的追求。”
“……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因为我心中的追求,是身为十番队副队长的松本乱菊不能接受的。”
乱菊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让他带她走。
银很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都还了解。
松本乱菊一直都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女人。
松本乱菊的倔强和市丸银的信仰,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可惜他们都学不会妥协。
只会挺直了脊梁坚持自己的坚持,选择自己的选择。
银没有说要带乱菊走,乱菊也没有说要跟银走。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三个字没有意义。
“带我走。”
这是倔强如松本乱菊,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在反膜带着他,蓝染和东仙升天的时候,蓝染说他要立于天之上。
那时银只看到了乱菊。
乱菊低着头,似乎在哭泣,但银知道她绝不会哭泣,因为再也没有一个叫市丸银的人,会随时给她依靠的肩膀。
呐,乱菊,对不起了呐。
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的,十番队副队长,松本乱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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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吧,灰猫。”
“射杀他,神枪。”
血光四溅。
乱菊满头大汗的醒来,面色苍白。
自从银离开后,她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日复一日的梦境里,她的刀划过了银的脖颈,银的刀刺入的她的胸膛。
噩梦。
窗外没有月亮,夜色浓厚的仿佛潜藏着吃人的巨兽。乱菊坐了起来,环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一如她刚死掉时坐在松本家废墟时候的模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场火的名字叫做市丸银,被火烧掉的也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爱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不让人圆满?
空气里隐约还有柿子的甜香,那是她才去流魂街买了没多久的,正准备给银做柿饼的柿子,因为坏掉了所以早拿出去扔了。
他为什么就这么走掉了呢?
走的毫不犹豫,甚至面带微笑。
乱菊没有哭,也没有办法再哭。
因为在她哭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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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顶头上司日番谷队长说他要去一趟四番队,让乱菊暂时处理一下队务。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日番谷队长皱着眉瞬步走了。
他也是个傻子,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成天皱紧眉头,那个女人为了别人怀疑他质问他,甚至向他拔刀,他偏还把那个女人当做宝。
天底下的傻瓜太多了。
说起来她松本乱菊也算一个,明明那人都跑去虚圈的,她还跟傻了似的又跑去流魂街买了一筐柿子,辛辛苦苦折腾了许久做了一堆的柿饼。
吃的人都走了,有什么意思呢。
喝酒的时候仍然酩酊大醉,然而在居酒屋的门外再也不会有一个银发男子笑着伸出手,对扶着自己的朋友说,“麻烦你了呐,把她给我就好。”
没有了市丸银,无论在尸魂界还是在现世,松本乱菊都是一样的意兴阑珊。
银,我们又一次错过了。
银,这一次我等不到你了。
银,我们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银,我们因彼此相爱而不能结束,但却不会再有结果了。
银,我爱你。
银,下一次见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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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现世任务的小组是由十一番队的斑目三席,六番队的阿散井副队长和松本乱菊组成,她的顶头上司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带队。
算起来她几乎不用出手,斑目三席和阿散井副队长都是好战人员,只要遇上不算太强的虚和破面,不用队长安排就很自觉的包揽了任务。
而遇到棘手的对手,也会由队长直接始解卐解解决。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一个山丘上看见了正在喝酒的一个女性破面,还有银。
他们的姿态很悠闲也很自然,仿佛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前来赴约的友人。
敌人,没错,市丸银是她发誓下次见面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的敌人。
那个女性破面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她,同时乱菊亦打量着她。
她有一头颜色较她而言更浅的长长金色直发,海蓝色的眼睛很大。白色的衣服是破面服饰中难得看见的,并不适合战斗的裙装,给人感觉并不是常年处于厮杀之中的破面,而更为接近一个中世纪的落魄贵族小姐。
她讨厌这个女人,莫名的。
毫不犹豫的转过了头不再看她,那个破面的目光也不再在她身上驻留。
市丸银仍然像以前还在瀞灵庭是一样,笑的眉眼弯弯,别人看来总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哟,斑目三席,日番谷队长,恋次副队长,还有乱菊。”
日番谷队长仍然皱着眉,脸色沉重。
斑目三席和阿散井副队长并没有急着挑衅,市丸银的实力即使在尸魂界也排的上号,现在和他动手无疑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在他们两个上次受的伤都还没有恢复的状况下。
乱菊深吸了一口气。
于公于私,这次战斗无可避免。
正欲拔出灰猫的时候,那个女性破面却出人意料的撕出了一个黑腔,一手酒瓶一手银,毫不犹豫的就往黑腔里冲。
在那一瞬间乱菊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散井副队长在一旁大声的吼,“虚圈的人都喜欢临阵逃脱的么?!”
并没有人回答他。
乱菊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那个女性破面撕开的黑腔里面了。
为什么这样义无反顾的冲上来呢?
是因为上次他这样离开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了么?
不。
不是的,她只是为了杀她,就像自己早就决定好了的那样,这一次见面,一定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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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说那个女人叫微安,是他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银说他很想念她。
银说虚圈的日子很单调很无聊,所以他经常提着一袋柿饼去找微安喝酒,然后两个人开始漫无边际的聊天。
银说他总是买不到味道满意的柿饼,他怀疑现世做柿饼的工厂都在偷工减料。
银说他有一次和微安喝醉了,结果带着微安满虚圈的找居酒屋,说要去接一个叫乱菊的酒鬼,结果被虚圈的第六十刃满面青筋却不得不恭敬地给带回了虚夜宫。
银说他实现了他所追求的生活,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银说微安告诉他,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些人,经历一些事情,一辈子才算圆满,纵然那些人不是对的人,那些事不是值得高兴相反是让人痛苦的事,这只是因为上天给他们的圆满并不是以美满结束而已。
银说他和微安都不信命,可是他觉得微安那句话很对,他们什么都经历过了,实在算是圆满的一辈子了,只是他们的爱情并不是以美满结束。
银说他经常和微安讲她的事,于是微安和她一样变成了一个大酒鬼,每次都拉着他说要她去接一个叫乱菊的女人过来喝酒。
银说他喝醉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跑到尸魂界去看她一眼,可是他怕看见他们两人挥刀相向。
银说他比她晚到尸魂界一些年,因为他找到了造成那场大火的人,在烧了那个人的家毁了那个人的一切之后,他笑着选择了去陪她。
银说,本来他打算,那次送了柿饼以后回来就像松本夫妇提亲的,可是回来以后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银说了很多。
乱菊从一开始就被那个叫微安的破面用六丈光牢给缚住了,然后那个女人按回了银将要拔出的刀,在银终于将刀收回刀鞘之后,她说,“你们好好谈一谈吧。”
然后毫不犹豫的走到了一边。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虚圈只有白沙和石英树。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虚圈的风干涩而凛冽,仿佛要刮破人皮肤一般的凶猛。
乱菊一直都被缚住动弹不得,银上前抱住了她,并不如以往那样轻轻地拥抱,这一次,他的力气大的仿佛要把她捏碎,然后一点一点的变成随便扎进他的肉里。
银说,乱菊,我爱你。
有了这个叫做市丸银的男人的肩膀,她的泪腺是不是就自作主张的开始分泌眼泪?
她曾以为已经失去他了,可是他说,他爱她。
第一次,乱菊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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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柿子成熟的季节了。
她不做柿饼很多年了,自从那个男人去了虚圈以后。
十一番队的副队长草鹿八千留昨天却送了她一袋柿饼,说是女协每个成员都有的福利,为了庆祝女协建立一百年整。
拿了一块柿饼放到嘴里,甜腻的感觉萦绕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她又想起了那个以前每年都会带着很幸福的表情吃柿饼的男人。
她和银的最后一次对话她还很清楚的记得。
“乱菊,我好想吃柿饼啊……怎么办呐~”
“下辈子,我一定再做给你吃。”
“呐,说好了,下辈子,不要再错过了。”
“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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