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只想当工具人却成了后宫之主？》日斑

6、大道之行（下）

　　从记忆再现中脱离，鼎湖上素稍有疑惑之感。

　　为何这个记忆也被食物语抽取失散了出来？莫非……如今的空桑已与往昔大不相同？

　　他带着疑问，进入了最后一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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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桑代理食神伊讳凡敬启：

　　日前曾奉尺牍，意其已抵左右，盼祷拨冗见告，然则下凡之令急传，君不告而别，去即数月。别后月余，殊身驰系……」

　　“八仙，你写得恁个文绉绉的，伊凡他真的看得懂迈？”麻婆豆腐提出质疑。

　　“这……”八仙过海闹罗汉停笔，“我竟未如此考虑过。”

　　“那就写简单直白点怎么样，伊凡应该没上过学吧？虽然他平时话少，但开口了基本就是大白话。”羊肉泡馍说。

　　“不妨一试。”八仙思忖，“但应如何表达？”

　　“平时怎么说的就怎么写吧。”

　　羊肉泡馍看了一眼远处的羊群，麻婆豆腐则对厨房里不断增加的订单不爽地冷哼。

　　八仙抬起头来，透过窗看着不停转动的磨坊风车和完全靠手工浇灌的好几十亩田地，在旁边几位的指导下心累地落笔。

　　「伊凡敬启：

　　可以商量一下排班吗？虽然我们是食魂，但007真的不行，真的不能007。」

　　“……这就是后来被称作‘后勤大罢工’的转折点，”蜜汁叉烧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学着诗礼银杏，语气夸张地讲授道，“是所有食魂思想转变的契机！”

　　八仙过海闹罗汉在下面轻咳了一下。

　　叉烧仔充耳不闻，仍旧调皮地在黑板上起劲比划：“那次交涉成功之后，其余的空桑食魂接二连三地向空桑少主伊凡提出要求，并毫无例外地得到了实现。由此，我们才得以拥有如今的一切！水电随便供应，空桑课堂开启，书籍乐器食材实验材料随便给！”

　　听着这些其实还没过去多少年的事情被这样严肃地讲出来，八仙羞耻得脸都红了，但还是好脾气地没有扰了这些孩子的兴致。

　　“呜噗？”

　　调料不甚理解地在玻璃瓶中歪了歪脑袋。汤圆和元宵对视一眼。春卷认真地点点头，青团则无害地呵呵一笑。

　　“这么厉害呀。难道先前的空桑不是这样？”

　　“之前的空桑当然也挺好的…”蜜汁叉烧费力想了想，但似乎有点想不起来，“当然似乎没有现在好，但是另一个方面上…”

　　“哪一方面呀？”青团好奇地睁眼。

　　蜜汁叉烧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他目光一转，看向门外。

　　“哎呀，诗老师来了！”

　　他慌慌忙忙地把东西都归到原位，笑嘻嘻地坐回座位，和众人又吵吵嚷嚷到了一片。八仙无奈地摇头，含笑看着这些玩心未消的孩子。

　　诗礼银杏今日仍是做足了准备，为他们讲授一些先秦经典。那些孩子虽然顽皮，但这种时候仍是会认认真真地沉浸在课堂中。清晨的阳光从木窗照入这小小的讲堂，给所有一切罩上一层不分明的美好。

　　然而，每到这种美好得令人舒展眉头的时候，总会有两个名字针刺一样出现在八仙的脑海中。

　　伊回旭与伊凡。

　　就像在提醒他，不要被这些表象所麻痹，而不知不觉地再忘却、替换更多的事情。

　　现在的八仙回忆起从前，只觉得伊凡出现之后，空桑的生活俨然天翻地覆。

　　最初的改变并没有那么巨大，但当食魂们渐渐发觉，只要他们不离开空桑，伊凡便真的会无条件容忍并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之后，原本一潭静水的空桑，渐渐沸腾了起来。

　　过去大家曾默认达成的共识，也被共同默认地抛弃。新生的事物不断涌现，所有食魂都贪婪地如海绵一般吸纳着前所未有的大量知识。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前进……但与此同时，却只有伊凡一个人来支付代价。

　　无情无欲却甘于奉献的意思，是予取予求。

　　一个听话的、善于理解的工具，甚至是玩具。

　　这样的存在，时常令八仙过海闹罗汉感到荒谬和恍惚，尤其是在看到他那张熟悉、但面无表情的脸的时候。

　　会觉得，面前的“人”、其他的食魂、如今的空桑，甚至是自己，都如此天翻地覆的机械、冰冷与陌生。

　　伊凡和伊回旭，是现在与曾经，却有不同。只因为，接受伊凡，对他们而言，正如背叛与否定自己的过去。

　　因此，迟迟无法抉择的八仙，最终选择了逃避。

　　既不否定伊回旭，也不否定伊凡。而是期许着在两人之间找到平衡。

　　终于与大部分食魂一样，因良知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

　　“你对近日的功课可还有疑问？”

　　诗礼银杏的提问，让他从思绪中抬头。

　　此时已是下午，课堂早在两个时辰前便已结束。诗礼银杏课后给他留手信，让他此时来后山一叙，但离他们一问一答已过了一炷香，诗礼银杏仍只问了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老师，弟子还有一事不解。”八仙最终下定决心，“近日，我看了些‘西方哲学’…”

　　“暂且不谈。”诗礼银杏背身，口气不善。

　　“老师，如今人间早已不似旧日，”八仙叹息，“日月更替、江河东逝、岁月流转。哪里能一成不变的呢。”

　　但他却忽然发现，诗礼银杏的脸色并不同于以往。不是生硬的拒绝，反而与自己的此刻一样，更像不自知的迷惘。

　　随着伊凡一同抵达空桑的，有那些他们不知道的大量历史记载，还有无数用纸记载或用“电”记载的知识。诗礼银杏虽然态度偏于保守，也多次因不明原因拒绝谈论这些，而固执地坚持儒学。但他真的没有认真读过那些学说么？既已读过，又为何如此坚持儒学？

　　“不错。但也不同。”

　　诗礼银杏凝眉远望。悬崖之外云海翻覆，与林森纠缠着，成了一片白茫青粼的无边雾障。

　　“八仙，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诗礼银杏背手，语重心长地说，“但你需也知道，不是所有事都必须弄个明白。”

　　“但明白和糊涂，弟子终得选一个。”八仙低声道。

　　诗礼银杏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也理解他不愿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理由。纠结、矛盾与挣扎在他脸上动态着浮现，良久他才又问道：“过两日就是你下凡的日子了？”

　　“是。”八仙思忖着说，“这次，弟子想去现代看看。耳闻目睹，不如以眼观之。”

　　“可惜时间太短。”诗礼银杏摇头，“仅仅三天，恐怕只如管中窥豹。”

　　“要是时间长了，说不定又像那次一样闹得天翻地覆。”八仙笑道。

　　他说的是上次烤乳猪和蜜汁叉烧去凡间，结果忽然跑不见了，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才被伊凡找回来的那件事。当时的空桑，因为少主失踪，可是每天都人心惶惶、蠢蠢欲动。

　　“待你回来，我们便去白老师那处也参与一番吧。”

　　八仙脸上现出惊讶，紧接着，他的眼眸亮起。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八仙，这次，恐怕还要劳烦你当一回我的老师了。”诗礼银杏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