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恋爱修炼中》惜一语

31、小七的春天

　　“怎么会这样……”冉七躺在自己的床上，捂着脸，不愿意回想之前的情景。

　　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平常的语调，米娅问了他的名字。在她的眼里，他不应该是银吗？或是她理想中的银。
　　他刚刚回答她了吗？他是不是说他叫冉七了？
　　她明天会叫他的名字吗？
　　“呜……怎么办……”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冉七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她都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只是问了名字呢？”

　　想了将近一夜，直到天色蒙蒙亮，冉七才强迫自己休眠一会儿。不出所料的，他起晚了。
　　“小七，你醒了吗？”
　　还在迷糊启动状态的冉七瞬间清醒，弹坐起来。刚刚，是、是米娅叫他名字了吗？
　　“啪”，冉七软倒在床上，一把拉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这样就不会发现他变成小红机器人了。
　　“小七？”
　　“嗯。”冉七窝在被子里，小声地应答，怕惊碎了像是美梦一样的呼唤。他的名字怎么会被叫得这么好听呢！
　　“小七，不在里面吗？”
　　“啊！啊，在，我来了！”迅速弹跳起来，整理好仪容，还对着镜子摆了一个冉七式笑容。
　　一打开门，就能看到米娅站在他的门前，“早啊米娅。”
　　这不是梦，那个少女回给他一个让人目眩的笑，“早，我好饿，想吃小七做的饭。”

　　*

　　冬季，雪花飘落的清晨，米娅还团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
　　“米娅，起床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上了米娅日益丰盈起来的脸蛋。
　　“唔，我还要再睡一会儿。”被窝里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床铺上拱起的那一团，扭了扭，又睡了过去。
　　冉七摇摇头，唇角挂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容，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他喜欢冬天，特别是在这样的早晨，叫米娅起床的时候。米娅总会缩成一团，像个小动物一样，软软糯糯地撒娇要求再睡一会儿。能让工作狂米娅赖床的时候可不多。

　　“叮咚”，门铃声突兀地回响在房子里。还在大床上挣扎的米娅瞬间睁开了眼睛。
　　原本冉七的阳光心情随着这声“叮咚”消散不见。会来拜访米娅的，只有那个人。“哼。”冉七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下楼开门。

　　“早安，米娅。”冉七看着那个人像是进自己家门一样随意地落座在沙发上，等着米娅从二楼下来。
　　冉七皱眉，身形微动，挡住银看向米娅的视线，开玩笑，米娅刚刚起床迷迷糊糊地穿着睡衣就下来了。米娅也是没把银当外人的，赤裸着脚，连鞋也没穿就要赶着下来。就那么想见这个人么。想到这里，冉七有些不是滋味儿，暗自瞪了一眼银。

　　虽然有恒温系统，但冉七还是为米娅取来了外衣和拖鞋，贴心地给米娅穿上。
　　“谢谢。”米娅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自由活动。还是这样，每次米娅在和银谈话时都会故意支开他。
　　冉七顺从地点点头，脚步缓慢地往厨房踱去，偷偷将自己的收音功能调到最大，拉尖了耳朵。

　　“米娅最近怎么样？”
　　外面静默良久，冉七不得不把耳朵贴近了隔断门，悄悄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想听得更清楚些。
　　“我父母怎么样了？”
　　“二老很好，都在郊外休养。”
　　“他们不需要休养。”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银不知何时竟然和米娅坐到了同一边。
　　“喵嗷！”大白一爪子挠上那个不知不觉间薅了它一把毛毛的罪魁祸首。
　　“嘘，大白别吵。”冉七轻轻捂住猫咪，暗中观察着。

　　兴许是猫叫声吸引了注意，不经意地一个抬头，两双视线相撞，漆黑的眼，残留的几许温情在碰见厨房这边的视线时迅速消散，唇边勾起一抹讥诮。
　　被发现了。
　　冉七条件反射关上门缝，刚关上就给自己一个脑蹦，不甘心地又贴近隔断门屏息听着。

　　“嘭”，是玻璃碎掉的声音。
　　冉七想也不想冲了出去。客厅里，原本是坐在同一边沙发的两人，一人捂着脖颈，鲜血从指缝间不住地溢出。
　　而另一人，背脊笔直，手里紧握着一长片尖锐的碎玻璃，同样的鲜红。
　　“米娅！”冉七来不及思考，扯下一片干净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触碰女孩儿的手，“米娅，没事了，我在这儿，把玻璃片扔掉好吗？”
　　身形单薄的女孩儿仿佛没有知觉，死死地盯着对面鲜血直流地男人，“出去。”
　　对女孩儿所有要求都满足的冉七，怔愣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不是说你。”染着鲜血的五指握上冉七另一只等待已久的手，颤抖的神经终于有片刻的放松。

　　“呵，我亲爱的米娅，我下周再来看你。”即便浑身鲜血，银也依然保持着优雅的风度牵唇笑着，“再会。”

　　“发生了什么事？”冉七仔细地为米娅清理着手上的伤口，“可以告诉我吗？”
　　银走后，米娅缓缓从紧张的状态恢复过来，半靠在冉七怀里，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听见冉七的问题，米娅摇摇头，“抱歉，暂时还不能。”
　　长长的眼睫欲盖弥彰地低垂下来，想要掩盖眸子里遮不住的失落和黯淡，“米娅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对不起。”米娅低着头，伤口已经被包扎得漂漂亮亮还带个小蝴蝶结。看到可爱的蝴蝶结，米娅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是笑了，但很快，又双手抱膝，把自己封闭起来。冉七看不清米娅的表情，只能听到闷闷的声音，“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怀抱里顿时空了一块，冉七摸了摸自己的胸腔，不对，他现在是机器人，他没有心脏的。或许是这样吧，他才觉得胸腔里缺了一块，一抽一抽的疼。“好。”

　　光线暗了下来，房间里不时响起的啜泣声也平静下来。
　　“米娅？”
　　平稳轻浅的呼气声都表示着沙发上那个女孩儿已经熟睡。冉七轻手轻脚地走到女孩儿身边，帮她仔细整理好睡衣裙摆和裹在身上的外套。同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把女孩轻轻放在床铺上，再为她盖好被子。
　　“唔……”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哭过的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桃子，让米娅睁眼有些困难，但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低低地念了一句。
　　“抱歉，米娅你说什么？”青年不得不凑近了女孩儿的唇边，轻柔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惹得人心痒。
　　“小七别走。”

　　*

　　“早，小七。”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看见的是守候在床边的冉七，米娅的心情变得很好。
　　“唔，早米娅。”看见米娅手上还捆得严严实实的绷带，冉七顿时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米娅好点了吗？”
　　“嗯，我不能再好了。”米娅双眼发亮，脸上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下床。
　　微凉的大手附在米娅额头，实际上作为一个仿生机器人，他的自带功能包括体温测量，但人类的习惯还是让他触上了少女柔软的肌肤。“米娅，你发烧了。”
　　“我很好，不能再好了，啊！”不由分说地，米娅被冉七一个打横抱起来，同之前一样，被人轻轻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米娅踢掉被子，直挺挺地撑坐起来，“嘶疼。小七，我要去楼下工作室。”
　　“不行。”冉七难得这样强硬。语气虽然硬梆梆的，但手上动作依旧轻柔地把少女手上的伤口拆开医用胶布再次检查了一遍，换上新药，最后再扎上一个小蝴蝶结。
　　“为什么要扎小蝴蝶结？”米娅甩了甩手上的蝴蝶结，一时也忘了坚持要下去工作室。
　　“嗯？以前帮别人这样扎过。”
　　“哦，什么人？”米娅顿时觉得手上的小蝴蝶结丑了，“女孩子吧？女孩子才喜欢这个。”
　　似乎从这句话听出了不同的味道，专注在米娅手上的冉七抬起头，眼含笑意，“嗯，那米娅喜欢吗？”
　　米娅一愣，不敢看那双温柔得像是要荡出水来的眸子，别开了头，“喜、喜欢。”
　　看着少女白皙耳尖上的红晕，冉七自己挠挠耳后，一片烫意，他、他大概也被米娅传染发烧了吧。

　　厨房里飘来阵阵白粥的米香，为了照顾生病的米娅，冉七给她准备了病人必备餐食。
　　冉七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米粥出神，脚边毛绒绒的触感唤回他的意识。冉七将大白抱到和他视线平齐的地方，像是和自己的贴心好友交谈一般。
　　“大白，米娅她刚刚说喜欢我！”说起那两个字，冉七依旧觉得心脏像过了电一样，让人犹豫是不是要找米娅再修理一下。想起米娅，心跳好像又快了几拍。
　　“喵嗷”。
　　“好吧，我知道，她说喜欢蝴蝶结。”冉七越说越小声，“但那也是我系的蝴蝶结，四舍五入就是喜欢我。”
　　“大白大白，今天也是叫的我的名字哦！”提起这个，冉七又兴奋起来。
　　“喵嗷”。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我的全名。我……”冉七抱着猫靠坐在橱柜角落，这个姿势和地方让他比较有安全感，“或许，我并不该告诉她名字的。”告诉了米娅名字，意味着，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虽然先说出来的人是米娅。但他自己……
　　冉七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他是想告诉她的。他不是银，也不是银的替代品，不是机器人，不是人工智能，就只是冉七。好在，米娅只是问了他的名字，没有问他的来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米娅解释，也害怕打破另外一层的平衡。

　　是的，他不想回去了。
　　他不再每天思索着怎样接近地下的实验室工作室，他只是单纯地为了让米娅一日三餐都吃得好好的，所以才去楼下给她送饭。
　　反正原来的世界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留下来意味着，他侵占了米娅花了大量精力打造的这具仿生机器人躯体，还有未来不知道该对米娅吐露的真相或是谎言。
　　他害怕失去这一切，温暖、平淡的一切。

　　“大白，我喜欢米娅。”冉七把自己的头埋进厚厚的猫毛里，深深吸了一口。
　　“喵嗷”。
　　“粥是不是好了？”
　　突然闯入的声音吓得冉七差点打翻了正煮着的粥。
　　“米、米娅，怎么下来了。”看见米娅又光着脚就下楼来，冉七无奈地板起了脸，放下白猫，转头把米娅抱起来，就像是刚刚抱大白一样，“要穿拖鞋，米娅。”
　　烧已经退下，米娅还有些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好，然后就被冉七放在沙发上，拥着冉七抱来的毛毯，乖巧地等待开饭。
　　一勺一勺被冉七喂完了粥，米娅的精神稍微好了些。看见冉七脚边的白猫，米娅伸出右手，白猫便脚步轻盈地跳上沙发，蹭了蹭米娅，安分地窝在米娅怀里，享受着抚摸。一点也不见平日里冉七撸它那样不情愿又傲娇。

　　饭后，米娅今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照例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是窝在沙发上和冉七闲聊。
　　“小七。”
　　“嗯？”
　　“你是长什么样子的呢？”
　　冉七的心又开始怦怦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