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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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安沉默地打开房门，六号房里什么配置都没有，只弥漫着白灰色的雾气。
他正纳闷着，却发现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异化。雾气逐渐消散，空间的景物具象化起来。墙面地面一砖砖延伸开来，紧接着家具，电器，摆设一件件凭空出现在应有的位置上。
谢遇安征愣间睁大眼睛，惊愕看着眼前场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间房间正是三年前他和周凉同居时的房间！
他站起身来，手指试探性地抚上客厅的沙发，触感跟现实中一样，这不是他的幻觉。
玄关处胡乱摆着几双鞋子，其中还混杂着他常穿的运动鞋和马丁靴。客厅里恒温壶中的水正好沸腾，从壶嘴里喷出阵阵白雾。恒温壶旁摆着他俩的马克杯，他的那杯还余了一半水。
这是什么意思？这破游戏不仅给他复刻出一个周凉，还附送了过去的家？
谢遇安顿时心中五味成杂。他也不知道那心中冲撞的感情如同能平息，只好找不着北般，在屋里来回踱步。
身后的周凉见他把门打开，也自觉地走了进来，来到了他的身边。
谢遇安见他跟过来，心中的情绪却无处宣泄，只能勉强在沙发上寻了个位置坐下。周凉被他撇在一边，两人中间隔着几乎一人多的距离。
“主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沉默持续几分钟，周凉蹲下|身，他将手覆在他手上。他从上至下仰视他，懵懂地问出这个问题。谢遇安看着他透光的双眸，干净得能望到底。
他不是周凉。他只是自己无意犯下的错误。谢遇安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句话，抽回了自己的手。
“没什么……”
“可你看上去好难过，为什么？难道我跟你想见的人不一样？”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只有外表一样怎么能叫一样？
谢遇安双唇颤抖着，被迫接受着他探究的视线，半晌却卡不出一句话。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谢遇安强打精神，从沙发上起来。他对刚刚虞姐所说的话十分在意，准备探索一下这个游戏。
谢遇安先尝试着给自己外界的队友发信息，结果全部宣告失败。他又打开浏览器试着上了上网，网络是可以连接的，但是他无法向外界发送任何讯息。
尝试了半天，只有刚刚虞双建立的微信群可以正常接收信息。
看来他们七个人像是被困在游戏的幽魂一般，与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
这个办法宣告失败，谢遇安站起身子，准备查看下周围的环境。他打量了番四周，目光停留在客厅茶几上的马克杯上，蓦然间睹物思情，令他心中的苦涩迅速泛滥。
搞什么？这里所有生活的痕迹都跟三年前一模一样，连细节都原封不动地复刻出来，他身旁还站在一个跟周凉一模一样的人。
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谢遇安，只要他肯麻痹自己，失去周凉的事实就不存在了。他可以假借着游戏的“善意”，愈合心中的伤口，自欺欺人，乐哉乐哉地活下去。
这多么可笑？
谢遇安终是忍不住，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像是牵线木偶般在屋里瞎逛着，将周凉的所有物全部收拾了起来。
身后的周凉不解地看着他动作，问了一句：“你把这些都收起来，我用什么？”
谢遇安正抱着床上换下的床褥被套，愣了几秒，回避似地扭过头，把人撇在身后。但周凉的声音，似乎提醒了他什么。
谢遇安转过身问起周凉：“你之前好像有说，你是七号玩家。你不该应该去七号房吗？”
周凉眨了眨眼，继续维持着机械化的语调开口：“我那是骗他们的。”
“骗他们？”这回轮到谢遇安纳闷了，“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心愿所答，不是人类。如果我不骗他们，他们就会追问我的来源，到时候你如何解释呢？”
“这……”
谢遇安万万没料到，这个周凉居然心思如此深沉，当即有些惊讶。
毕竟他自述自己为数据人，数据人怎么会通晓人类才理解的人情世故呢？
“你还知道怎么骗别人？谁教你的？”
周凉似乎不太理解谢遇安的意思，反问一句：“这很难吗？”
他拿出手机，上面的词条以几乎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速滑动。
“我只需要联网读取下数据就可以了，学习你们人类的行为，并不困难。”
谢遇安惊讶地看着他的骚操作，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我是属于你的存在，”周凉探究着他的表情，“我不应该跟你一间屋吗？”
谢遇安：……
面对那张酷似周凉的脸，他心乱如麻，又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谢遇安才面无表情回复：“这样啊……”
“主人，你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周凉见谢遇安跟他搭话，开口试探着问。
经周凉这一提醒，谢遇安才觉察自己已成落汤鸡的事实。他扯了扯皱巴巴黏在身上的衣服，不在意对人说：“我老这样，不要紧。换身衣服就好了。”
周凉却十分坚持，甚至拿出手机，开始给他科普淋雨感冒的危害。在他的长篇大论下，谢遇安大脑开始嗡嗡作响。
经过一番骚动，谢遇安最终招架不住，他进了浴室把湿透的衣服换掉，按照周凉的意思，简单冲洗了下身体。
谢遇安仰头迎接着花洒喷出的水，水痕从他身上蜿蜒流过。大脑经过热气蒸腾，反而一点点清醒起来，刚刚心中的悲痛渐渐消散了，新的疑问从心底冒出来。
周凉刚刚说他不是七号玩家，但是这座公寓的沙盘里显示有八间房间，其中有七间房间里有瓷人。这些瓷人虞双之前介绍过，代表了在场的玩家们。但周凉一直声称他并不在玩家之列，如果周凉不算在七人里，那么七号房里的住户在哪呢？
想到这，谢遇安将水关掉，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他像是个幽魂般，穿过客厅，离开了房间，来到外侧的走廊处。待在外面的周凉看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立马也跟了过去。
谢遇安站立在七号房前，先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内并无人应声。
谢遇安继续敲起门，这次力道大了许多，同时还大声询问起来：“你好，有人在吗？”
门内依旧无人回应。
“你是觉得七号玩家没有出现，所以特地来探查一下吗？”
谢遇安听到周凉的声音，身体顿了顿，稍微起了点反应。他转过脸，淡淡跟周凉回复：“嗯。”
现在得到的结果显而易见，七号房里压根没人居住。可虞双当时说了，那七个瓷人就代表了在场的七位玩家。
谢遇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周凉，脑袋中的筋抽着般痛。
七个瓷人正好对应公寓里的七人，周凉他说他不属于此列，可是七号房确确实实无人居住。要么就是虞双的情报有误，要么就是周凉他压根就在跟自己撒谎。
对于这两种可能，谢遇安开始计算起来。周凉他一出场就声称自己是七号玩家，虽然周凉解释过这么做的行为，但是……仔细一想，那个理由很牵强。
要不，他再试试？周凉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可能会是失忆了？或者就是在骗自己？
谢遇安的手机字体很特殊，那是过去周凉常用的一种字体，自从周凉死后，他也把字体设置成了这样。
他心存侥幸将手机拿出来，递给了面前的周凉。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试探着问。
周凉拿过他的手机仔细看了看，不解地偏了偏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不会用这么可爱的字体。”
说的也是。谢遇安一米八五，肩宽腰窄，是去了健身房频频引起侧目的身材，再加上他英俊逼人的外貌。乍一眼看去，他就像只蛰伏在密林里，伺机而发的豹子。这确实与他形象不符。
“哦。”谢遇安的声音立马低沉了下去。
他并未立即就罢，又在朋友圈里翻找到一些照片，那些都是他和周凉过去常去的地方。
“那这些地方呢，你有没有印象？”
谢遇安几乎把手机屏幕怼在周凉脸上，满怀希冀地问。
周凉见他这个态度，有些茫然又有些尴尬。他礼节性地拿过谢遇安的手机，随手翻了翻，然后出声：
“主人，我并没有去过现实世界，这些……我都没见过啊。”
谢遇安睁大眼睛，瞳仁里投射着周凉略带窘迫的倒影。他没放过任何周凉的微表情和微动作，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
周凉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他如果这个样子还是装的，那未免演技太高超了。
他到底在幻想什么？谢遇安彻底死心了，默默按熄了屏幕。
“主人……”周凉见他又消沉下去，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我没事……”谢遇安用手捏了捏眉心，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我们还是继续探索下这座公寓吧，了解多一些对以后也有帮助。”
他强打精神对周凉这样提议，周凉瞅了瞅他的脸，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谢遇安将刚刚的伤春悲秋埋葬起来，决定像往常一样，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好他穿进了一个逃生游戏，这里恐怖诡异的氛围，多少让他神经紧绷着，没那么多精力缅怀过往。
刚刚检查的七号房里没有人，身旁的周凉又声称自己并非这个房间的住户。谢遇安对此不放心。他转了转眼睛，从屋里取出一张白纸，裁成一条的细窄纸条，将纸条塞进了七号房下方的门缝里。
“如果这间屋子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打开，这张字条会被门拖动。你是这个意图吗？”周凉试着跟他搭话。
谢遇安点了点头，起身准备检查七号房旁的八号房。
八号房上标注的数字“8”不像其他房间□□，这个“8”垂落下来，变成了一个“∞”。
谢遇安伸手拨弄了下数字牌，想把它摆正，结果没过一秒，“8”又横躺回来，变成了“∞”。见此谢遇安耸了耸肩，伸手转动下门把手，门把手跟着他的力道打了几个圈，门却关得严实，完全打不开。他照例也在八号门下方塞入了一张字条。
七号房和八号房都被钥匙从外锁住了，如果想进去一探究竟，只能拿那把黄铜钥匙。谢遇安得出如下结论。
就在他深陷沉思之际，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两人拿起手机一看，是虞双在群里发了数条消息。
[现在请大家将微信里的掷骰子功能打开，我们通过这个方式来选今晚的守夜人。]
虞双制定的规则很简单，当两人掷骰子的点数一致，则今晚这两人守夜。群里的人依照她的安排来做，很快今晚的守夜人便选了出来。
是虞双和那落魄大叔，名字叫余顾。
[现在请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虞双又开始在群里发消息。
[如果不回去会怎样？]有人作死追问了一句。
[你如果想保命的话，就听我的。]虞双回怼得很强硬，[上一轮的玩家，有人不遵守规则，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整间房间里都是他的尸体。]
虞双这么一吓唬，群里人立刻噤了声，再无人敢去皮那么一下。毕竟面对生存问题，谁也不会贸然拿自己的命去赌。
谢遇安见状，知道今天的探寻工作只能进行到此了。他拿出手机，将刚刚的几个点记录在备忘录中，便沉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等他进入卧室，换上睡衣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周凉又跟了进来。
“怎么了？你要在这睡？”他扫了眼身边人，发现周凉一直杵在床边，等候他安排。
“只有这间屋子有床啊。”
谢遇安倒是忘记了，客房因为不经常使用，早就被他改成了书房加储物间。这公寓确实只有这一间卧室。
“好吧，”谢遇安魂不附体地收拾必需品，“你在这里睡吧，我睡客厅。”
他正欲离开，手却被人强硬拽住。掉头一看，周凉眉头压下来，神情凝重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明明是张双人床，你为什么不睡在这里。”
谢遇安心头一阵郁闷，他欲伸手甩掉周凉的钳制：“问那么多干嘛？”
结果那家伙却出其意料再次钳住他，将他扯住后一个力道反拽。
谢遇安只感到这家伙力道大的惊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周凉便得寸进尺地将他逼到了墙边。
虽说谢遇安身高腿长，但周凉也属于身材颀长，肌肉比例协调那类，甚至个头上还高出他几厘米。这样撑着胳膊壁咚人，确实还有几分压迫感。
只不过他空有一身怪力，并无多少格斗技巧，周凉太小瞧谢遇安的临场发挥能力了。
谢遇安一个矮身从他的胳膊下挣脱包围圈，反手便将周凉的胳膊反拧了九十度。情势瞬间逆转。此刻他从后背将周凉整个抵在墙面上，手指还按住了周凉手腕处的脉门。
“你小子找死吗？以后少离我这么近！”他凑近周凉的耳侧，提高音量警告道。
威胁完，谢遇安便准备摔门离开，却听见周凉冷下声音的质问。
“你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把我造出来？我跟你什么关系？”他突然提高音量，“你为什么总是故意无视我？”
谢遇安的背脊不自然地僵硬了，沉默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我不是，你别瞎想。”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把我造出来，应该是需要我代替谁吧？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在刻意回避？”
“你不介意我把你当替身？”
“有什么好介意的？因为你有需求，我才能诞生，我的生命和名字都是你赋予的，你是我的主人，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没想到周凉居然是这样的脑回路？谢遇安有些讶异。
“你别叫我主人了，我……我不是你的主人。”
周凉望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懵懂问他：“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叫我阿……”之前周凉为他起的昵称险些脱口而出。
谢遇安脑中回闪起他过往的声音：
“阿圆，上次体检结果忘了？又躲在这里偷偷抽烟？”
“阿圆，你身上味道好好闻……”
“阿圆，我想你了，什么时候任务结束？我去接你。”
“阿圆，我爱你……”
“阿圆……”
“主人？”过去周凉的声音渐行渐远，被眼前这个周凉的声音所取代。
他视线穿过眼前的雾气，面前周凉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周凉正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等待他给与答案。
面前这个周凉，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就叫我名字，谢遇安。”
他叹了口气，努力将情绪埋藏心底，放缓了声音，“还有，这其实不是你的问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多想了，先休息吧。”
“……”
周凉眼巴巴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只可惜声音全被谢遇安阻隔在了门外。
门外谢遇安的身体渐渐下滑，他手指插进头发中，恶狠狠地来回猛抓，恨不得将头皮扯起，最终堵在胸腔里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字：
“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