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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边的男人不要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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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晋宅男苏夕半个月来首次出了门,没办法,早上手滑,将脆弱的苹果XR当做烟屁股从客厅沙发精准投射进了位于餐厅的垃圾桶,直线距离八米。
好死不死,当初为了追求装修品质,家里买的垃圾桶全是不锈钢的。
一声脆响后,苏夕走过去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把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如此稀碎缤纷的残骸,已经不具备打捞抢救的价值。
点不了外卖,这才发现家里已经弹尽粮绝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自来水,就算牵条好狗来都不可能找出还能下嘴的东西。
苏夕胸前抱着一个大购物袋往回走,袋子里各类冷冻速食占据绝对主流,稀疏可见几个水果,蔬菜生肉类几乎绝迹。
这个时节,北纬三十度的冬风还不算太凛冽,但依旧刮的飕飕的。
苏夕头发在男人中本就不短,加上最近一个多月没去理发店,现在一头乌发张牙舞爪迎风招展,在眼前纷纷扬扬让他看路极其不便。
尽管视线受阻,苏夕还是敏锐地觉察到迎面而来人群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男人的目光根本没有一般偷窥之人的躲闪,被自己逮个正着后,脸上也无半点赧色,神色镇定,甚至还扯起半边嘴角,透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来,眼神干脆赤裸裸直接粘在苏夕身上了。
赤裸眼神里,分明有几丝兴趣盎然的意味,仿佛无聊的老猫终于看到老鼠洞口探出了几根鼠须。
这感觉让苏夕很不舒服,他立马在脑内启动搜索模式,一番查找后确定,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两人越走越近。
这男人个子很高,估计怎么也得一米九还出头,身材魁梧,眉眼极深,整个人精悍硬实如沙场百炼的刀兵,这样的天气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薄风衣,在寒风中不仅无半点瑟缩之态,倒隐隐显出一种上位者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就冲这气质,这人就绝对不可是在街边拉人办卡的理发店老师或健身房教练。
难道是来搭讪的?
苏夕挠挠头,男人的搭讪,他遇到过也不是一两遭了,但这种硬汉气质的男人,还真是头一回。
难道自己魅力指数又提升了?
苏夕顺手捋了一把头发,开始臭不要脸地感叹自己这无处安放的美貌。
他今天出门穿了一件白色长款羽绒服,这件御寒神器是他老娘买了寄过来的,审美倒没走偏,就是款式太过中性,让人雌雄莫辨。
尤其是羽绒服帽兜上还整了一圈飘忽的柔顺白毛,配上苏夕风中飘舞的长发,让他整个人的视觉效果确实娘了那么一丢!
莫非对面这位中年硬汉就好这口?
两人相距不过两步了,男人眼角诡谲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苏夕收回了目光,不打算理会。
即将插肩而过时,不出所料,男人出手拽住了苏夕的胳膊,力道不轻。
苏夕停下,还没来得及开口。
男人一扬手,将一张纸条丢进了苏夕胸前的购物里,然后一言不发,大步而去,身影转眼消失在街角。
苏夕觉得莫名奇妙,但又有点好奇,什么玩意儿,难道是情书?
都什么年代了,这么老土,开口加个微信有这么难吗?
捡起纸条展开,半张A4纸大的纸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苏夕如五雷轰顶。
手中的购物袋“啪嗒”掉落在地,东西散了一地,几个水果更是滚的欢腾,但苏夕却呆了一般毫无知觉。
愣了几秒后他突然醒悟过来,拔腿就往男人消失的街角追去,但那条巷子里早没了男人的影子。
回到家的苏夕将购物袋随手往地上一丢,整个人直接窝进了客厅沙发里。
这房子是两年前买的,因为图便宜,朝向采光一般般,才下午五点,屋内已经开始迫切需要补充人造光源,可苏夕却不想开灯。
客厅中央原本应该摆茶几的位置放置着一个硕大的拳击沙袋,旁边没两步是一台跑步机,跑步机上挂着一双拳击手套,墙角还扔着一对哑铃、两条臂力器,乍一看很有健身房一角的既视感。
昏暗的冬日曛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这些器械上,冷冰冰的。
也不知窝了多久,窗外已是万家灯火,苏夕感觉浑身骨头都木了,终于开了灯,起身戴上拳击手套,来到沙袋前站定,眼神一暗,狠狠一拳挥了出去。
苏夕从八岁开始学习格斗搏击,尤其喜欢截拳道。
这么多年来,身体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天必须挤出一两个小时运动,否则整个人就会不得劲,这段时间宅在家里,这堆健身器械就成了他每天不可或缺的伴侣。
老拳不知挥了多久,直到浑身汗流如淌水,苏夕才终于畅快了些,脱掉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晚饭也懒得做,泡了一碗泡面,吃完冲个热水澡就直接滚到了床上。
卧室窗帘拉的密实,也没开空调,刚洗完澡身体并不觉得冷,苏夕裹着件睡衣,就这么枕着胳膊躺在床上。
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就这么大大地睁着,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若不是这张脸长的确实好看,是个人都会觉得他此刻宛如智障。
苏夕脑海里反复闪过今天陌生男人纸上的话:
“后天下午五点,凌华山舍身崖,有白墨消息告知。”
带标点符号22个字,却死死掐住了苏夕的命门。
夜已经深了,可苏夕脑子跟上足了发条一样,哪怕上下两眼皮已开始捉对儿厮打,但就是绷的紧紧的不肯放人去休息。
隔壁小区楼顶上有人养了只公鸡,此刻它雄壮嘹亮的清晨第一啼隔着窗帘挤进来,辗转反侧一夜的苏夕终于忍无可忍,他紧紧攥住了胸前的一颗蓝色吊坠,如同攥住八辈子仇人的脑袋,嘴里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
“白墨,我操你妈的蛋!”
凌华山,在渝州市远郊,一个4A级风景区,舍身崖是它主峰上的一个非著名景点。
这个景点不出名是应该的,因为根本不具备任何观赏性,就是绝壁之上突出的一个狭长小平台,如同峭壁上伸出去的一条嶙峋手臂。
平台最外侧边缘到山壁就十来米的样子,宽不过二三米,三面都临着数百米的深渊,在苏夕看来,这景点除了适合跳崖,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如今股市一直稳定地在低位徘徊,除非哪天渝州市房价拦腰大跌,否则这地儿能有人来才叫见鬼。
也不知那男人是什么毛病,非要约在这里见面。
“他大爷的!”
苏夕忍不住骂了一句,拢拢衣襟往身后的岩壁又靠紧了些,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恐高。
现在已经快五点了,冬日天黑的早,此刻暮色已经起来,只剩了西面天空还有点落日的余辉,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还有其它游人。
苏夕听着耳边山风呼啸,愣没敢走上小平台,就这么等着。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的一丝日光也消失了,整个天空被墨色和蟹青色笼罩,山风也越来越冷,吹的脸疼。
苏夕点开新买的手机,妈的,都五点十五分了,那个男人不会把自己给鸽了吧!
苏夕侧身望了眼这条一人宽的山道,上舍身崖就这一条路,此刻目光可及的范围内没有一个人影。苏夕下意识地又紧了紧外套,这山风的冷好像能吹进人心里。
苏夕低头再次点开手机,熟练的进入相册,里面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文件夹名为“BM”,这个文件夹苏夕电脑、晚盘里都有备份,每次换了手机都会再拷贝一份进去。
文件夹里就零星几张照片,有孩童、有少年、有青年,有两张画面不太清楚,但仔细辨别仍能看出这些照片都是同一个人。
苏夕一张张来回浏览着,看到最后一张时忍不住将照片上的人脸放大,看得仔细。
一个高中生的眉眼清晰浮现在眼前,如春日朝阳一般美好鲜活。
苏夕修长匀称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指腹下的力道小心翼翼。
半晌后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锁屏将手机揣回兜里,这时一声低笑在前方骤然响起,惊得苏夕险些又摔了手机。
苏夕抬起头,只见前天那位黑衣男子正站在舍身崖这条手臂的尽头,他还是那身打扮,山风吹得他衣摆直晃荡,簌簌作响。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从山道上走过去必须从自己跟前经过,自己就算看手机再入迷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此时夜色四起,周遭无人,只有不知名的山鸟在叫嚣。
苏夕本能泛起一丝警觉,不动声色将右手缓缓伸进大衣口袋里,里面装着一把半尺长的匕首。
苏夕不是傻子,这种诡异的邀约,若不是事关白墨,他根本不会理会,可提到白墨,就如同掐住了他的七寸,不管是真是假有无危险,他都没法不来。
但他也不会毫无准备赤手空拳的来。
男人对苏夕的小动作不以为意,似乎心情很好,甚至还笑了起来:“小子,你过来,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丝毫歹意!”
说完还优雅地举起了双手,以示自己人畜无害。
苏夕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挪过去,男人依然举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走近,并不催促。
苏夕走地胆战心惊,山风呼啸激荡,他觉得若风再猛些,或者他再瘦弱些,或许就真会被卷落悬崖。
苏夕在男人身前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男人五官本就凌厉,此时目光自上而下朝他看过来,这股凌厉感尤为强烈。
苏夕极力控制住目光不去看脚底下,勉强保持镇定:“白墨的消息呢?”
男人这才放下双手,身子随意往身后的栏杆上靠去,由于他身量太高,这栏杆还不及他的腰,苏夕实在担心他一头倒栽下去。
男人有点好奇:“你不先问问我是谁?”
苏夕:“我只关心他的消息。”
“也对。 ”男人点点头,伸出右手递到苏夕面前:“把手给我。”
“什么?”苏夕??
“手,给我!”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
仅仅是声线一沉,男人的语气就变得阴冷无比,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消息不要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退也没有多大意义,纵然不明所以,苏夕还是将左手伸向男人,同时握着匕首的右手也蓄势待发。
苏夕上大学之前一直长在渝州市西南部的一个小县城,或者再准确一点儿,是长在这小县城的城乡结合部。
那儿民风淳朴彪悍,男孩子打架是常事,只要没头破血流断胳膊少腿,家长们都不会管。
苏夕从会走路起就开始抡人干架,后来开始跟人正经学习搏击格斗后,更是理论实践一把抓,进步神速。
上大学后苏夕开始文明起来,不再干架,但出于无聊,也为了挥霍多到无处安放的雄性荷尔蒙,苏夕开始悄咪咪报名参加一些MMA类型的赛事,这个兴趣爱好一直到参加工作后还保留着。
这种赛事嘛,当然有正规的也有不那么正规的,最后一次参加是半年前,在一个酒吧的地下负二层,还拿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对手,苏夕对自己的格斗水平有比较客观的认知,以自己的实力,纵然身形比男人小一圈,但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会处于下风。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就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很不爽。
这男人面相也就不到四十岁,但眸光太过深邃,仿佛无底之渊,里面仿佛潜藏着另一个不可触摸的世界,实在和他的年纪不相符。
苏夕还没来的及多想,手臂已经被男人一把握住。
男人的手如铁铸一般,力道之大,苏夕条件反射地想挣脱,谁知卯足全力竟纹丝不动。
苏夕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履行约定而已!”
男人话音未落,手臂一扬,只一瞬间,苏夕这个身高一米八六,体重将近一百四十斤的大男人,竟如一只小鹌鹑般被男人一把提起,直接甩飞出去。
苏夕只觉胳膊上一痛,就这么毫无戒备、四仰八叉的,笔直坠下了悬崖。
舍身崖上,男人望着苏夕急速坠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眼中危险的意味也愈来愈浓,仿佛猎人看着猎物被赶进布置已久的陷阱,唇间轻飘飘吐出一句:
“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