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HP］错觉》顾参商

1、全一章

　　独特性错觉。
　　哈利是在每天例行的心理学知识汲取中看到这个词的。
　　“独特性错觉是指，每个人都会有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心理。”
　　泛白的指尖轻轻划过纸页，铅字映在那双平静无波的碧色眼眸中。
　　这的确是很常见的心理，哈利想，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人生没有人明白，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遭遇了世界上最痛苦的磨难……而可实际上世界里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的唯一。
　　这名字取得再贴切不过，所有自以为的独特性，都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发产生的错觉。
　　而哈利对这世事无常早有体会，倒是从来没有过这种错觉。
　　这世上，哪有什么是真的无法取代。
　　他合上了书页。

　　《SSHP错觉》
　　CP：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波特
　　作者：顾参商
　　碧玉前世线，战后一年半，结婚，无诅咒。

　　哈利得了花吐症。
　　严格地说，是反向花吐。
　　有人暗恋他而不曾明说，于是咳血成花，除非与那个人两情相悦而吻，一起吐出花朵，不然他吐出的花盛开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而他倒是，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
　　反正他已经有了毕生的挚爱，今生今世是绝不可能和谁有两情相悦了。
　　“所以就只能等死了啊。”他轻叹一声，可语声遗憾却是虚假而浅薄。
　　必死的结局摆在眼前时，他是真心为斯内普感到开心，也是真心为自己感到解脱。
　　不要说咫尺天涯。
　　我们今生呀，仅此而已。

　　心理学是很好玩的东西，哈利是这么想的。
　　在哈利的心理出了问题后的不久，他就开始自己研究心理学。人的心灵实在是太过神奇的东西，身体型障碍，均衡理论，感觉剥夺实验……哈利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说起来也许奇怪甚至不堪，可哈利却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或者以他的阅历，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些。
　　而在看到独特性错觉的时候，他也很自然的联想了一下自己。

　　救世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困在自己的“独特性错觉”里。
　　这是一件多么自然的事情啊——即使是哈利·波特，也不过是个凡人。
　　他从小被关在碗橱里，像个家养小精灵一样活着，那个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应该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了，身边没有哪怕一个孩子是和他一样活着的……直到他细读了魔法历史，甚至后来上了战场，他才知道，这个世界战争里有无数孩子，和他一样，或者活得比他还要痛苦。
　　他们有的像是伏地魔和斯内普一样在孤儿院乃至自己的家里被当成恶魔折磨，甚至等不到长大的那天；有的在教·廷的阴影下东躲西藏，往往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绑上火·刑架在火焰中被折磨致死；还有些成为黑魔法的祭品，生前受尽折磨，死后却也不得安宁……
　　世界上有万千种痛苦苦难，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也没有人能说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即使救世主，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分子。
　　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的，独一无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救世主了。
　　——他以为。
　　再天真不过。
　　救世主不过是邓布利多塑造出来的标杆，是他棋局中一颗异常重要的棋子，可却从来没有是独一无二过。
　　教授为什么拼死为他保驾护航？因为他绿色的眼睛，是莉莉·伊万斯的影子。
　　小天狼星为什么出逃阿兹卡班一路流浪？因为乱发的格兰芬多，延续的是尖头叉子。
　　伏地魔为什么视他为宿敌？因为救世主是邓布利多为他立起的敌人。
　　……
　　他这一路走来，不过是慢慢失去，慢慢清醒。
　　他们为了除了哈利以外的一切赴汤蹈火，留他一人品味这不该由他品味的苦痛。

　　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错觉了。
　　救世主，本就应该是世界上最清醒的那个人。

　　斯内普觉得有点不对。
　　双面间谍的直觉在叫嚣着什么，他却总也找不到这异样的源头。
　　食死徒最近的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大动作但依旧小活动不断，是正常的样子；最近的魔药都还好，月光草长势依旧，还有一个研究有了不错的进展；好不容易当上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课程也依旧顺利，虽然那群小巨怪还是一样的愚蠢，但总算有了点进步……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斯内普搅拌着坩埚里的魔药，余光却瞥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油腻的黑发。
　　“波特……？”
　　魔药教授猛地咳嗽起来。

　　哈利在研究自己吐出的花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花吐症吐出来的花会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吗？哈利一边翻着花谱，一边把玩着自己刚刚吐出的、已经半开的花苞，事不关己般地开始了胡思乱想。
　　说不定斯内普发现了之后会让我多吐一点让他研究呢……
　　哈利这么想着，不禁失笑。
　　泪盈于睫，不肯休。

　　哈利去出任务了。
　　斯内普是在哈利离开后的第三天发现的这件事——因为他的头发又油了。
　　做魔药的人的头发是很容易油的，因为总是有烟火熏染，斯内普以前也是这样，而他又总是只用清洁魔法草草打理，根本就对头发上的油腻毫无作用，于是就有了“油腻腻的老蝙蝠”这样的外号。
　　可后来却不是了。
　　因为他和哈利结婚之后，那个男孩总是会监督着他定期清洗自己的头发，于是地窖的蝙蝠依旧阴沉，却不再是油腻腻的了。
　　后来一直都是这样，他撤下他的黑咖啡逼他只能喝红茶，藏起他的营养药剂非得让他按三餐进食，给他准备各种各样的药材和魔药制作工具，清理他的地窖和房子……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赫敏的担忧毫无道理，她想让他照顾救世主，结果却是救世主照顾他。
　　黑发的男人看着手心洁白的花朵，缓缓闭眼。
　　他觉得哈利其实不是爱他，只是缺一个被爱的人。

　　哈利其实不是很明白，赫敏为什么非要斯内普和自己结婚。
　　他是有一点心理问题不假，斯内普也的确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可为什么就要斯内普和自己在一起呢？
　　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就是没有爱的啊。
　　即使哈利·波特爱着西弗勒斯·斯内普，又怎样呢？
　　他对于斯内普来说，只不过是他的白月光的影子而已。
　　这样的婚姻，不过是为了维持那轻薄的假象、心照不宣的“错觉”罢了。
　　——斯内普需要那双莉莉的眼睛的注视。
　　——哈利想要一个付出爱的对象。
　　漆黑的蝶栖落，碧色的宝石沉寂。

　　斯内普知道，哈利一直以为他会愿意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的眼睛。
　　他没有解释过，因为没有必要。
　　斯内普的确爱着哈利·波特又怎样呢？
　　哈利不需要。

　　哈利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的身旁已经堆满了花，从最下面半开的花苞到顶层刚刚从他口中吐出的带着新鲜的血腥气的即将盛放的花，用隐晦的语言提醒着他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吐出一朵花的感觉很难以言述，有什么东西在肺里凝结，血液慢慢化作固态的一团，他无法克制自己咳嗽的欲望，于是它们在从气管里涌上来的过程中孕育成真正的花型，坚硬的花萼划伤他的气管，花朵出来时便沾上了血，花香和血气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奇特的诱人气息。
　　哈利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倒在花堆上，近在迟尺的死亡已经为他织就华丽的幻梦。
　　而他只是突然想起，自己曾以为，斯内普爱他。

　　斯内普曾以为，哈利真心喜欢他。
　　那个孩子的眼睛是有多好看呀。
　　即使看上一辈子，他也仍觉得不够。

　　哈利总会知道，一切都不过是错觉。
　　他应该清醒的。
　　哪有什么爱情。
　　世上没有谁是独一无二，所以他也不会有爱。

　　可他又怎么配。
　　实际上最常见也最可悲的错觉，就是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斯内普想，没有爱的话，只有注视也不错。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却从来没有那么庆幸过哈利的离开。
　　已经够了。
　　他们今生呀，仅此而已。
　　他闭上了眼。

　　哈利梦见了斯内普。
　　“走吧。”他向他伸手，漆黑的眼里染着一点笑意。
　　于是哈利握住了他的手，一起走进那片花海。

　　斯内普梦见了哈利。
　　“走吧。”他向他伸手，碧色的眼里只映出眼前人。
　　而他握住自己的手，和自己一起走进了那片花海。

　　染血的花朵落入青年的手心，无声盛放。
　　是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