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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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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岁月倏忽而过,修离和陆羽也慢慢长大,修离性子寡淡安静,陆羽却外向阳光,两人并没有像彼此的父母一样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们相处起来没有多亲密,虽然被陆父特意安排在同一个学校同一班级,却从来都不结伴。
修离总是固执地自己走路上学、回去,而陆羽人缘非常好,有数不完的课外活动和社交。
看起来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太多交集,但是在戏里,陆羽高中时代仅有的两次打架,却都奉献给了修离。
高三下学期,修离参加一个机器人大赛获得了一等奖,却不肯加入学校里的机器人爱好协会,也不答应对外在成果论文上加入协会主席的名字。
协会主席家在当地有些势力,而且还是私立学校理事会成员,觉得自己没了面子,放学后就带着一帮人,把一个人回去的修离堵住了。
隔壁就是篮球场,铁丝网那边,陆羽一个篮球狠狠砸过来,正中那个揪住了修离衣领的人,把人砸的昏死过去。
陆羽领着篮球队和协会主席的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一战成名。
他第一次打群架,额头也挂了彩,心情却挺好。
被队友架着去吃烧烤庆祝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一直等在旁边的修离,身后是一丛茂盛葳蕤的爬山虎,绿意幽深,和修离沉静的眼睛一样令人看着很舒服。
修离递给他一方手帕,转身要走,却被陆羽一把揽过肩膀,笑容痞帅,对着队友挥手:“我小跟班等我回家,不跟你们去了,今天谢谢哥几个,仗义,改天请你们。”
队友们都纷纷表示下次要去市里最好吃的日料店了,陆羽一一笑着答应。
修离比他矮一点点,侧过头看他,本想问问自己怎么就成了他的小跟班,结果话到嘴边,却忘了。
只觉得他们距离太近,近到连对方细腻皮肤上一层浅浅的绒毛都能看清。
记忆中的那天傍晚,血红的夕阳挂在地平线上,橘红色的余晖温暖极了。
而身边并肩走着的少年,被镀上了一层柔和淡光,像极了来救赎万物的神祇。
镜头一转,时初和颜析进了化妆间,场外工作人员忙而有序地准备转移去下一个场景。
连续拍了两周,少年时代也到了尾声。
这天是时初杀青前拍的最后一场戏。
也是修离离开陆家独自闯入陌生世界、自己追寻当年真相的开始。
“《AB面》第二十四场十镜第三次,action!”
漆黑的房间里,落地窗外灌进的风,吹的纱帘如深海里幽暗海草般浮动,外面是如注的倾盆大雨,里面是空荡荡的像坟墓般寂静的房间,中央有一个人影孤独伫立着。
房间的门也打开着,客厅像是更加黑暗、能吞噬光线的山洞。
雷电偶尔划破夜空,带着万钧余威,像是某种启示天惩。
借由那一瞬间的亮光,那个人转过身来,看清了床中央那封信。
场景转过,ICU病房灯火通明的医院走廊上,修离静静地凝视着紧闭的门,眼中掠过痛苦。
陆父陆母带着陆羽回老家去探望亲友,却在路上遇害,连陆羽也受伤严重 。
这起恶性事件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高度关注,陆家其他亲戚通过路志刚了解到修离的特殊身份,坚持认为是他的到来害死了陆父陆母,害了整个陆家。
“我会走,”时初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他尽可能地忍住,眼眶很烫,他却无法感受到,心里只有一阵接一阵的恐惧:那里面躺着的是,陆羽。
“让我——进去看看他——”时初喉头艰难地上下动着,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有一把钢锯在锯着他的心脏和舌头。
“你凭什么看他?这么多年,陆羽哥哥哪次受伤不是因为你?”少年时的路池萧不屑地扯了一抹冷笑,让人拦在修离面前。
“扫把星,克死自己的父母,又来害陆家——”路池萧姐弟俩一唱一和,话语锋利如刀。
不!他没有!
时初猛地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爆出一条条,指甲将手心掐出细细的鲜血。
他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他的父母······
又是谁害了陆父陆母和陆羽······
陆氏其他的亲戚听了路志刚的话,叫来保镖要将修离轰出医院,修离抵死不从,被人按在地上,头重重敲到铁质椅脚上,鲜血直流。
突然,意识有点模糊的时候,他恍惚听到有人在喊“醒了醒了,他醒了——”
醒了?时初痛苦又满足地叹息着,在所有人都涌进去、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拼命忍住随时可能溢出口的难过呜咽。
镜头再一转,又回到了漆黑房间。
修离缓缓地将信重新折好,在上面压了一枚银杏叶。
又是一道雷闪划破夜空,照亮了内室,修离偏过头看向窗外风雨,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青涩沉静,只有无穷的黑暗和晦涩坚韧。
他头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渗出血丝,却被他不甚在意地用力抹去。
少年一夜之间长大,决定担负起关于身世的血海深仇。
而将那个曾经有过一点感情的人,埋在银杏叶压住的信里,留在老宅中。
他如那天去墓园一般走下台阶,走进风雨里,却再没有回头去看东边房间的窗户一眼。
《AB面》第二十五场第二镜第一次——
陆羽沉默地坐在病床上,似乎有感应一般,望着窗外一夜不眠,神情漠然,再不是之前的开朗少年。
《AB面》第二十六场第一镜一次——
陆羽捧着陆父陆母的骨灰来到墓地,让他们入土为安。
风和雨依旧很大,仿佛从没停过,所有人都撑着伞,惟有陆羽没有,也拒绝了别人给他撑伞的好意。
身着黑色西服的少年眉眼沉稳,映着天光,像被痛苦洗刷的更为深刻凌厉。
在葬礼的最后,众人都转身接连走上下山的盘道,没人注意到,陆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端端正正地放进墓地前的置物盒中。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修离从树林里出来,独自伫立在墓前良久。
他打开那个置物盒,沉默地将花瓣已经被雨水打的残败的花束放了进去,途经那封信的时候,他顿了顿,镜头给了他一个面部特写,停了好几秒,慢慢下移,他的指尖划过信的表面,有些颤抖。
雨水顺着指尖在纸面晕开,成了时初在这个故事最后的镜头。
······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等济山铭看完回放,气氛有些紧张。
然而,姚副导还是提前喊了出来:“恭喜!”
“恭喜小时顺利杀青了!”
他旁观了这么多天,知道这场戏时初和颜析的情绪饱满准确的多么连贯又多么可贵。
时初站在旁边,一半心思沉在修离这个人物上没完全抽离出来,一半还有些懵懂地等着济山铭的评价,因而一时间没有说话。
济山铭却重重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脸上表情认真严肃地带头鼓起掌来。
剧组其他演员也都过来祝贺时初顺利杀青。
颜析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人群中心的时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喊路霖:“去梵缇尔酒店帮我订个位置。要天台烟花,烛光音乐。”
“??”路霖惊讶不已,“上次,上次老先生给夫人这么订了一桌,找你视频,你还说······”还说他们庸俗,还嗤笑他们。
不是吧??现在您自己也来这么一出?这就不庸俗了??
路霖倒没有笨到问颜析这么订的目的是什么——那大厅里现在最中央的人是谁,这位置不就是给谁订的,他还是有眼力见的。
“呵。”颜析轻哼,目光如炬般扫了一眼路霖,似乎洞悉了他心中所想,“有我在的地方庸俗是不可能的。别啰嗦,快去。”
小时候他家在成宁市住过一段时间,颜父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请颜母去梵缇尔酒店,这种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浪漫,如今不知怎么了,他突然想对时初试试。
“诶,老板······”路霖一边查一边幸灾乐祸道:“这个酒店露天酒会是需要举办人亲自去预订的。还要持十年以上黑钻VIP卡才行。”
颜析蹙眉思考了片刻,随后抓起风衣就大步冲了出去。
十年VIP卡?那他要回去好好翻翻了,不知道老头子把卡放在了哪里。
临走前颜析本来打算和时初说一说,但剧组里负责生活后勤的工作人员推了一个很大的披萨上来,并且摇开了好几瓶香槟。
接着越栖冲过来首先给了时初一个拥抱。
他没抱多久,路志刚的饰演者老演员成鸿也过来祝贺时初,紧接着是一些其他的演员。
时初忙于感谢这些对他不错的人。
颜析见他像只小陀螺一样忙于周旋,也不愿这时候去烦他,便走的静悄悄且速度很快。
等一切都忙的差不多的时候,时初才发现,有个人没有来祝贺他。
颜析。
他不知怎么,慌乱地四处看,期望发现颜析的身影。
平时颜析没戏的时候,可能会扣着一顶鸭舌帽,戴着墨镜倚着门框看时初拍戏,这段时间他们没有说什么话——主要是时初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颜析。
时初本该一直如此,一直保持距离。
可是他手机里的那张机票。
是今天半夜的,C市直飞N城。
像少年时代怆然结束时候的修离一样,时初或许不应该回头,把这段时间里所有烦恼甜蜜忧愁和期待,全都封在记忆里,随风留在C市。
但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能够靠颜析最近的时候了。
他的私心让他很想听到颜析和他告别,非常想。
“小时?该走了,再不去办理登机,会误机的。从这里过去郊外不堵车也要两个多小时车程呢。”何佳佳麻利地收拾完东西便来叫时初。
时初有些怅然地回望济导回望整个剧组的各种,人员、器材、甚至济导简略涂在桌上的分镜手稿······
这是他第一次拍电影,现在已经拍完了。
“小时?还想再留一会吗?是不是舍不得呀。”何佳佳小声问:“那我去帮你把机票改签好不好呀。”
“那——”时初眼睛微亮,刚想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拐角,孟初笑着道:“好,我们一定到,不用接我,我马上出来,Yancy说先回去洗个澡,我等他送——”
时初沉默听完,到口边的话忽然全忘了,他垂下头,轻轻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