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阳之木》轻尘一杯

100、96 担罪

　　陈胜利爱老婆是全村出了名的，他在村里人眼中，是个很体贴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将老婆生下来的孩子毫不犹豫地卖出去。有时候，不得不令人惊叹，生活的压力能把人压成奇形怪状，根本找不到合理一说。
　　陈胜利还在为“货物的品相”问题搜肠刮肚地解释：“项少爷，我老婆连鸡都不敢杀，这次一定是误会。她经常提着袋子到处捡瓶子，山塘、水库那些地方都是常去的，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很快他们就会放她出去了，绝对不会影响生孩子。”
　　项渊和凌云木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的苦涩是一样的。
　　“没事，你放心，咱们的协议不会随便更改。”
　　听到他这么说，陈胜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项渊又说：“你到外面去等吧，我们有些事想要问问你老婆。”
　　“你问她？她都不会说话的，能问什么？”
　　凌云木说：“话不一定要从嘴里说出来。”
　　“啊？”陈胜利没能听明白，就有警员请他出去等候了。

　　现在，黄所长依靠着项渊这个前刑警队长，他要单独见陈玉凤当然是没问题的。但在他们见陈玉凤之前，黄所长将他们带到另一个房间，为的是第三起案件中死去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平时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孩子，丈夫是常年不着家的。她三更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水库？没有人说得上来，不过刚来了个目击证人，说昨晚看到中药铺的老板从水库下来。”
　　项渊问：“中药铺的老板？陈家兵？”
　　“对。”
　　“谁举报了他？”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个目击证人，她正坐在桌子旁边等候。
　　“是她？！”项渊有些意外，凌云木则不明所以，想来雷恩的经历他也未必全都知道。
　　项渊说：“黄所，那个女人的死是个意外，你不妨找人把陈家兵带回来问问，还是赶紧让我们去见陈玉凤吧。”
　　黄所长不死心：“这事跟陈家兵到底有没有关系？那女人不是被吓死的吗？这个目击证人的话可不可信？”
　　“可不可信你得去验证啊。”
　　终于摆脱黄所长，凌云木问：“她是谁啊？你认识？”
　　“只知道名字，雷恩说她和陈家兵有一腿。”
　　“有一腿？那怎么举报他呢？”
　　“哎，□□那点事，咱现在还管不过来。”
　　很快，他们就到了陈玉凤所在的房间。她靠墙坐着，一只手按在大大的肚皮上，小腿有节奏地抖动着。
　　她是孕妇，派出所特意空出一间房来，还配了张小床。她臃肿的身躯占去了床的大半。
　　她好像对自己身在何处一点也没有疑惑，又或许是有老公的陪伴，她感觉不出在外面和在里面有何不同。听说她打进来就没闹过，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像嫌疑人吧？
　　项渊推了两张椅子，跟凌云木一人一张坐在她面前，这样，三人的视线就差不多持平了。
　　凌云木首先开口：“阿姨，你好，我是凌云木。你知道你在哪吗？”
　　似乎压根就没听到，她依旧有节律地抖动小腿，身子也跟着轻轻摇晃。
　　“阿姨，你知道你在哪吗？”凌云木提高了音量，还是没用。
　　项渊笑他太温柔了，然后自己上场，在陈玉凤的耳边吼了一声：“陈玉凤你杀没杀人？！”
　　这一声吼立竿见影，陈玉凤肥胖的身躯抖了抖，着急往后缩，惊恐地看着项渊，又看看凌云木，抿着嘴眼看就要哭了。
　　凌云木很无语：“你干嘛吓她？”
　　“吓不坏她。”
　　“粗鲁……”
　　谁知道此时，陈玉凤含含糊糊地说话了，真的很含糊，两个人愣是没听懂。
　　凌云木：“陈胜利会不会听得懂？”
　　项渊不置可否。
　　“她识字吗？”
　　本来是随便问问，没想到陈玉凤夸张地点着头，话语依旧十分含糊，应该是表达自己识字的意思。

　　陈胜利说过，陈玉凤在脑袋受伤之前是很聪明的孩子，上过学的。
　　找来了本子和笔，陈玉凤抓笔的动作并没什么不妥，她还咧嘴笑着，仿佛抓住了什么好玩的。
　　项渊的问题很直接：“你为什么杀人？”
　　凌云木郁闷地看着，觉得她回答不上来这种问题，可很快，她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意，随后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该死！
　　脸上显得很愤怒，是一个招供的嫌疑人该有的表情。
　　“陈算子、陈德华和陈阿牛都是你杀的吗？”
　　这次她没写字，直接不耐烦地快速点头。
　　“你用什么毒药杀了他们？”
　　她停止了摇晃，开始思考，思考自己是用什么杀人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呢？人根本就不是你杀的！”

　　她安静了两秒，紧接着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大叫着挥动手臂，要赶走眼前的两人，然后抓起裙子的下摆，把下半身袒露了出来。
　　项渊将凌云木挡在身侧，但见她只是咿咿呀呀地叫着听不懂的话语：“啊呜呜呜咿呀哟啊……”
　　“她是说……他们搞过她，所以，她要杀人。”凌云木帮她说了出来。
　　陈玉凤这才放下裙子，又坐了下去，生闷气一般别过脸去，不屑理会两个男人。
　　凌云木直接问：“你在保护你的孩子，对吗？”
　　她的胸|脯起起伏伏的，怒气未消。
　　“是李知秋对不对？”
　　这句话凌云木用了普通的音量，她却安静下来了，他们肯定她一定是把话听进去了。
　　“她有同伙，都是你的孩子。你知道是谁吗？”
　　“呜呜啊咿呀咿呀呀……”
　　“你真是一点也不傻，每一个案发现场，你都留下了足迹。老天爷一定是妒忌你的才华，才让你变成这样的……他们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而你还要在前面袒护着他们吗？”
　　凌云木也不管她能听进去多少，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在她的心底深处，能有一寸光明。
　　可惜陈玉凤只管愤怒和倔强，完全不领情。

　　项渊的手机有些震动，他给凌云木递了个眼色，两人便停止了对陈玉凤的问话。临走前，凌云木仍不死心地对她说：“我明白了，你也想要他们死，反正自己都这样了，就想着扛下所有罪。可孩子们不会感激你的，他们最大的怨恨，是你，你知道吗？”
　　陈玉凤又恢复了木讷安静的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
　　“咱这样做，能有什么用呢？”项渊根本就不寄希望，但他接下来就被说服了。
　　凌云木说：“没有用，你为什么去荛山精神病院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