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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8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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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红凝落眉梢,绚丽晚霞浸漫夕阳天。
霍灵渠睡饱醒来,发现自己在床铺里,拥被坐起,她抬手按按太阳穴清醒下,神思清明些就掀被下床,拿过外裳穿戴好。见屋中有清水,她简单洗漱番再出屋。
屋外陷在晚霞的曲调里犹似披件金晕外衣,霍灵渠没想到已是黄昏,想找厨房备晚膳时迎面看见晏霁之向她走来,忙迎上去:“我睡过了,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晚膳。”
“不忙,我把晚膳备好了,放在灶上热着。”晏霁之搂住她,温柔含笑:“刚想来叫你,你就自己醒来了,我看你还真是累着了,我抱你回屋给你脱外衫都没醒。”
“今早我寅时初刻醒的呀,哎,你究竟怎么学会的厨艺?”霍灵渠知道他会厨艺,前世他们刚搬到城郊竹屋住,他偶尔会下厨做饭可真是把她给吓着了:“前世我们刚住进竹屋那会儿你常常发呆,有时在厨房看我做饭就能看半日,难道你看看就能学会了?”
“祖父过世后我离家游学,遇到个有本事的老先生,想拜师。”晏霁之眼中温情暖暖:“人家看我是富贵公子觉得我没耐性不能吃苦,不肯收我为徒,我缠着这老先生偏要拜师;他被缠得烦便给我出题,要我亲自做餐能令他满意的膳食,我只好先学厨艺。”
霍灵渠偷笑揶揄:“你师傅看你烧个火都要带手套,他就不嫌你吗?”前世,这男人在厨房围着她转几日后突然拿双皮手套给她,叫她烧火时戴着,她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晏霁之瞟瞟她,眼中暖暖的温柔转成凉飕飕的:“我自己烧火不戴手套。”
霍灵渠顿时像被掐住笑意,微弱抱怨:“那你给我塞双手套是什么意思嘛?”
晏霁之不咸不淡的:“怕你烧火做饭弄得手粗了,摸起来会不舒服。”
他们搬进竹屋的前两个月还没有哑婶帮衬,洗衣裳做饭这些事都是霍灵渠包揽,她对做家务活没什么在意、就是觉得烧火时戴手套真怪别扭的,闷闷道:“用膳去吧。”
晚膳的菜肴有荷叶鸡、清蒸鲈鱼、火腿鲜笋汤、香煎鸡蛋豆腐和清炒白菜,四菜一汤,每道菜都鲜美可口;晏霁之的挑剔包括对他自己,他哪怕学厨艺下厨都会认真对待。
霍灵渠尝筷嫩滑的鱼肉,忽生感悟:“难怪你会想在沿海边做调料生意。”
“我不会厨艺照样会想在沿海州府做调料生意,这是常识。”晏霁之鄙视她:“唯独你,醒来半年竟然毫无动静,真会给我们这批同道中人丢脸。”
“若非皇帝册封贵妃,我早已把桑柔和小祐送离京畿,我也有想寻找表哥的踪迹,此外还要做什么,难道学你做生意吗?”霍灵渠不赞同:“且不说我是流光姨娘时做生意不可能,我作甚要想做生意?报仇又是徐徐图之,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呀。”
晏霁之险些被驳倒:“你说作甚想做生意,你个小财迷你不想揽财吗?”
霍灵渠眨眨眼,怪道:“若想要财宝,我向你要不就好啦;可我若是想做生意,且不提会多辛苦费劲,可能每月的赚头还不如向你撒撒娇,我何苦要费劲给自己找罪受?”
晏霁之被噎得手掌微颤,吹毛求疵道:“倘若我不肯给,你撒娇没用怎么办?”
“多撒撒娇啊。”霍灵渠脱口而出,自然得像理所应当本该如此,晏霁之彻底败给她:“有道理!”他拿瓷碗盛碗火腿鲜笋汤递给她:“来,尝尝这火腿笋汤。”
“嗯。”霍灵渠笑容甜甜接过,觉得这男人厨艺真不错的,也盛碗笋汤给他:“嗳,明日我给你煲鸡汤或者老鸭汤补补怎么样?你看你清减许多,山庄里有党参红枣吗?”
“有!”晏霁之忽然间像心被蜜蜂蜇了蜇,望进她的笑眼有自己的影:“前世,我们搬进城郊竹屋的前两个月,我故意不安排奴婢,想试试你能否跟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霍灵渠的思维和他没在同条线上,再者被试探和自己洗衣裳做饭,她又不在意:“可搬进竹屋的第四天,你就和我行周公之礼了呀,你既然想试我为何还要碰我?”
晏霁之莫名有点苦涩,庆幸她脾性够好不会追击:“用膳吧,饭菜该凉了。”
霍灵渠果如男人所愿般应好,抛掉闲话,专注用膳;晚膳毕,她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把碗筷洗涮干净又把厨房清扫洁净,再分开烧泡茶的热水和沐浴洗漱的热水。
木柴摆放齐整,灶前撒落些木屑灰烬在所难免,霍灵渠手托腮闲适注视灶膛里的火势。灶前烧火的场景好像格格不入又像契合,晏霁之远观片刻,拿矮凳走过去。
黑影投来,霍灵渠转头就看到男人形容消沉得站在她眼前,她还没言语,晏霁之放好矮凳坐在她身边后塞包油纸包给她,静静的,什么话没说,她打开油纸包见是椰蓉糖。
她自己吃颗椰蓉糖再给他喂颗,追忆道:“前世英王府刚夺爵抄家那会儿,你也这样,有时你整个人呆呆的能整日里都围着我,当时我都担心你受不住打击有点傻了。”
“刚发现,眼前的场景和前世我们刚搬进竹屋那会儿真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突然间要你自己洗衣裳做饭。”晏霁之凝视脚下那没被火光照耀而显得昏暗的青石板,仿佛昏暗中有漩涡能将他的声音淹没:“会否不到三日,你就后悔溜出皇宫了?”
霍灵渠忽就心坠坠得像系着石头般压得她沉闷难受,晏霁之多骄傲啊,何至于如此?
她往灶膛里塞块木柴,灶膛里重新燃起烧旺的火势,她凝视着火光出神,仿佛痴迷般:“今早刚见到你,我突然忐忑害怕,我想着你会不会嫌我不知羞耻而看不起我甚至厌恶我,我还思量想对你说,我适应好没有你、你再忘掉我吧。”
晏霁之静默几息时间,忽如扫尽阴霾般洋溢着风流向她暧昧:“今夜,洗鸳鸯浴?”
霍灵渠吃颗椰蓉糖再给他喂颗糖,没兴趣逗闷:“庄里若有红豆,你装碗红豆浸泡上,我想明早煮红豆粥和白粥再蒸包子;对了,庄里有些什么就白粥喝的配菜?”
晏霁之嫌扫兴:“红豆有,还有酸白菜酸豆角酸笋、酱黄瓜酱萝卜、腌蛋松花蛋。”
“这么多,都是彧伯腌制的小菜呀。”霍灵渠随口道:“哦,你去装碗红豆泡着吧。”
“松花蛋和酸白菜酱黄瓜是我腌制的。”晏霁之坐得稳如磐石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霍灵渠讶异转向他打量:“你怎么会想帮忙腌菜?”
“我体恤老仆。”晏霁之自我标榜,霍灵渠平静戳破:“没见你体恤我呀,我让你装碗红豆倒进盆里再提桶水浸泡着,就搭把手的事,你不是还稳稳当当坐着吗?
我不清楚你的德行吗?你能坐到等着我把水烧沸,然后再对我说,你坐得累了,让我自己去装红豆泡水吧,你能有闲情帮老仆腌菜吗?你在做酸菜酱菜生意才是真的吧。”
晏霁之没可奈何地瞪她,等同默认,霍灵渠来点兴致:“腌菜是卖给海外的国家吗?把新鲜的菜蔬腌制成酸菜酱菜使其易于存放然后运到海外卖给少菜的国家?”
“对,各国国情的差异会令国家间的需求迥然不同。”晏霁之应,霍灵渠笑靥如花,弯弯的笑眼里染满求知欲:“那你和那些海外国家都做些什么买卖呀?”
沉默两息,晏霁之把女人拉怀里抱住,这样逼仄的灶前还要腻歪惹得霍灵渠伸手拍他,他顺势握住她的纤手,沉静的语调中似有感怀:“我在广南有两家商号,两家商号都只在南洋做生意,且,两家商号可能都不知道幕后东家是同一个人。
我另有和嬴天漾合作商队,不走海路,走陆路向骠国,骠国盛产宝石翡翠,我负责物资他负责安全,商队在骠国就做宝石翡翠生意,有时捎带金器,对半分账。”
霍灵渠往灶膛里塞些木柴,冒出连串疑惑:“商船出海一趟要很久吗,波斯和大食国的香料在我朝那么盛行,你没想去和这两国做香料生意吗?还有呀,你和嬴天漾对半分账摆明你吃亏,你怎会愿意白白便宜他,你是有把柄在嬴天漾手里吗?”
“我有那么计较吗?”晏霁之装没好气地捏捏她的俏鼻,霍灵渠不赞同:“做生意哪有含糊的理儿?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的,况且你能让谁占你的便宜?谁都不可能。”
“有啊,就在我怀里呢。”晏霁之打趣:“这女人可不就是正在占我的便宜嘛。”
霍灵渠平复下再伸手拍他,独自吃颗椰蓉糖,然后单手托腮,看灶膛里的火势。
晏霁之讨饶:“海上凶险,我向嬴天漾借了几百名护卫配给一家商号保障安全。”
“你的意思,雇护卫的花销算在你和他合作生意的分账里?”谁让霍灵渠好性儿,男人愿意解释连哄都不必就能让她的小气性消散,晏霁之偶尔想这也是令他动容的缘由之一吧,他很清楚自己有多挑剔,做他的女人必须要有足够的温柔哄他舒心。
“嗯,我和嬴天漾合作多又何必算得那么麻烦?”晏霁之贪恋得抱紧苦思冥想的女人,逼仄的灶膛前滋生出种又纯粹又暧昧的氛围,霍灵渠抚抚他的脸颊,他多爱洁净啊,没事哪会往灶前钻,她总觉得他心思重:“霁之,你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什么呢?晏霁之猛然阵心酸,扬唇笑笑掩饰:“在南洋这片海域,商船大多在三个月内都能往返趟;若是去往波斯和大食国,商队往返趟至少要一年,太远了。
在柔佛和三佛齐之间还有道狭长海峡甚是凶险,波斯和大食国更像包藏侵略,何必只因天竺就冒大险再向西行,故而我限定商船出海只在南洋做生意。”
“包藏侵略?”霍灵渠喃喃念遍,莫名有感:“立国百年,前四十年有三十年都在打仗,太宗皇帝打得邻邦臣服,可才安生几年;肃宗皇帝在位时和高丽打、和倭国打,和吐蕃打,终于再将邻邦降服又才安稳几年?而今都是两线作战,同时跟契丹和交趾国打仗。
波斯和大食国遥远得像远在天外都能包藏侵略,是否该庆幸两国间相隔着万万里;我们和天竺隔着吐蕃,否则都不可能这样安宁吧?中原地大物博,自古遭邻邦窥视觊觎。”
“可真会操心。”晏霁之捏捏她的下巴,不满冷哼:“刚做贵妃就往国母的位置摆了。”
霍灵渠瞪他,回击得软软的:“安排两家商号还不够,又和嬴天漾合作往骠国做生意又你们俩憋坏抢交趾国的国库,这么急吼吼得是有豺狼虎豹在追赶你吗?”
晏霁之嘴硬:“你个小财迷你不爱财吗?想挣银两而已,何急之有?”
“前世英王府被抄家夺爵,今生若不能改变家族这场命运,你能不想尽量多安排退路吗?你甚至都要担心老皇帝会想将晏家赶尽杀绝,你如何能不急?”霍灵渠好似能看进他心里:“没准儿你让嬴天漾占便宜都有想攒人情的用意,毕竟雇佣护卫不贵的。”
“你呀!”晏霁之认栽般笑起来,眼底的柔情既似拿你没办法的无奈又像是宠溺,可若细品竟能发现他隐约还藏着苦涩不得诉、以为只能自己吞咽却突然得到理解的委屈和心酸,霍灵渠凝视他都像能感到难受,在这一刻莫名想贴近他,然后就被他提醒烧火。
灶膛里重新燃起明亮炽烈的火势犹似把在灶前相拥的男女照得脸红了,晏霁之轻咳声,谈正事消消热:“我会有些急还在于朝廷将要海禁,我总不好辜负海禁前的宽松。”
霍灵渠随他翻篇,忆起是有海禁,可:“前世是授康30年海禁,授康35年解除海禁。对比今朝应在正徽二年海禁呀,今已是正徽五年,朝廷还会想要海禁吗?”
“当然!”晏霁之毫不犹豫:“我朝在惠宗皇帝时始与海外国家通商,没几年,海盗肆虐搅得过往商船和沿海州府苦不堪言,肃宗皇帝登基第二年即海禁,更是与倭国苦战近八年才彻底解决海盗祸害,重新开放海外商贸往来是在三十六年前。
然而自授康十五年起沿海走私逐渐猖獗,十多年,沿海走私已成国之蠹虫;不会久拖,两三年内朝堂必将海禁整饬,否则拖越久只会牵涉越深乃至危及社稷稳固。”
“能有那么严重吗?”霍灵渠惊讶:“沿海走私都能危及国家安稳吗?”
“牵涉深,商贾敢走私自是有官家庇护。”晏霁之声音渐轻而眼底渐深邃:“当暴利腐蚀掉多数人的良知,这些人为保持既得利益会做出什么事是不可估量的。”
霍灵渠恍悟:“哦,积久弊生、沉疴宿疾如是也,小害若不及时根除则有积重难返之危。”她扯扯男人突然很感慨:“古人曰: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真有道理啊。”
“是!”晏霁之骤然乐开怀,深邃全消,宠溺地捏捏她脸:“还有感悟吗?”
“嗯,燕窝是产自暹罗和柔佛吧,燕窝在我朝盛行五六十年,举国多少富太太和官眷们每日都要喝碗燕窝,记得前世海禁时还都特意放行燕窝了。”霍灵渠给他喂颗糖,嘟囔道:“若禁燕窝,全国都得怨声四起吧,他国产出的补品反倒成为我国最喜欢的。”
“燕窝是,香料是,佛教又何尝不是?”晏霁之神色淡淡,下瞬即制住深思,闲侃道:“八十年前,交趾和暹罗进贡,国人始知燕窝。番商拿燕窝在边境做生意,燕窝才在民间盛行,逐渐取代银耳成为滋补首选,而今举国一年要吃掉十五万斤燕窝。”
霍灵渠拿火钳往灶膛里塞些木柴,闷声道:“八十年前,交趾国还来进贡,哪想没几年就撕破脸进犯,再把他们打消停,没二十年又反复,现在都是三回了。”
晏霁之失笑:“我们和塞外的邻邦都打上千年了,交趾国这点反复算哪跟哪儿啊。”
霍灵渠看他眼,自己吃颗糖再给他喂颗椰蓉糖,尝着甜味把闷气抛掉:“我们国人一年要吃掉十五万斤燕窝啊,倘若按一人每月用二两燕窝来推算,一年需要两斤半,那么举国应有六万人吃燕窝?呃,这样算,好像也不算多哦。”
“富贵之家一人一月用二两燕窝哪够,举国最多五万人吃燕窝,这人数看起来是不多,比照燕窝的产量就真算多了。”晏霁之告诉她:“暹罗的燕窝产量约三万斤,柔佛约五万斤,他们最多售出给我国七万斤;我朝和交趾在打仗,交趾国的燕窝就切断了。
况且交趾国每年的燕窝产量不足万斤,没切断也就能售出四五千斤。是浡泥、爪哇国、三佛齐等国的燕窝流入才供得起我国那么多人享用燕窝,这几个海岛国家合计燕窝年产量大概十万斤,整个南洋的燕窝不足二十万斤,十五万斤流入我国,不多吗?”
“多!”霍灵渠感叹:“一两燕窝十两白银起,一斤燕窝至少百两,十五万斤就是?天爷啊番商赚得要吓死人了,难怪我祖父要骂,不就是燕子筑的窝嘛也值得那样死贵。”
“物以稀为贵嘛。”晏霁之理解,霍灵渠哀怨:“我朝就没地儿产燕窝吗?”
“有啊,在广南和福建沿海有金丝燕栖息,有产燕窝,这两地燕窝产量合计几百斤。”晏霁之乐着捏捏她逗笑,霍灵渠真想拍掉他的手,哼道:“几百斤,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都有点诧异了,单燕窝,我们就要被番商赚走那么多银钱,何况其他?
和海外国家通商真的是我们赚得多吗,你做海外生意一年能赚到多少呀?”
“自然是当中利甚大,否则太上皇早就海禁了,你不用怀疑的。”晏霁之答,霍灵渠往灶膛里塞些木柴,睨他重申:“多大利呀,你做海外生意一年赚到多少呀?”
“你要问这么清楚是肯给我做妻子吗?”晏霁之忽然语气有些冲,也不知道是跟谁生气或者就是在跟自己生气:“你肯不回皇宫了跟我远走天涯吗?”
霍灵渠转过头,手托腮,专注看灶膛里的火苗。
晏霁之不得劲:“生气了?”
“没有呀。”霍灵渠就是有丝很轻微的涩,晏霁之不信,霍灵渠亲亲他脸颊,展笑道:“我真没生气,我还想问你呢,大海茫茫何其凶险,你怎么会想出海?”
晏霁之随她翻篇,抬手划过眷恋的眉眼,浅浅悲情在不经意间流淌:“前世你走后我怪孤单的,走遍大江南北看多少风景都只有寂寞相随。当时逢生母病逝,朝堂腥风血雨不休,我闷得慌,干脆出南海看看新鲜风景,也能开拓眼界。”
霍灵渠自是能感受到这伤情,给他喂颗椰蓉糖,故作嫣然笑:“异国风情是怎样的呀,我只有童年还在霍家时和还做流光姨娘时偶尔有过那么点耳闻,知道有倭国有暹罗有天竺有波斯有大食国,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远渡重洋的人描绘呢。”
晏霁之配合她打趣:“你个小东西,亏得我当时没带着你,不然你都要乐不思蜀了。”
“瞎说,我看是你自己对异国风情流连忘返,不然今生你能又想着带我出南海玩吗?”霍灵渠还真有点新鲜感:“嗳,你出国最大的感悟是什么,你有学会外国话吗?”
“最大的感悟啊?”晏霁之很实在:“我们国家应该是世间人口最多的国家。”
“哦~~”霍灵渠恍悟念念:“我们有五千多万人呢,对吗?”
“嗯,契丹号称有雄狮百万,全国人数也只在七八百万,吐蕃和交趾国约有五百万人,暹罗和高丽有四百万人,柔佛不足二百万人,爪哇国等岛国居民更少。”
晏霁之应道:“天竺国有三千万人,波斯和大食国皆有上千万人,虽然我没再往西行、未曾见识到世间所有国家,但我猜我们应该是世间人口最多的国家。”
“你连大食国那么遥远的地方都去过吗?”霍灵渠微惊:“前世你出海多久呀?”
“21个月,前世我在授康三十七年冬月出南海,行经苏禄、浡泥、柔佛等国,远渡至天竺、波斯、大食国,在西洋游历21个月,于授康三十九年秋回国。”
“那么久?”霍灵渠不自觉蹙眉:“你就不怕吗,你当时带多少人出南海呀?”
“傻瓜,我既想出海怎会不筹备稳妥?”晏霁之温柔笑:“我预想是在西洋游历两年,带晏家五百名死士,向护国公借五百人,向嬴天漾借一千人,合计两千人。”
霍灵渠抚抚他的脸颊,眼中刚酝出点她自己都辨不清的感触又被提醒烧火。她默默拿起火钳往灶膛里塞木柴,把椰蓉糖递给他,手托腮凝视灶膛准备专注烧火。
晏霁之握紧油纸包,闭眼拥紧怀里的女人,以从未有过的好像他在依附她的姿态拥紧,霍灵渠忍不住难受,握握他的手。彼此默契得都不再说话,任由安静流淌。
锅中热水滚沸,晏霁之提两桶热水离开厨房,走前既没再多言更没把红豆泡上,至于他戏谑的洗鸳鸯浴?俩人心照不宣,就是逗趣戏谑而已。霍灵渠已不是流光姨娘而是霍贵妃,哪怕宫宴当晚仍亲热,哪怕再见面仍能相拥,可若真再迈进步?
可能不只是难越的心理挑战而是他俩都没这想法。
夜空繁星闪烁,星辉点点徜徉过庭前花草丛犹似萤火虫翩翩起舞游曳。屋中烛火相映,陈旧朴素仍不失雅致的屋舍里若有似无的渗进缕缕星光,谱出那么清冷的痴缠。
霍灵渠鸦青的秀发还沾着湿汽,她裹裹显宽松的寝袍站在床前,对于晏霁之虽未明言但明显有意再同床共枕有些踌躇,虽然这很矫情:“我还是住客房或者打地铺吧。”
晏霁之放掉书卷,把女人拉过来抱怀里,搂着她好像就能抚平烦乱的心绪。
“分榻睡吧,我们都能自在些,你这样憋着容易伤身。”霍灵渠捧捧男人的脸哄,她是丝毫没有疑虑晏霁之压根儿没想行床帏事,他的骄傲挑剔不允许他犯禁。
“知道我们相会的人应该以为我们早已赴巫山,我脑海中像有两种声音在掐架,一种声音说他们都知道你们在偷情,你若什么都不做平白担污名就不觉得亏吗,何况你分明很想,你还这样苦苦熬着不荒谬可笑吗,难道你还想以此向皇帝邀功吗?”
自嘲的回旋里激荡着他的压抑克制,晏霁之抬手抚过女人的容颜,欲语还休的苦涩在咆哮狰狞:“另一种声音说,你有你自己的骄傲和底线。你只需要给你自己交代,你坚守的是对你自己的骄傲和原则的忠贞。”
霍灵渠抿唇静默两瞬,伸手臂环住抱他继而靠在他怀中,舒缓的语调似玉兰花香氤氲:“飞蛾扑火,人多嘲飞蛾傻,可人又焉知扑火不是飞蛾心之所向?”
“你呀!”晏霁之柔情叹息,忽生感慨:“可知我们情缘起于何时吗?”
“别人逛青楼是寻欢,偏你只看歌舞,看完歌舞回家还要即刻沐浴,嫌沾到脂粉味。”他心情能转好些,霍灵渠便也数落他陪他解闷:“还不如你自己养歌姬舞姬呢。”
“不划算嘛。”晏霁之一本正经:“毕竟我一年最多只看十回歌舞。”
霍灵渠嫌他这装腔的德行,伸手拍他下,晏霁之顺势握住美人的柔荑把玩,告诉她:“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起过,少年慕艾,我姑母进宫前有心悦之人吗?我猜到那位是谁了。”
“谁呀?”霍灵渠愣了愣仰头看他,红唇微启的诱人模样叫晏霁之好险才忍住只拿指腹点点她娇嫩的红唇:“你母亲的哥哥,蜀王那位被钦封为国舅的舅舅。”
“蜀王的舅舅、我母亲的哥哥?”霍灵渠对这份关系有点懵:“你没瞎猜吧?”
“我是在贵妃册封典礼的宫宴上猜出来的,你大伯穆国公曾提过句,这位国舅爷和晏家甚有交情而且就是在授康九年辞世。”晏霁之剖析道:“还有你,我姑母疼爱你如亲女,这是我做此猜想最重要的疑点,试想我姑母真会只因眼缘就百般疼爱你吗?”
霍灵渠反复思量,好像都不能反驳:“我们和蜀王竟然还能有这般牵扯?”
晏霁之赞同:“真有缘,上一辈的纠葛错综曲折果然只有我们想不到而没有不可能。”
“授康九年?我母亲也是授康九年辞世,你不是还猜过姬国舅的死与他的家族有关?”霍灵渠蹙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刚满五个月,爹爹抱着在襁褓中的我离家找母亲,时隔一年带回的却是母亲身故的消息;若非还带着我,我爹悲痛得都回不了家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蜀王就像个谜团,授康九年,蜀王外祖家又发生过什么事,国师为何说我爹得封兴献侯与我母亲有关系,有没有可能我母亲和她兄长是同时辞世的?”
“或许真有可能。”晏霁之此前未深想,此刻忽如有被点醒般惊觉:“授康九年,蜀王的外祖家遭难致使姬国舅兄妹双双亡故,你爹当时在场,那么圣人赐封侯爵?”
“是安抚更是警告霍家保守秘密?”霍灵渠震惊:“是太上皇想害蜀王的外祖家?”
“应该不会,否则他怎会留国师常伴左右?”话音未尽,晏霁之即意识到症结,老皇帝留国师在身边是想长生啊,这人选绝对严谨,可国师竟然是蜀王的亲舅,那么当年的宝物还能和蜀王外祖家没点渊源吗?而最终用宝物追溯光阴却是靠霍灵渠……
晏霁之越想越觉得她的身世经不起推敲,暂且打住思虑,哄她扯开话题:“也可能只是我们胡猜,好了,莫瞎想,你不是问我会不会外国话吗,想不想学两句?”
“你还真会外国话呀。”霍灵渠看看他,语调沉闷:“我祖父说金元宝能治百病,若心思苦闷想想金元宝就能好,你还是和我说说你挣银两的情况吧。”
“你个小财迷!”晏霁之被逗乐道:“你祖父个老财迷真是想不教出个小财迷来都难。”
“我爱财,我又不贪财,爱财何错之有?世间谁能离开钱财,会爱财再正常不过了。”霍灵渠蔫蔫儿的提不起劲:“就说椰蓉糖吧,你只卖椰蓉糖就能有多少赚头?”
晏霁之神奇了:“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给你过任何我做椰蓉糖生意的讯息吧?”
霍灵渠答:“前两年,你初给我带椰蓉糖时说这椰蓉糖是广南那边的,产量不多,只能保证江南淮南等地有足够的供应而在京畿不容易买到。既如此,你给宠妾捎椰蓉糖还能算你宠爱妾室,这山庄里都有难道算你体恤老仆吗?当然是就是你在做椰蓉糖生意。”
真是要败给她了,晏霁之诚挚表示:“我觉得我在你面前都快无所遁形了。”
“你谬赞,我愧不敢当,我就没看懂你有没有做珍珠生意?”霍灵渠疑惑:“倘若你在做珍珠生意,你不拿珍珠当铜钱玩也会常给我添珍珠饰品,但是你没有,这应该是你没做珍珠生意;但海岛国家盛产珍珠,你在南洋做生意没理由撇掉珍珠吧?”
“只因我没有经常给你送珍珠就能代表我没做珍珠生意吗?”她哪来的自信啊?
“对啊。”霍灵渠理所当然道:“倘若你在做珍珠生意,我们的生活里肯定很多珍珠,你会时常给我匣珍珠还会闹着让我戴给你看,你没这么做就不是在做珍珠生意嘛。”
晏霁之懂了,就是他自己给这女人养出来的自信:“对,你猜对了,我没做珍珠生意。”
“几人经得起财宝的诱惑?”晏霁之带点教导意味告诉她:“我没有亲自出面,谁能保证他们面对大量珠宝能守住,若做珍珠生意,我怎么知道会被贪墨掉多少?”
“哦,难怪呢。”霍灵渠溢出笑意,又讶然:“你前年得到颗很不错的黑珍珠?”
“是偶然得到,不是做珍珠生意得到的。”晏霁之桃花眼映笑,高兴于他只提过一次,她都还记得。霍灵渠甜甜应哦,刚才的萎蔫儿消散,不长记性地问:“哎,那你做海外生意什么最有赚头呀,若是得顾及着被贪墨,你是做木材和吃食生意吗?”
“货物真有价吗?”
没再排斥回应,晏霁之语调轻忽偏似有股举重若轻的意味:“譬如燕窝,对契丹,恐怕按一两燕窝一两银的价都没什么契丹人会想买;对庄稼汉,白送,他们可能都要嫌燕窝吃不饱连糙米饭都不如,燕窝的价值岂还有不因人而异之理?”
霍灵渠叹惜声感慨:“很多事物都是因人而异的,祖父就教我,路边的野花和名贵的姚黄牡丹有何区别呢,一幅字画又凭什么喊出百金千金的高价?
就是有没有人追捧,若是人人追捧,野花也能被捧到天价;没人追捧,卖出千金的牡丹转眼间就会一文不值。祖父教我若是喜欢风雅,玩玩即可,没必要费心神。”
“老人家当真智慧通透,我也是醒来以后方才慢慢领悟许多前世未曾想明白的道理。”晏霁之喟叹:“前世,出趟南海,让我早几年懂得了货物流通对商贸的重要,而货物本身是没有价的,因人的需求才赋予其价值,货物的价值自是因人而定。”
霍灵渠眨眨眼,对他意有所指的影射有点激灵:“你的酸菜酱菜怎么卖的呀?”
晏霁之捏捏她水嫩的脸蛋,满含笑意道:“商船满载货物出海,又将会满载货物而归,再用金银岂不麻烦?我提供的货物能换对方多少货,谈妥以后以物换物多便捷。”
霍灵渠佩服道:“我们这里一两燕窝可是能换一屋白菜。”
“想多了,人家不傻。”晏霁之笑道:“我做海外生意,海岛最有赚头,南海上有着数以千计的海岛且以荒岛居多,我的死士占个一两座荒岛不就很赚了?”
“海外荒岛?”霍灵渠触电般福灵心至:“这是你谋划的其中一条退路吗?”
晏霁之笑着抚抚她的秀发,说:“给我倒杯茶水来,有点渴了。”
霍灵渠嗯了声,推开他站起来,走到桌前倒杯茶,一杯茶饮尽再倒两杯,端起茶水走回床前递杯茶给他,好心劝诫:“我觉得你这些生意还是悠着点儿好,毕竟你爹娘还不知道,若是动静闹得太大被你爹娘知晓,你爹没什么,你娘能吗?”
“好好好,我悠着点儿。”晏霁之弯弯眼笑,茶水饮尽把茶杯递给她,这德行很正常,霍灵渠接过后把两只空茶杯放回桌上,她再走回床榻前铺被窝准备安置。
屋里烛火渐暗,朦胧的光影依稀还有残存的温暖,静静温柔着黑夜游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