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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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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从窗牗洒进几道橘红光束,殿中的人们才恍然惊讶殿外已是夕阳天。
暖色调的光晕给金碧辉煌的麟德殿增添份祥和也缓和了新冒尖的冲突,霍贵妃要抚养翁美人诞下的皇嗣虽不啻于强抢,但除了翁美人惊慌紧张,连翁家人都还算平静。
按霍家的作风,在贵妃没有亲生骨肉前会想要抚养低位嫔妃生的皇嗣很正常,而宫里没有养育皇嗣资格的嫔妃诞下的儿女会交给哪位娘娘抚养轮不到外臣置喙。
因此,令愔夫人真有心想替翁美人相争还是犹豫着没出头,倘若陛下没想过在翁美人生产后就将她连升三级直接擢升为婕妤,她亲生的孩儿她也不能养育的;贵妃既然主动提了,选秀又没顺贵妃心意,陛下不会再在此事上驳掉贵妃和霍家的脸面。
皇帝平静看看霍贵妃再转向身怀六甲的翁美人,翁美人捧着高耸的孕肚,小脸委屈巴巴回望皇帝,楚楚可怜的模样忒能惹男人怜惜,可嬴忱璧个铁石心肠,察觉到给他怀着孩儿的美人可能要哭泣时居然说:“好,翁美人诞下皇嗣就抱到关雎宫给贵妃养。”
年方十八岁的美人顿时难受得感觉好像动胎气了,咬咬牙想求时被她祖父翊善伯‘凶狠’的眼神阻住,立时更委屈几乎当场哭出来,可她这么委屈还得捧着孕肚站起来谢恩:“嫔妾、嫔妾谢、谢贵妃娘娘抬爱。”她要回自己宫里哭死算了。
霍灵渠真觉得自己怪不厚道,此时此刻竟是想翁美人的小脸表情真生动,但她就养两三年应该没影响;挺挺腰,尽量拿出副霸道跋扈的妖妃款儿,随意摆摆手。
“贵妃怕深宫寂寥会乏闷,今年选秀就多挑些美人,既可给你解闷还能赏赐英王世子。”鞠太妃憋着怒火可不惧越线:“毕竟四年多的情谊,英王世子眼下也没别的妾室;贵妃进宫就只剩他形单影只多可怜,贵妃也该心疼心疼前枕边人啊。”
许多人神情微变,最后句话可太犯忌讳!晏霁之眼风轻扫,瑰灿的眉眼间尽显风流,登基第五年给皇帝送这么好的立威机会,可真是令太上皇想不生气都难啊。
太上皇可不就是瞬间怒起,他都能有把握哪怕他出面调和,皇帝都不会退让,否则今后得有多少不识好歹的要拿贵妃的往事羞辱践踏君王尊严。
郢国公想补救被皇帝的眼神制住只得作罢,他明白陛下不想多议论免得越描越黑,示意妹妹给皇帝赔罪被无视,那妹妹还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真让他有点生气了。
意识到不妙的大臣和官眷们纷纷低头,懵懂的看客们瞧着陛下果然不可挽回地再脸黑,可霍贵妃自己提往事犯忌讳时陛下就像全然不在意,他们哪能想到这回有多严重。
旁人公然犯忌讳挑衅与贵妃自己提往事能等同吗?贵妃提,皇帝能忍;一个太妃也敢当着满朝的面寻衅皇帝,皇帝凭什么再忍?堂堂君王若是被如此羞辱都忍,今后岂不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妄想骑到皇帝脖子上?!霍海啸冷笑,还真以为皇帝做傀儡吗?!
霍灵渠没意识到这已不是她的事而转化成了皇帝的主场,想还击被祖父拿拐杖拦住,霍老太爷哼哼示意孙女淡定。霍太后斜睨眼,拿银签签起块水果吃准备看戏。
映进殿内的夕阳光影中仿佛有丝丝诡谲窜动,鞠太妃扫视眼殿内看霍家居然全做蔫鸡,不屑嗤声欲再发泄时,皇帝说话了:“乐邑劝诫贵妃时雄鹰和舒窈心急驳斥,朕就没多言。此时想想,朕确实该纠正,刚才那番长篇大论,皇妹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废话!乐邑长公主心里腹诽,还没搞明白这皇兄没头没脑冲她挑刺作甚,她公爹显国公已经站起来请罪:“陛下恕罪,长公主只是一时糊涂,绝无任何冒犯皇兄之意。”
冒犯?懵懂的朝臣和官眷们有些被点醒,有些想明白了陛下的怒气从何而来,寻常百姓碰到有人拿他妾室和旧情郎来调侃下脸都要生气的,何况心疼两字真超越调侃了。
还有部分看客仍然没理解,毕竟上有太上皇把握朝堂大权,下有霍家嚣张狂妄太招摇,皇帝自己又不显山不露水地含蓄着,谁置身事外看着能没点想当然的错觉?
恰如鞠太妃若是惧怕皇帝还能当众挑衅吗?连太微宫的宫婢来传太上皇的旨意都敢对皇帝摆谱,只有没本事得圣人庇护宠幸的废物才对皇帝毕恭毕敬呢,鞠太妃当然不惧。
她既和圣人有情份,郢国公府更得器重前途无量,哪怕兄长劝过让她敬着皇帝,可她怎么看皇帝就只是太上皇的应声虫,敬条应声虫可不是笑话吗?霍贵妃敢羞辱她就是自找的,皇帝有怒又如何,她只需请圣人训斥,皇帝照样连个屁都不敢放。
此刻鞠太妃虽然没看懂皇帝唱什么戏但很清楚在影射她,不由嗤笑。
乐邑长公主没理解她哪儿有冒犯就被丈夫拉着请罪,郁闷地拧驸马。薛述聪也郁闷,他也不明白他爹在请什么罪,可他爹都请罪了他们还能当没事人吗?
薛家除主母外皆悉数站立请罪,皇帝尚未发话,平原大长公主稳稳当当坐着对侄儿训斥:“才做几年皇帝就敢当着你父皇的面无缘无故拿皇妹撒气,皇帝你还像话吗?!”
殿内霎时一凛,显国公勃然转头怒瞪她,她不在意地轻蔑鄙夷,真不懂丈夫装给谁看?
虽然皇帝将懋郡王降爵就在眼前,可这不还得太上皇点头准许才能够让皇帝摆摆威风。她就是当众教训皇帝侄儿又如何?有她皇兄在,平原大长公主能怕?
殊不知她的太上皇皇兄都被气得够呛,班太妃静静注视圣人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悄然侧望就见鞠太妃在慢悠悠喝果酒,毫不在意的态度真是与平原大长公主十足像啊。
郢国公瞧着这妹妹的德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吴王生母蒙太妃亦瞥眼身侧的鞠姐姐,整日里有事没事的被庄太妃当做枪使竟然还屁颠屁颠乐意,当众挑衅皇帝,就算暂时被圣人护住又如何,将来呢?真不知她有脑子没、想不想后半生求个安稳体面终老。
薛侍郎也是真的不明白嫂嫂何必非得总想着拿姑母的谱压倒皇帝?都怕今日不能收场。他知道晋王和庄太妃至今没死心,可晋王上位难道就能让你压到头顶吗?将来圣人驾崩,你不还得对皇帝侄儿低头吗?现在处处得罪皇帝对你能有什么好?!
霍擎老太爷憋住悠哉带儿孙们看戏,显国公要请罪硬是被正徽帝挡住,在灼灼瞩目下,皇帝轻飘飘的对姑母说:“前些日子,显国公和武襄侯联名上奏,大长公主于国无寸功却享一千户食邑太过优渥恐有灾殃,请上裁减两百户降至八百户食邑,朕准了。”
令愔夫人顿时揪心得捏丝帕;杭婕妤心里叹息,都已隐忍多年,陛下又何必?翁美人捧着高耸的孕肚,感觉眼前的害怕都让她暂时忘掉皇儿要被抱给贵妃养的难受了。
皇帝和太上皇之间一直维持着大家心知肚明的平衡,在人前也还没有过分歧。前两年,陛下几乎没有自己的声音仍然事事都恭请太上皇做主;近两年,陛下逐渐会表态、太上皇有时也会让皇帝发号施令,但这些的前提都得由太上皇许可啊。
请上削减大长公主食邑的奏疏,殿内多数人都猜得出是皇帝在随口胡诌,何况不请示、竟就越过太上皇做主可是大忌!郭皇后看着这幕,深埋在心底的怨恨难以遏制地往上冲,谁做皇帝不是威风八面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偏偏就他,做皇帝都那么没用。
做王爷时要看霍家的脸色,做皇帝竟还要看太上皇和霍家的脸色!郭皇后有时恨极了真恨不得想这么没用的丈夫还不如趁早驾崩、让她的皇儿继位。此刻看他这般强行维持皇帝的颜面真忍不住冷笑,有意思么,被太上皇打脸还不是更难堪。
晏霁之注视郭皇后的精彩神态也真忍不住向皇帝示意,嬴忱璧微讶,眼风顺他的提示隐晦瞥向皇后,隐约能观察到嫌恶讽刺,皇帝他平静抿唇笑笑。
穆国公霍秦川瞧着他们的互动真怀疑你俩是情敌吗?再看高座的皇后表侄女,造孽啊,就这情形他都有点担心皇后会不会想不开钻牛角尖想弑君好避过入佛门清修。
虽然他们心理活动蛮多,实则就只在眨眼间,皇帝自作主张,着实让许多人惊诧了把,惊诧过后有人担忧有人淡定自然也有人讥讽;晋王真想怜悯这皇兄何必非得上赶着丢脸呢,鞠太妃轻蔑不已,皇帝拿谁撒气不行非得往平原头上撞,看皇帝这回怎么收场。
然而平原大长公主冷笑声,还没来得及请她的皇兄做主管教皇帝,她丈夫显国公和姐夫武襄侯就领旨谢恩了,恼得她真恨铁不成钢就冲丈夫怒喝:“你在做什么?”
显国公猛然回头狠狠瞪她吓得她的心咯噔跳只想移开视线,她定定神抬头就迎接到皇帝侄儿的冷眼压制,瞬间被挑起心头火,当即站起来冲皇帝训斥:“皇帝你还有规矩没有,你姑母们的食邑岂是你能过问,真想让姑母请你父皇管教管教你是吧?!”
殿内氛围陡变,莫说做丈夫的,做皇兄的都被气得眼黑;班丞相以六旬年纪的老胳膊老腿特别敏捷利落地跪下,在他双膝碰到大理石地砖时即有批朝臣紧随带家眷跪地。晏霁之郁闷掀袍,魏王真想骂平原不长脑,这都能害他对嬴忱璧多跪次。
霍家也没有落下,霍擎老太爷淡定带儿孙们跪地,霍蓁蓁看热闹正紧张时就被她嫂嫂给拽着跪下,真想问好端端的作甚要跪?但看大家都忙着要跪,她还是不问了。
“请圣人、陛下降罪!”显国公懒得再辩就跪下,薛述聪莫名心慌的拉乐邑同跪地。
在上座能将殿内百官们带家眷跪地的景象清清楚楚得尽收眼底,鞠太妃简直不可思议,深觉古怪时触及兄长严厉的眼神吓得她突然心里哆嗦,迟疑下就从椅中站起来跪下。
蒙太妃和班太妃都没犹豫,国师诲仰道长见此真有点郁闷得掀掀道袍跪下。庄太妃想不通这群臣子胆敢如此给皇帝壮威势难道就不怕圣人降罪吗?踌躇时察觉到有人注视她,转头就对上霍宝鸾的轻佻蔑视,翻成话就是:本宫能坐,你也配吗?
郭皇后震惊,陛下如此有威严吗?她按按激动的心跳带嫔妃们跪下。而随着她们跪地,殿内情形再清晰明朗不过;晋王反应不过来,衣袖被重扯了下,他随之看去见王妃使眼色,他咬咬牙跪下来淹没在跪地的人群里。
除高高在上的两位和霍太后,整座殿内就平原大长公主还站立着,她忽然背脊发凉可哪能因此就屈服,若是服软她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满是委屈地喊皇兄请求替她做主。
太上皇憋住怒火挤出笑意圆场:“皇儿,你姑母发昏才犯糊涂,你别和她一般计较。”
话语间的客气谦和,在仗着有太上皇撑腰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人听来谁能不惊?
可若非如此,班丞相哪能带头跪,摆在人前的是:太上皇把皇帝压得死死的,皇帝登基都已经是第五年了可到今天到此事前都没有脱离父皇的掌控真正立过威,连太微宫传圣人旨意的内侍都敢对陛下摆摆谱,何况是平原大长公主之流,根本不将皇帝看在眼里。
偏偏这只是陛下孝顺愿意维持父皇的尊崇才委屈自己继续放任,实则,陛下已经在他父皇面前亮过锋芒逼得亲爹都不得不退让,前两年没把陛下放在眼里的官员现在都在蹲大牢!圣人而今更愿意安抚住皇帝儿子维系现有的平衡而非和皇帝儿子硬碰硬。
况且这情形叫陛下怎么退,圣人若是在人前硬压强逼皇帝憋住这股怒火得在背后多付几倍代价平息?又是在霍家要清算阴谋必将掀起朝堂腥风血雨前夕,太上皇都巴不得想让皇帝和他同心呢能再强压?平原能配圣人自己吐血来替她出头吗?
正徽帝嬴忱璧俊脸含笑而不容置喙:“父皇,朕明白姑母犯昏病糊涂了,不会多计较;可我们是君王,掌天下握江山的君王,君臣尊卑岂能有秋毫之犯?
一臣妇胆敢如此僭越,即使她发昏才犯糊涂,可若不惩戒,朕和父皇何以面对天下?念在她是父皇的妹妹朕的姑母又是初犯,就请母后派身边的女官掌嘴二十小惩大诫吧。”
“皇兄?!”平原大长公主疾声叫嚷、瞪得眼睛如铜铃;太上皇没理会就同意,下瞬耳边又响起她的叽叽歪歪,气得随便抄样东西就砸:“你做的混账事,寡人和皇帝真要计较,你有几颗脑袋够砍?要是活腻了,寡人现在就赐你白绫上路!”
赐白绫?殿内不知多少人被太上皇的暴怒给惊到了,这是口不择言吧?薛述聪心慌扯他爹衣袖时,平原大长公主额头青筋直暴撑着最后的倔强吼:“皇兄!我是你妹妹!”
“皇帝是寡人的儿子!”太上皇气得再抄起东西砸,压抑的怒火爆发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就算与你论私,你还知道皇帝是你兄长的儿子吗?论小家,你是嫁出去的姑奶奶,皇帝是寡人交托家业的新家主,轮得到你个外家女对娘家的家主指手画脚吗?
论情,你的荣耀富贵是谁给的,是寡人和皇帝给你;看看贵妃对霍家何等的感恩之心,可你又是副什么嘴脸?再论国,寡人和皇帝是君,你乃臣妇,你可还知君臣尊卑吗,若非念情寡人和皇帝还能容你站在这里大呼小叫?”
偌大的麟德殿里安静得鸦雀无声,令愔夫人和翁美人皆悄悄松口气;亲娘被舅舅兼公爹骂得狗血喷头的晋王妃死死捂嘴巴憋泪意,晋王憋得慌,这父皇何至于如此给皇帝助威啊!鞠太妃身体瘫软下来,一低头就有滴汗落在宫裙上。
一山尚且难容二虎何况是一国?多少人觉得皇帝和太上皇之间是对立的,尤其是对于仗着有太上皇撑腰庇护就不把皇帝看在眼里的人,谁认为起冲突时圣人会维护皇帝?
哪怕亲眼见证,庄太妃还是难以置信,难道就因为君臣尊卑吗?他们是君,所以,圣人即使要把皇帝压得死死的也会在人前维护皇帝的尊严体面,再得圣人宠爱也不能在明面上对皇帝不敬,这群大臣都清楚而她却未看明白吗?
平原大长公主遍体生寒而脸颊火辣辣得滚烫,就在浑身冷热交织中对上霍太后的鄙薄,她张张唇没说出话来却双膝软下就跪倒了,耳边好像有蜜蜂在叫吵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父皇息怒,姑母应该已知错,且她毕竟是您的妹妹朕的姑母,又是初犯,就给姑母留点体面派宫人带到偏殿再掌嘴,姑母领过罚就让宫人送出宫。”
“好!”
嬴忱璧颔首应过再请太后派遣女官处置,霍太后赖洋洋地挥挥手,她身边面相严厉的陶女官领命过后带领四名宫人走向那位惯来趾高气扬的平原大长公主。
乐邑和薛述聪兄妹还有众多悄悄注视的官眷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软做滩泥般被宫人架走,受震动不可谓不大,两刻钟前她还气焰嚣张得想压皇帝侄儿,现在几乎半死不活了。
嬴忱璧扫视全场,叫众人平身,大家伙还没喘口气,他就对皇妹训诫:“乐邑,穆国公是臣,贵妃和太后是娘娘岂有仰赖臣下之理?贵妃仰赖朕,太后娘娘仰赖朕和太上皇,朕的嫔妃如何擢升降等以及生死都只由朕做主。
皇后清修佛缘欲辞位遁入空门,百官提议继后人选从霍家挑,唯有朕和太上皇认可,百官的推举方才能奏效,否则任百官如何议都是空谈;清楚了么,皇妹?可别再说出霍秀仪靠穆国公能抢走贵妃之位这种颠三倒四的混账话。”
乐邑长公主赶忙请罪,她婆母兼姑母都被罚掌嘴受那么大羞辱,她清楚得透透的了。
霍灵渠蹙眉,皇帝手中到底是有权还是没权呀?若有权,她留在宫里不是白耗吗?
郭皇后心中涌起希望而眼眸发亮,杭婕妤兴奋想莫非陛下已经能做主不需再隐忍?
“陛下?”郭皇后心潮澎湃就没忍住,话出口又觉得似乎有些心急了。陛下问何事,她狠狠心想反正绝不可能比仍旧要被迫辞位更糟就豁出去了:“臣妾、臣妾想皇儿们都还小,皇儿们还离不开母亲,臣妾想还是暂缓辞位入道观清修的事。”
嬴忱璧&晏霁之&霍家诸位&班丞相等众大臣&太上皇:“……”
皇后的娘家人闻言双眼放光,晏霁之想他还挺想知道皇帝什么想法,穆国公想表侄女是人才啊,他爹霍擎想侄孙女哎你就不能消停点,他弟弟霍漓江懒得有想法,他大儿霍海啸想如此迷糊计较利令智昏,只怕你避过辞位的下场就是把你自己和儿女都给作死。
嬴忱璧答:“朕问过父皇再做定论。”然后请示父皇,太上皇便和蔼得把问题扔给国丈,霍擎笑哈哈再传:“女婿啊,老头我已经致仕,您和陛下不如参考魏王的建议。”
魏王心里骂过老匹夫再奏:“父皇,丞相乃百官之首,儿臣以为请教丞相更妥当。”
班丞相哪儿会沾这种烫手山芋,被点到名就顺势推脱:“禀圣人、陛下,老臣得圣人和陛下厚爱忝居相位,但论智慧眼界远不及两位副相,老臣提议先问两位副相。”
建威侯看他们相互推诿不禁皱眉,太上皇平静的叫两位副相,晏副相有见地的提议:“禀圣人、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应先论家事再涉国政,武襄侯和显国公乃是陛下和皇后的姑丈,皇后娘娘入佛门清修是否维持旧议应当先由两位驸马爷陪圣人、陛下商议。”
房副相附议,显国公他们被点到就踢给穆国公,霍秦川是国舅啊,舅舅比姑丈亲嘛。
穆国公霍秦川给个解决方案:“禀圣人、陛下,显国公和武襄侯联名上奏大长公主于国无寸功却享食邑太过优渥恐有灾殃,老臣甚有感触,古人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皇后娘娘高居国母尊位一举一动岂能草率?皇后既许佛门布告朝堂即将辞皇后位,倘若出尔反尔恐天降示警于国有失,老臣以为该由钦天监算过天相再定。”
“国舅言之有理,皇帝以为呢?”太上皇笑问,嬴忱璧赞同:“父皇所言甚是,国舅考虑得甚是周全。”然后劝郭皇后:“皇后,就由钦天监推算过天相再定吧。”
郭皇后空欢喜场悻悻遵命,眉眼间的失落清晰可见,让钦天监推算,结果她都能猜到,肯定是强迫她必须辞位。她竟然还真以为陛下能做主压制霍家,原来还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假装给自己脸上贴金,她真想啐他口:有意思么,真有本事你倒是压霍家呀!
她失望,她娘家建威侯府同样失望;只是建威侯府没多少人关注,她可有的是人关注,皇帝陛下给过答复也仍然温和地凝视皇后呢,郭皇后沉浸在自己的难受中没管罢了。
令愔夫人使两回眼色,皇后都是无知无觉自顾悲鸣;她在心里无奈低叹,皇后刚涌现希冀高兴起来就被掐灭难免郁郁会维持不住体面,好在陛下包容体谅。
班丞相看到的却是郭皇后很可能快要把皇帝对她被迫辞位的愧意都给作没了,陛下看着、还当着满朝的面都藏不住失望怨恨,这是在嫌恨怨什么?被迫辞位,何尝不是副好牌,只要用好何愁将来;这么副好牌都能打稀巴烂,没有前程又能怨谁。
皇帝收回视线,饮下杯酒,小心思作祟就想借驴下坡:“鞠太妃的提议确有可取之处,朕和贵妃是该给晏卿赐美人,贵妃意下如何?”
得知晏霁之自正徽二年起就没再碰过别的女人,嬴忱璧多少有点波动,当年他们定亲时他愿意只守着媳妇过的,可阴差阳错他没能娶到她……算啦,往事不可追只能看今后。
霍灵渠就看他,晏霁之微微笑,她抿抿唇婉拒:“陛下何必如此费心,他可怜什么,您都允诺了,今年冬吏部左侍郎年迈致仕就升任他为吏部左侍郎;他算盘打得多精,舍掉个妾室能换取少拼搏十几二十年,他怎会不情愿,用得着谁心疼他?”
晏霁之旋即在心里骂女人污蔑,我多难受你眼瞎吗?有种你现在就敢跟我走吗?
嬴忱璧没再争取下就同意,清醒得预见他若争取、贵妃会再拒绝,算了吧。
霍漓江和霍擎同时要笑不笑看向这混球,原来混球要到这么大的好处,难怪这么冷静。穆国公霍秦川有点头疼,他想把人调到外州府避到他俩情淡了,合着还调不走了吗?
英王晏墉更想把儿子调到外地,对这份补偿压根儿高兴不起来甚至都想推掉。
郭皇后亦没质疑皇帝给得起,抢臣子的妾室,太上皇能不帮他给补偿吗?而对殿内许多人而言这讯息就像阵暴击,皇帝陛下宽厚大方得真让他们受伤。
英王世子他才27岁啊27岁,英王世子他爹英王51岁任兵部侍郎,显国公47岁任户部侍郎,现任侍郎位置上年纪最大的吏部左侍郎忠毅伯都已经六十四五岁了,突然来个二十七八岁的侍郎大人叫他们情何以堪?何况是吏部,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啊!
现年57岁的吏部薄尚书默默装作淡然样,他真的没有嫌弃自家儿孙。任吏部右侍郎的薛侍郎脑壳隐隐作响,他真的宁愿和忠毅伯老贼天天见也不想换个能做他儿子的年轻人。
显国公再三犹豫是否该和英王谈谈让他替他儿子推掉这份恩典,班丞相脑壳疼,陛下的补偿太出乎意料,他可不怀疑这绝非补偿那么简单。
去年前任吏部右侍郎调任,薛家原本没想法,薛侍郎能上位全靠陛下推动;毕竟显国公自己任户部侍郎,亲弟弟的官权比自己高可不好看啊。
当时他就怀疑,但薛家总归是晋王的岳家,这只能是陛下抬爱。没想才一年又要再换位侍郎还是这样斗志昂扬的年轻人,这简直是火~药~桶。何况薄尚书调进京任吏部尚书都才只有两年,陛下这几年动吏部动得也太频繁了。
班丞相真怕当前的平衡要维系不住了,两个血气方刚的情敌怎么就能愿意联手呢?
最受波动的自然是现任吏部左侍郎忠毅伯,虽然已经六十四五岁但他可从未想过致仕,皇帝是他的亲外孙,他向来就奔着宁死在官位上也绝不奏请致仕。
“贵妃当真没有弄错吗?”
晋王憋得忍无可忍,虽然六品以上官员的任免权握在太上皇手里,但皇帝有提议,太上皇基本不会驳掉,晏霁之的侍郎位算稳了,可凭什么?魏王好歹担着实职,他就只有虚衔,晏霁之凭什么舍掉个女人就能做吏部左侍郎?!
“现任吏部左侍郎可是皇兄的亲外祖父,就是八十岁致仕都该;况且忠毅伯精明强干,皇兄又没昏头,怎会只因册封贵妃就许诺晏霁之调任吏部左侍郎逼亲外祖父致仕?”
显国公深呼吸告诫自己忍,晏霁之侧目瞟向晋王的眼神活像看傻瓜,班丞相心中摇头,晋王爷你想拱火好歹有点水平啊,最好祈祷贵妃愿意留点情面,否则今天真难看了。
忠毅伯含怨看向皇帝,还没来得及配合唱戏,霍灵渠的妙语已响起:“王爷,嬴忱璧以嫡子身份承继大统,也是嫡母将他抚养长大,皇帝的外祖家在霍家。
放任朝堂私下恭维忠毅伯乃皇帝外祖父、称忠毅伯府乃皇帝外祖家是霍家宽厚退让;可忠毅伯若真敢拿自己以陛下的外祖父自居可就不是不识好歹而是给脸不要脸了,王爷戳破此事是想骂嬴忱璧数典忘本还是想指责圣人眼瞎挑个忘恩负义的儿子承继大统?
再者朝廷有规范官员几岁致仕吧,是65岁啊;只有皇帝厚爱施恩才能宽限延续仕途,朝堂前任宰执身兼国丈都没贪婪权柄到规定年限就主动致仕了,王爷你用逼字妥当吗?忠毅伯今年将满六十五岁,年迈致仕不是合情合理合乎律法吗?”
晋王真懊恼,忠毅伯又恨又憋屈不甘,太上皇真想骂晋王蠢啊。正徽帝嬴忱璧静默两息时间再从龙椅中站起走前几步,朝双亲附身作揖:“是孩儿错,请父皇母后责罚。”
太上皇脸色体谅而叹息,想表态又犹豫难定最终一语未言看向继妻,霍太后面无表情:“从今早的册封典礼到现在都酉时了,贵妃忙碌整日必定很累就回关雎宫休息吧。
对了,关雎宫乃是温献皇后生前居所,温献皇后最疼爱英王世子、视这侄儿犹如亲儿;今日关雎宫迎新主,晏霁之理应走趟关雎宫缅怀姑母,既顺路就护送贵妃回宫。”
“……”太后你故意想挑衅皇帝呢还是想故意给藕断丝连的俩人制造机会?
太上皇真疑惑就这点事能令继妻有这么大的怒火要给皇帝难堪吗?嬴忱璧难以置信的直起腰看向养母兼名义上的母亲,晏霁之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穆国公霍秦川真想叫妹妹,霍漓江真想骂她,晏霍两家的亲戚们都嫌头疼啊。
“母后?”嬴忱璧怎么都不能忍:“晏卿对贵妃是外男,岂能护送贵妃回关雎宫?”
“英王和兴献侯是嫡亲连襟,按贵妃父亲这方算,灵渠该叫晏霁之表哥;贵妃既入皇家,温献皇后当然是她的婆母,按温献皇后这方算,贵妃还是得喊表哥,怎会是外男?”霍太后拂掉皇帝的脸面转而盯住英王世子吩咐:“晏卿即刻护送贵妃回关雎宫吧。”
“母后?!”嬴忱璧态度强硬,晏霁之想应承都被挡住了,皇帝目光如炬:“纵然贵妃和晏卿有表兄妹的名份可到底不是血亲表兄妹,必须避嫌,朕不能允,母后见谅。”
穆国公使眼色被妹妹忽略,晋王可乐得把气闷懊恼都押后了,太上皇暂且就作壁上观,霍太后此刻绝对不怵和皇帝硬刚,霍灵渠抢前问:“陛下这是担心臣妾给您戴绿帽?”
贵妃娘娘您如此直白不合适吧?殿内许多人真想隐遁,霍擎老太爷憋笑得也想捂脸了,嬴忱璧被噎下转身赔笑:“朕当然相信贵妃和晏卿,但该避讳的事必须避讳,这是规矩。”
“规矩?臣妾记得的规矩是皇后和居一品的贵淑德贤四妃有权召见朝廷命官。”霍灵渠就和皇帝对峙:“妾敢问陛下,我今后能召见晏霁之吗?”
“皇后和高位嫔妃倘若事出有因确实可召见前朝大臣,具体事宜召见日期也会记档。”嬴忱璧委婉表明:“贵妃有任何事想做,告诉朕即可。”
“陛下的意思是臣妾没有自主的权利,想做任何事都必须经过你的许可吗?”霍灵渠一阵阵反感翻涌:“我的认知是我现在能够带晏霁之去关雎宫,缅怀温献皇后不算事吗?我有偷偷摸摸不准内侍记档吗?我没有逾矩,你在防贼还是拿我当囚犯看?”
霍擎感觉有点替皇帝糟心啊,嬴忱璧头疼哄道:“贵妃你胡想到哪儿去了,朕的意思是贵妃对前朝的事不懂,若有事想召见前朝大臣只需告诉朕即可。”
“好,臣妾告诉陛下,晏卿遵太后慈谕将随臣妾前往关雎宫缅怀温献皇后。”霍灵渠说,正徽帝嬴忱璧无奈:“贵妃,朕已明确告示你和晏卿必须避嫌,此事朕不能应允。”
“太后的命令有何出格?什么叫避嫌,自我踏进潜邸到现在还没满五个时辰,我做你的贵妃也就三四个时辰,我在这三四个时辰里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吗?倘若太后的命令是派晏煦之晏朗之他们护送我回关雎宫缅怀温献皇后,你会如此反对吗?
你一再要求避嫌连贵妃权限内的事都不准我做,究竟是防备我给你戴绿帽还是打心底里就认为我已非清白身是侮辱你,可难道是我死乞白赖求你册封贵妃吗?你自愿的,陛下既然愿意册封我做贵妃却还要对我百般防范视作羞耻,又是何必?”
霍灵渠走过两步挽住晏霁之,用最坚硬的态度告诉皇帝:“你可以现在就换位贵妃。”
嬴忱璧瞬间变脸,穆国公真心苦逼,霍太后惊住,看客们看来霍贵妃莫非疯了吗?
晏霁之被挽手臂当然不可能甩掉而是顺势牵手,嬴忱璧冷峻的龙颜难看到极点,锐利的凤眸顷刻间仿如寒冰又似有团烈焰在燃烧,谁看着都不用怀疑皇帝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