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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第2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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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徽十年,还是正月里春寒未消,皇宫乃至都城都喜气洋洋,浑似扫尽三年来的阴霾,万象更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陛下要立皇后了,出了正月,二月就是立后大典。
霍贵妃封皇后,入主中宫。
当天,关雎宫中仿佛人人透着活泼伶俐劲儿欢欣鼓舞,皇城,鼓乐,鞭炮,欢声雷动,正徽帝的立后大典隆重盛大,凤冠霞帔,筵席将将快摆承天门外去了,霍灵渠望着梳妆镜,恍若梦,幼儿清脆的喜音传来耳畔,霍灵渠抱抱两个孩儿,戴凤冠,着凤服。
日光生辉,嬴忱璧在太极殿看着他的皇后向他走来,眼底险些有丝晕眩的泪意。
霍灵渠来到皇帝身侧,嬴忱璧握住皇后的手,皇帝的眼中看见了永远,那样坚毅。
夜,椒房殿,寝殿彻底翻新过,一应都是全新的,俩孩儿兴高采烈在床帐里跑动嬉闹,霍灵渠捧匣金元宝送给皇帝:“记得多年前我还和陛下说过,金元宝能治百病,陛下今后若有烦闷难消,数数金元宝吧,当是霍灵渠的一点心意。”
嬴忱璧不想接:“我们的新婚之夜,皇后何必说扫兴的话。”
霍灵渠略压低视线,浅笑:“好,将来送。”
霍灵渠和嬴忱璧各自拥被靠在床头,两人间隔一臂距离,两个小家伙扑过来,一边一个扑在皇后怀中,嬴忱璧也得以靠近,拥住他的妻儿,五皇子拿金锭看,四皇子问:“阿娘,今夜数钱吗?”四皇子知道贵妃会数钱。
“母后。”嬴忱璧纠正:“你阿娘封后了,你们今后要喊母后。”
“哦哦,孩儿晓得了,父皇。”四皇子欢喜念着:“母后,母后。”
“数钱能高兴。”霍灵渠抚抚在外侧的五皇子,将他们兄弟抱作堆,希冀道:“你们兄弟和你们父皇若有难过或者烦闷,抱一匣钱财来数一数,数完了,就不要不高兴了。”
嬴忱璧眼眸微酸,四皇子没过心:“嗯,孩儿会的。”
“孩儿会。”五皇子一同保证,霍灵渠目光怜爱:“好,我们今夜来数一数。”
皇帝册立皇后,还有将宫中嫔妃皆晋升一级,且皇宫中有四个孕妇了,今年,当真是个大喜之年。
霍灵渠免掉嫔妃晨省,皇后的生辰,嬴忱璧想办得热闹些被否决,想陪皇后出宫小庆又被拒,被霍灵渠压着声怼:“你非得提醒我,我三十岁了吗?”
嬴忱璧默默不言假装没有被皇后训,今天学堂休息,霍灵渠做针线,四皇子就带着弟弟在阿娘身边玩鲁班锁,霍灵渠搂过两个皇子,俩孩儿看向阿娘,霍灵渠笑吟吟:“闷不闷,你们去大花园抓几只蝴蝶来给阿娘好不好?”
“好。”两个小家伙欣喜应了,四皇子牵住弟弟的手向父皇母后告退。
嬴忱璧慢步至廊前看孩儿们带群宫人往外跑,令内侍传霍海啸、霍雄鹰去陪两位殿下,嬴忱璧回殿中,霍灵渠仍在做针线,一件小衣裳给四皇子五岁的生辰礼。
“孩子长得快,你做了衣裳鞋袜,他们也穿不了几回,不要忙活了。”
此前,嬴忱璧想她给他们父子做些衣物,她真经常针线不离手,他也不愿意她累。
“这个月,四皇子五岁,下个月,五皇子三岁,我说了要做身衣裳再做双鞋给他们。”霍灵渠看着这件小衣裳,忍酸涩,嬴忱璧坐到皇后身边:“你故意支走孩儿?”
“前两年他们小,怕磕着碰着了总有些拘着孩子,而今,稍大些了,生活里多些欢喜,不是总在我身边对他们好。”霍灵渠说,嬴忱璧略鼻酸,想抱他的皇后,还将手臂压下了,皇帝站起来想离去,霍灵渠建议:“你数数金元宝吧。”
嬴忱璧:“……”皇帝想他还是留着陪皇后,他去饮酒。
春夏韶光,风和日丽,繁花锦,彩蝶翩翩,两个皇子让宫人抱着抓蝴蝶,遇上嫔妃,大宫女给殿下介绍说这是翁修仪和周婕妤,翁修仪和周婕妤都有身孕了。
“翁修仪,周婕妤。”四皇子问好,五皇子同问好。
翁修仪热泪盈眶,几十个宫人看着,她把泪意逼退,扬起笑意:“四殿下,五殿下。”她捏帕上前步:“你们累了吧,我给你们擦擦汗,让宫人抓蝴蝶,你们歇会儿。”
“不累,我们不累,给我们母后的蝴蝶,我们自己抓才好呢。”四皇子要下来,宫人们放下两位殿下,四皇子对父皇的这两个嫔妃点个头,拉着弟弟去别处。
翁修仪掉落几颗珍珠似的大泪珠,忙拿丝帕擦掉眼泪,周婕妤望着更小那个身影,孩子快三岁了,会跑会玩耍了,口齿清晰声音清甜,已经活蹦乱跳了呢。霍海啸和霍雄鹰赶来,两个小家伙玩兴愈浓让舅舅抱着扑蝶,周婕妤远看着,泪滑落。
五月里,尚婕妤诞下位小公主,嬴忱璧想将公主抱来,霍灵渠反对:“陛下何必?你恐一个皇子记在皇后名下会招惹瞩目反而不利于孩儿成长,你想两个皇子,好,我答应你了,若是这两个皇儿是有必要,这小公主还有必要吗?”
嬴忱璧想和皇后儿女双全,霍灵渠懂啊,训他呢,嬴忱璧退让:“好,依皇后。”
皇宫中喜讯频传,尚婕妤诞下四公主没半月,六月初,周婕妤生下位小皇子,六皇子。
八月,翁修仪生五公主,九月,唐婕妤诞七皇子。
然喜庆之下,皇宫蒙上阴翳,皇后病重,病许久未有好转反愈渐病重,那么小小的人都气急。
屋外,秋风扫枯叶,殿阁里,五皇子指着宫人凶,指着太医凶,摔着他能捧起的摆件,抓着他的棉纱棒打,霍灵渠下病床来搂住孩儿,让他们退下吧。
“大限将至,是阿娘病了,怎好怪他人?”
“阿娘~~”小娃娃可怜,噙着包泪,抱着阿娘哭,四皇子跑进来,闷头扎进母后怀里,这才巳时二刻,霍灵渠抚抚孩儿:“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逃课了?”
“孩儿不去学堂了,阿娘病好,孩儿回学堂。”四皇子忍着哭泣:“父皇答应了。”他必是想许久也磨他爹许久了,霍灵渠坐下,抱住两个孩儿,劝导:“生老病死——”
“孩儿不听,孩儿不想听。”四皇子摇着头,忍不住地眼泪哗哗流:“阿娘长命百岁,孩儿要阿娘长命百岁,孩儿愿折寿,把孩儿的寿元给阿娘。”
“对对对,孩儿折寿,孩儿寿元给阿娘。”五皇子跟着哥哥说,霍灵渠当即斥‘胡说’第一回对两个孩子严厉:“不准胡言乱语,若再胡言,你们休来阿娘病榻前了。”
俩孩儿伏在母后怀里痛哭,霍灵渠仰头,不绝的泪没入青丝。
嬴忱璧在殿外冷冷心绪,进殿,抱床锦被来给皇后裹着,跟孩儿说:“快入冬了,地板多凉啊,阿娘还病着,你们怎能让母后坐在这薄薄的地毯上?”
小家伙们反应过来要推母后回床铺,霍灵渠说不碍:“好了,不哭了,去数金元宝吧,一人数两遍,数完了不能哭了,再去给阿娘找找可还有桂花香吗?”
“孩儿不走。”四皇子泪眼汪汪,小脸都是泪痕,五皇子亦然,霍灵渠给孩儿们擦泪:“阿娘病着,你们夜里若还跟我恐会害你们染病,你们去跟父皇住?”
四皇子倔着小脸,霍灵渠哄道:“你乖,带弟弟去消消难受,母后由着你们夜里跟我,生老病死,谁都避不过,不许有执念,你们还这么小,当活泼些。”
嬴忱璧再哄哄,四皇子牵住弟弟的小手,艰难答应。
霍灵渠让陛下从衣柜拿两件斗篷来给孩儿披着,莫着凉了。
俩孩儿又几乎要哭出来才走,嬴忱璧送俩孩儿至廊前,嘱宫人们看顾好殿下,回室内,霍灵渠还裹着锦被坐着,嬴忱璧劝:“地上凉,回床榻吧。”
霍灵渠眸光有些涣散,若失神一般:“皇后的嫁妆平分成两份,他们二十岁、十八岁,你代我给他们。皇后的每样物件都看在孩子们眼里,我一样不带走了,两个孩儿还这么小,皇后薨逝,我是希望陛下能给他们找个养母照料他们几年。”
“朕会照料皇儿。”嬴忱璧告知道:“他们跟我住皇极宫,五皇子八岁,四皇子十岁了,他们兄弟搬出内廷,这四年半,两个皇儿就跟我。”
霍灵渠眼睫轻颤下:“也好。”
嬴忱璧坐到皇后身边,隔着锦被抱住皇后。
晏霁之和冠军侯大胜归来,此战后,沿海至少能得三百年安宁,嬴忱璧给弟弟封王,给晏霁之赏赐门亲事,晏霁之神色沉郁:“陛下——”
“是皇后亲自给你保媒,皇后不大好了,朕和皇后希望你能答应,蜀王终前有一牵挂,是已故的姬国舅之女,蜀王的亲表妹,朕和皇后已认作义妹,封长念长公主。”
嬴忱璧顿下说:“长公主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长公主又不愿意来京,朕和皇后虽有心照拂也不好枉顾长公主的意愿,她一人孤寂,蜀王走后,她就更孤零零的了,朕和皇后希望有个人陪她,数十封信送去,劝好久,她才答应,你也答应吧。”
晏霁之沉寂下请求:“臣可以和皇后娘娘见一面吗?”
“好,让皇后亲自和你说。”
晏霁之谢过陛下,告退,老六看他走,转头看见,皇兄眼底有丝湿润。
十月末了,天刮着风像带着细细密密的刺,刺破浅层的肌肤,一点点辣辣的疼。
晏霁之走进椒房殿看见一个命若游丝的人,晏霁之别过头,霍灵渠说:“今年,我熬不过去了,她叫宝儿,姬宝儿,没比你小多少,你答应我吧。”
晏霁之忍着心酸涩问:“霍贵妃,霍氏灵渠,兴献侯之女,已故霍太后侄女,正徽四年二月入宫,正徽五年四月诞四皇子,正徽七年五月诞五皇子,正徽十年春进皇后?”
“正徽十年冬,病逝于椒房殿。”霍灵渠补充。
晏霁之别过头,霍灵渠奄奄一息:“他想改,改早一年,就改吧,你也答应我吧。”
片刻,晏霁之答应了,掀袍跪道:“臣谢陛下、皇后娘娘隆恩。”
霍灵渠枯萎道:“我病重,不留你了。”
晏霁之颔首,行礼:“臣告退。”
晏霁之退出到殿外,又去向陛下告退,回晏家,坐许久,看窗外飘起了小雪。
十一月初,霍皇后薨逝。
皇宫中的丧钟响,噩耗传出来,晏霁之怔怔,拿帕子擦眼睛,提笔写辞呈。
风霜白,紫殿朱门银装素裹,俩孩儿在母后的梓宫前痛苦得哀哀欲绝,霍海啸和霍巨浪抱着两个皇子外甥,霍桑柔在梓宫前埋头哭,霍漓江抹把泪,偶尔看顾外孙,俩皇子又让外祖父和小姨抱。
老六闷,也去抱抱侄儿们。
湘王赶回,悲得跪下。
嬴忱璧在人前,在皇后的丧仪,依然还若经天纬地。
深夜,嬴忱璧躲在他和皇后的寝殿,守着皇后留给他的钱匣,泣不成声。
丧仪毕,嬴忱璧将他和皇后的两个孩儿接去皇极宫跟他住,今后,他带两个孩儿长大。
晏霁之的辞呈递上来,嬴忱璧看眼,语气低落:“你也要走啊。”
皇后的父亲已跟他辞官,嬴忱璧对着岳父的辞呈默半响,终只喊声岳父。
还有霍枫叶请旨求外放蜀中。
晏霁之想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走吧。”嬴忱璧振作:“见到长念,代皇兄皇嫂给她问好。”
“陛下如日中天。”晏霁之仿若心间一轻:“臣等着看您盛世,万国来朝。”
嬴忱璧眼神一凛看向他,雄心壮志,若与他盟誓:“好。”
一字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