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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13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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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遭遇刺客的第四天,刑部和大理寺结案,是乃废楚王余孽欲行不轨。
都城中迎来清洗,庄家当家人及其长子判处秋后问斩,家眷及同伙流放辽阳。
对庄太妃的处置是:送往小觉庵。
晋王未受殃及。
庄太妃对着来给她送行的班太妃惨淡一笑:“圣人连来见我一面都不肯了吗?”
“庄姐姐,送你去小觉庵是陛下的意思,圣人既然同意了,庄姐姐又何必让圣人为难;若你非要见,把话递上去也行,但庄姐姐和圣人的情份还能否经得起损耗,你该最清楚。”班太妃就猜庄太妃还不知道昨日朱太妃揭发她残害皇嗣。
“好,我走。”庄太妃眼底泪光闪烁,再看眼这座宫禁,昂首往外走。
班太妃随同往外走,她要亲自把庄太妃送到小觉庵。
至于原来庄太妃身边的宫人,皇帝放出宫了,连同查到的庄太妃的细作,皇帝没问责,全部遣散出宫了。只是这一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来五十多名细作,目前皇宫中都还不到六千名宫人啊,皇帝看着这群细作是真嫌多了。
郢国公进宫来遇上庄太妃的这批人被放出宫,他略微停顿下,去宁寿宫。
“我们给庄太妃送个口信,告诉她,鞠家会帮她在小觉庵打点好。”
“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呀?”鞠太妃差点跳起来。
“全是猜测!”郢国公莫名拔高音,不知想劝住妹妹还是劝住自己:“我们若不捏着她,怎么查?我们要的是找出凶手,不是猜测。忍住,小皇子不会白死,一定会水落石出,我们在庄氏面前还不能露破绽,否则就查不出来了。”
鞠太妃绷着脸捏紧拳头目有凶光,从牙齿缝里蹦出一个好字。
自大皇子遇刺客以来,皇帝只在第一天驾临魏王府看望过长子,今日结案,处置落定,皇帝又走趟魏王府想将大皇子接回宫养伤,郭皇后不同意,皇后自是日日出宫来看儿子的,对于皇帝对待儿子这么副散漫的态度相当不满。
“皇儿重伤未愈怎可移动,陛下连日来对皇儿漠不关心,连每日过来看眼都不肯,今日更是不顾皇儿伤重就想将皇儿带回宫,陛下可还有将皇儿放在心上吗?”
“既然皇后执意要留大皇子在魏王府,就随皇后吧。”嬴忱璧不争辩地走了。
走了,走了?!
建威侯夫人在暗处看着皇帝离去,难以置信地去找女儿确认:“大皇子遇刺都四天了,陛下这才来看第二回,为何事啊怎么竟又这么快走了?”
被火上浇油,郭皇后闻言恨恨地随手抄起样东西砸了。
且,大皇子还在难受中,霍贵妃省亲也没取消,皇帝还陪着霍贵妃去霍家了。
陪霍贵妃省亲都不来看大皇子!
都不用谁拱火,郭皇后的积怨不满就直烧脑门了。
旌旗华盖,盛大恢宏的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开往霍府,沿途人山人海,酒靡儿在人群中观望霍贵妃的车辇。原来,她见到的那位绝色美人就是霍贵妃,曾经名动京畿的流光姨娘。皇家仪仗队走远,她退出人群,她要回江南了,今日就走。
梅斗先生并不同行,京中这堆烂摊子,梅斗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霍鸳娇也在人群中,看着看着,心酸直冲鼻腔把她这两天的怒火都压住了,她就知道,霍家的女儿谁都比不上霍灵渠,霍灵渠回来了,入过风尘、没有清白身,都没有影响,照样风风光光做贵妃,照样是霍家的掌珠,二十多年了,霍灵渠就是这么金贵。
不像她,霍鸳娇憋住泪意,和她姨娘还有弟弟去佟家闹。
她爹给他们的银两不见了被偷了,真被偷走了,她姨娘指天发誓都敢用命担保没耍诈,真是被贼子偷走了,他们商讨许久想到会不会是佟蓁蓁母女憎恨前些天被他们奚落而让佟家派人来偷走的?多可笑,佟家都自顾不暇了还会来偷他们的银两吗?
可没法子呀,她不是不怀疑是愗郡公府做的,可她若是与公婆和丈夫撕破脸,她在夫家就没法过了,算来算去只能去佟家闹,能要到补偿最好,总不能这么吃哑巴亏。
霍府大宅前,霍擎和老妻早已率儿孙和族人们在恭候了。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仿佛把晨间的明媚都压暗了,子孙繁茂,霍家在人前站出来的又何止是子孙繁茂,家族昌盛,钟鸣鼎食之家,不必多言已跃然纸上。单人数之多,难怪霍漓江都能对贵妃女儿说:让族人们进宫来给你请个安,不嫌招人话柄啊。
霍桑柔牵着小祐在队列中,心中莫名,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家族概念的雏形在她心里隐隐约约抽芽,模糊到她根本不愿意想,但霍家的庞大,她真直观地感受到了。
霍六姑娘望向叔祖家的堂姐,霍绥业的嫡长孙女和这堂伯家的堂妹相视一笑。
来京的族人们不算,霍家本家儿孙,不论是稚童还是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都抱出来了,霍家对待贵妃省亲的隆重可见一斑。然则,若霍家是因霍贵妃而荣耀,隆重对待不算出奇,但不是,是贵妃要倚仗家族,霍家对待贵妃省亲当然可以不必隆重。
但家族对贵妃省亲还是隆重相待了,霍六姑娘想,是长辈们真的重视贵妃吧。
霍绥业的嫡长孙女亦如是想,她爹和祖父对伯祖家要隆重相迎连不赞同的想法都没有,她对霍灵渠比大堂姐霍舒窈的心态要好很多,这十多年来,她更可惜心疼霍灵渠,谁想……她低头自嘲笑笑,灵渠注定就是她们这辈姐妹里最金贵的女孩吧。
皇家仪仗队到来,霍家众人跪迎陛下和贵妃娘娘。
霍灵渠乌黑的青丝绾做惊鹄髻,鬓间珠宝生辉似将刚被压暗的明媚又照亮了,一袭真红银丝绣宫裙独具匠心,繁复庄重的红裙上银孔雀栩栩如生似欲夺人眼,偏偏通身的贵重又压住了银孔雀的璀璨夺目将它降做陪衬,直叫人惊艳于宫装主人的风采。
正徽帝嬴忱璧今早被贵妃的美丽愣住过,这会儿面对霍贵妃,皇帝不争气的仍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发愣,围观的百姓们看来,不得不感叹曾经的流光姨娘美貌冠当世啊。
帝妃来到霍家众人面前,亲自扶起老穆国公夫妇,简单寒暄过,一同往府里走。
湘王纠结好几遍还是不找和事佬了,他自己亲自去截住霍雄鹰和解。
外祖家迎贵妃省亲,湘王夫妇自然要过来的。
“和好吧?”大家都走远了,湘王扯着霍雄鹰来到有假山遮挡的角落里,昂着头傲娇可不是示弱:“霍家现在危机重重杀机四伏,我们自己人不能再起内讧了。”
霍雄鹰看表弟这小样,懒得跟他计较省得被带幼稚:“好好好,和好,但你真得想想了,佟氏他们出狱后,佟蓁蓁一定会想死抓着你不放,你打算怎么办?”
“蓁蓁会想把清白给我?”湘王蔫儿了,他只是不愿意这么想又不是傻。
“当然了,你已经是佟蓁蓁包括佟氏和佟振羽最好的出路了,他们还能放过你吗?”总算这表弟脑瓜还没废掉,霍雄鹰告诫:“你没看见他们多利欲熏心啊。”
湘王沉默,霍雄鹰探究:“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佟蓁蓁?”
“我把蓁蓁当妹妹,真的是妹妹。”湘王很烦躁还提不起劲儿:“我妹妹那么小就没了,我把对同母妹妹的疼爱或多或少地寄托给蓁蓁了,就像母后对贵妃那样。”
这不更糟?霍雄鹰语气不善:“那你能做到不管佟蓁蓁吗?”
湘王敏感地冒起戒备:“你问这个做什么?”
“佟氏他们出狱后还能善罢甘休吗?你若做不到不管佟蓁蓁,你还能不被他们当枪使来对付霍家吗?”霍雄鹰没好气:“外祖家和佟蓁蓁,你只能二选一。”
“我再看看吧。”湘王糟心,犹豫是没有犹豫的,他肯定要外祖家,只是也还不想对疼爱多年的表妹轻易撒手:“蓁蓁他们出狱后,若蓁蓁真想算计我,只想拿捏我利用我,不肯安生也不愿意再和霍家罢休,我就不再管他们了。”
“行吧行吧,反正也没几个月,你就能看到了。”
霍雄鹰带着湘王去霍府大堂,霍老夫人正抱着贵妃哭得老泪纵横,离家十多年的孙女,她终于能好好看看孙女了,纵使孙女已是贵妃要苦尽甘来了,她也抑不住要哭。
皇帝怕他在会让霍家众人拘束,悄悄退出大堂。
刚来到堂前海棠树下,霍海啸跟上来,嬴忱璧让霍海啸回堂屋吧,无妨。霍海啸刚走,霍擎凑过去:“陛下,老臣回书房了,您要是闷了,您就过来找外祖父。”
“老国丈不留在堂屋吗?”嬴忱璧讶异。
“唉,哭哭啼啼的有啥可看,有霍秦川留着够了。”霍擎嫌煽情。
“好!”皇帝嬴忱璧微微点点头,霍擎告退,皇帝独自站会儿,踱步到堂屋窗前,看见霍绥业豪爽地一掌拍在贵妃侄孙女的肩头,说:“行了,丫头,放心在宫里欺负人……”
皇帝他莫名有点受刺激,想了想,还是去找老穆国公。
“您觉得原牧炽对何忘忧有情爱吗?”嬴忱璧自然不想原牧炽将来胡来。
“你懂情爱吗?”霍擎反问。
嬴忱璧一噎,机灵道:“您凭什么认为我不懂情爱?”
“你们这群童年玩伴啊,论性情,你六弟和灵渠最搭,在你和灵渠没有婚约的前提下,他们两个若是都安安稳稳长大,到婚嫁的年纪,两个人成亲了,一起过一辈子,还生同衾、死同穴,这放外人看来,哎呦这两人真是恩爱呀恩爱得不得了了。
实则恩爱什么呀恩爱,两个人连情爱都还不懂呢,小孩过家家,成婚了一起开开心心活到老死是喜欢呀,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但,喜欢完了以后呢?”
霍擎摇头:“没了,情爱?没有,真没有。你还别不信,霍漓江和灵渠的母亲都不想让女儿尝情爱滋味,霍家对灵渠打小的教育里就有要革除她将来对男人动心的,你六弟跟灵渠在一起玩得再开心都没用,更不要说他们能玩到一起的,半斤八两。
都不懂情爱滋味的,一起开开心心活到老死,在别人甚至他们子孙看来都是恩爱有加,可什么是情爱?多少人活一辈子都不懂,老头我都不懂,不过霍漓江懂,你爹应该也懂得,你想知道你就去问问,看你有没有情窦初开怦然心动过?”
“咳咳!”嬴忱璧手抵唇轻咳,倒也说不上是装腔呢还是真有疑虑:“贵妃和晏霁之一直指我心爱女人的位置有人了,您不以为然吗?”
“情爱嘛,至少得先认定一个人吧,可你认定了啥?”霍擎松动松动换个坐姿,嫌道:“只要是个女子嫁给你,只要在你正妻的位置上,你就能对人好。
这还能是你有心爱的女人吗?你犯病还差不多,你嫉妒过吗,你媳妇若亲近别人,你会嫉妒吗?你是只觉得被侮辱还是嫉妒啊,哦对,你知道嫉妒的滋味吗?
霍漓江当年闹得要死要活,还有你爹,温献皇后对他笑,他能乐得像个傻子,温献皇后要是跟别的男人说笑,一缸醋都没他酸。你呢,你啥个情况?”
嬴忱璧:“……”皇帝他机敏转移:“温献皇后怎么可能跟别的男子说笑?”
这话音落地,晏霁之破门而入,给他们两位行个礼,在皇帝身侧落座。
嬴忱璧受惊般看向他,晏霁之反问:“你不想我在这里,你想我在哪里?”
呃,咳咳,皇帝端起茶盏抿两口茶,晏霁之看向老穆国公,倒是倾向于:“您觉得有没有可能即使老六他不懂情爱,但他认定了,他就会硬抢?”
霍擎打量这年轻人斟酌:“你相信原牧炽将来和灵渠相认会想硬抢?”
“我愿意相信。”晏霁之道:“撇开童年不谈,老六在北境没有喜欢他的姑娘吗,没有习武术性情跟他更投契的姑娘吗?必然有。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很有缘,以老六的性情,他的喜欢不是情爱但可能胜似情爱,如果他不会再有第二个喜欢的姑娘。”
“原牧炽还会有第二个喜欢的姑娘吗?”晏霁之自问自答:“我觉得不会了。”
皇帝嬴忱璧眼眸微闪,霍擎沉默下缓缓接:“除非灵渠主动跟他断。”
“是!”晏霁之没说的是,但以灵渠对北境将士的愧意,绝不会主动了断。
“温献皇后怎会跟别的男子说笑?”嬴忱璧放下茶盏,说:“老国公说笑了。”
“咋,你小子还想规定温献皇后进宫前不能少年慕艾情窦初开过呀?”霍擎随之跳转,故意变换个轻松的语气,嬴忱璧提示:“朕指的是温献皇后进宫之后。”
“那又咋样,人家碰到以前的心上人,光明正大的说说笑笑不行啊?”
嬴忱璧看向晏霁之,晏霁之很平静地端茶盅饮茶,嬴忱璧好笑:“温献皇后怎敢,若是被父皇知道——”说着被霍擎打断:“你爹知道啊,温献皇后进东宫前你爹就知道。”霍擎瞧他忒没大丈夫气概:“你这么刻板啊,你老爹这一点可真是比你强多了。”
“您老没瞎掰?”嬴忱璧对老穆国公霍擎还是有点认知的。
“你尽管向你爹求证啊,放心吧,你老爹不避讳,你问了,他就能告诉你。再不然,你就向晏家或者姬太妃和国师求证,问他们,你总不至于要觉得尴尬吧。”
嬴忱璧再看向晏霁之,晏霁之依旧平淡,嬴忱璧神奇了:“温献皇后曾少年慕艾的男子是……”皇帝他还被噎了噎:“是、是姬国舅姬沛?”
“是啊,咋,你有意见啊?”霍擎总觉得又要对他有点意见了,嬴忱璧又觑向晏霁之,晏霁之仍想感慨:“上一辈的错综纠葛果然只有我们想不到而没有不可能。”
“咳咳!”嬴忱璧微呛:“我父皇真的清楚,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啥呀,你爹年轻那会儿信啥,信他能让温献皇后爱上他,有啥可在意。”霍擎瞧着他眉头拧得都能夹苍蝇了,嬴忱璧当即表示:“朕也不在意贵妃进宫前的过往。”
霍擎瞧着皇帝外孙这德行不大可信地端起茶盏喝茶。
嬴忱璧又忍不住看向晏霁之,晏霁之佩服:“你果然擅长给自己挖坑。”
“……”
微微扎心的皇帝想把晏霁之踹出去时,霍擎正色道:“陛下,若侯瞻渥还想去找媳妇,事不过三,霍家不会再拦了,您也让他去吧。在辽阳把人截住后,但请陛下把侯瞻渥和两个假冒货送给庞老夫人,请庞老夫人亲自来京把两个假冒货送给太上皇。”
“庞老夫人?”嬴忱璧问:“剑门关庞老将军的夫人,护国公的长姐?”
霍擎嗯,嬴忱璧奇怪:“把侯瞻渥送给庞老夫人作甚?”
“四十几年前,武襄侯差点就成护国公的姐夫了。”霍擎曝料,嬴忱璧莫名差点手抖,晏霁之唏嘘,上一辈的情缘果然只有他们想不到而没有不可能。
“老国公,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把侯瞻渥送过去也属多此一举了吧?”
嬴忱璧不赞成,霍擎老脸笑起来似有感怀又渗着难以捕捉的教导:“忱璧啊,你相信,十多年前你六弟能从皇城消失没有武襄侯搭把手可能吗?”
两个小辈都微讶地对视眼,看向老穆国公,霍擎失笑道:“武襄侯对公主媳妇好吧,但没准儿啊,这份好还包含着愧疚,他喜欢的女人姓原。当时庞贵妃相中了原家姑娘,武襄侯他娘和桓皇后是表姐妹,桓皇后要把庶长女嫁给表侄儿,他们只能断。”
窗台金芒熠熠,一斛孟夏的暖意灌入,沾染几缕唏嘘悠长。
霍府大堂的认亲结束后,霍未央小姑娘跑到贵妃姑母身边耳语:“姑母,我悄悄告诉你哦,我的名字、未央,我爹是为你取的,希望你今后无病无灾,长乐未央。”
霍灵渠忍俊不禁:“你爹这取名能力跟祖父有的一拼了,霍未央。”
小姑娘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阿胜一脚踹开霍漓江前院书房的密室,进密室给灵牌上柱香,霍漓江急急赶来,训他:“你就不能有点礼数,你知道要上香怎么就不能有点礼数偏要踹门?”
“我要见灵渠,你安排吧。”阿胜要求,霍漓江若能无视一定选择无视:“你非得要见这一面做甚,你见了又能怎样,你就不能让我女儿安生一点吗?”
阿胜指指灵牌,霍漓江憋气:“你们甥舅俩自个儿不能报仇啊,非得拽着我女儿作甚,当年你抱着还在襁褓中的灵儿,姬沛告诉你,不要想报仇,好好活下去。
依你这德性肯定还没忘吧?二十四年都过来了,二十多年你们没点动作,灵渠颠沛十几年才刚安稳些,你就又想把她拖进漩涡里,你对得住姬沛吗?”
“对得住!”阿胜应,霍漓江被噎得差点想把他轰出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报仇就专注报仇,非得节外生枝把我女儿拖下水,对你能有什么好?”
“你该去安排了。”阿胜懒得跟他磨嘴皮。
霍漓江深呼吸:“姬氏一族还剩下的族人是不是一伙的?”
阿胜看他眼,没说话,霍漓江憋屈地走掉。
霍灵渠在童年的住处追忆过孩童时的怡然岁月,抱着小祐看妹妹数礼物,霍桑柔这两天又发笔横财,霍氏族人们挨个给她见面礼,她不想要还非得让她拿着,不一小心,她发现她拿到好多包括给银两的礼,她想给姐姐看看,挑些好的给姐姐。
霍枫叶过来看到这岁月静好的画面,停顿会儿,将贵妃请走了。
小祐娃娃有点小郁闷,他还想姨母抱抱呢,霍桑柔同样有点郁闷的抱住她的崽。
将贵妃侄女送到东南隅的桃花林,霍枫叶撤走,霍灵渠稍站片刻,看见来人,惊喜了:“表哥?爹爹你真这么快找到表哥了?”晏霁之见到的还真是她表哥呀。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这个真字,霍漓江忧伤道:“嗯,认识,自然一找一个准。”
阿胜盯向他,霍漓江摆手道:“行了,你们表兄妹聚聚吧,爹待会儿再过来。”
“好。”她爹爹走远,霍灵渠忙问:“表哥,族人们都还好吧?”
“放心。”阿胜叹气:“我没想到你这边会出这么大变故,表哥应该先找你的。”
“没事啦,若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我出宫,我将来假死就好了,不妨事。”霍灵渠拉住表哥的手臂下意识压低声音:“表哥,我可能发现残害外祖家的仇人了。”
阿胜眼底微暗:“我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他转瞬间又聚起精神,郑重道:“既然灵渠已有猜测了,好,表哥就告诉灵渠:二十四年前残杀我们族人的第一个仇家叫朱存焳,就是现在那位昌隆侯,他得他姑母朱太后授意、还有当时的授康帝默许。
论仇家,整个朱家、早已经死掉的朱太后和当今太上皇都是姬氏一族的仇家。朱太后,姬家遭大难前族人就动手了,故,姬家惨祸后两年,朱太后就病死了。”
至于朱家,昌隆侯快造反了,舅父生前就看出来了,朱存焳有反骨,灵渠也不必操心;唯独当今这位太上皇,他想谋求长生必会想拿你炼药,灵渠会很危险。”
霍灵渠心绪被牵引得都没注意阿胜口中的姬氏一族和舅父,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太上皇想害我,我就是因此才猜测太上皇可能会是残害外祖家的仇人,没想是朱家牵头。”她怀疑:“表哥,前世授康三十一年朱家满门被灭?”这事当时可轰动了。
“是我做的。”阿胜阐释道:“只是朱家造孽多,仇家多,不止我一人动手,有一个挺傻的以为仅凭他就能把朱家屠了,站出来偿命,所以才是前世那副场景。”
“那你今生又为何没有动手?”霍灵渠纯粹是好奇。
“家里还剩下的族人,前世我与他们分歧很大,我不知道他们有谋划,一意孤行做的。今生我刚醒来,他们就找上我了。”阿胜抬手抚抚表妹的额发,视线凝向前方。
霍灵渠转头,看见皇帝、她爹和晏霁之,她迎上前,雀跃道:“陛下,这位是我表哥,我生母娘家的表哥,我表哥很厉害,你封我表哥做个官吧,七品八品都行。”
嬴忱璧:“……”
晏霁之在心里憋笑,皇帝,嬴忱璧看着好高兴的贵妃,再看向走来的蜀王,皇帝他生生将即将出口的寒暄扭转成:“贵妃阿姨的娘家不是没人了吗?贵妃怎么知道他是你的表哥,你们怎么认识的,贵妃怎么确信他是你的表哥?”
“是大半年前,表哥找到我的。”霍灵渠避重就轻,阿胜随后道:“至于我们表兄妹怎么相认的就不劳皇帝陛下操心了,贵妃她爹都确认了,假不了。”
嬴忱璧看向国舅,霍漓江一脸苦逼相,皇帝他再忍住,哄道:“贵妃,舒窈有事找你,不如你随国舅先去和舒窈说说话,朕和表哥聊聊,待会儿再去看你。”
“好,妾告退。”霍灵渠欢快走人,霍漓江尾随,晏霁之琢磨怎么撤。
“皇兄这是何意?”嬴忱璧似笑非笑,阿胜把多余的打发走,晏霁之速遁。
此地再没有第三个人,阿胜理都没理皇帝弟弟,走了,嬴忱璧:“……”
朕谢谢皇兄啊你把晏霁之打发走了没让人看见你对皇帝弟弟不敬!
霍舒窈是为丈夫的堂妹找她自个儿的堂妹:“灼灼要跟那位断了,她的亲事不就要提上日程了嘛,她都二十岁了,一刻都拖不起,那她现在最好的选择肯定是晏霁之。”
“大姐你自己向晏霁之探口风吧。”霍灵渠不想沾手。
“我能自己出面还找你作甚?”霍舒窈无奈:“萧灼灼这情况,我向晏霁之探口风,我要倒霉的,所以我才找你,凭你跟他的关系,你就帮大姐去问问吧。”
霍灵渠眨眨眼惊奇:“大姐你怎么知道不能向晏霁之探这个口风?”
“嗳,小时候两家撮合过我跟他,你忘了,你知道他拒绝我的原因是什么吗?居然是我在七夕时给魏王送过香囊。”霍舒窈打开话匣子一般吐槽:“当时大家才几岁啊,而且我是因你和越王有婚约了,我不服气才找魏王的,他因此拒绝我,我怎么能服?
我跟他杠上过,我被他整得好惨的,这事我这么多年死活没往外蹦过,要不然他记仇,我又要倒霉的。你想想小时候啊,咱们才几岁,他都能这么挑。”
“萧灼灼这情况——”霍舒窈呵呵:“向晏霁之探探口风都要倒霉了。”
“对啊。”霍灵渠深表赞同,反劝道:“大姐,还是让萧家打消掉念头吧,萧家总该知道晏霁之很讲究,宜春县主这个情况,萧家还想把她塞给晏霁之是有点糟践人。”
“萧灼灼来京可是住在英王府的,这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懂啊?大家心照不宣了。”霍舒窈知道这事难:“萧家疼她,就像咱家仍然想把最好的给你,都一样呀。”
“不一样。”霍灵渠客观道:“萧家是把眼睛蒙上了只凭自家意愿,咱家讲你情我愿,假若我没有进宫,你和离归家,家里给我们选夫婿,必定会在心甘情愿的人家中找,若是没有人家愿意,兄弟们会愿意养我们到老,而不是只凭自家意愿。”
“唉!”霍舒窈叹气,霍灵渠琢磨着:“要不然,大姐你回绝掉萧家,我跟霁之提一提,不是向他探口风而是告诉他,萧家有意向、我们替他做主回绝掉了。”
“行吧。”霍舒窈看看妹妹,感悟道:“不过晏霁之对你还真是不一样哦。”
“我没觉得他对我有什么不一样。”霍灵渠剥只夏橙,递一半给堂姐。
“他对你若是没什么不同,五年前他还能买流光吗,他买下流光还能把事情处理好吗?他没排斥让你生养吧,是你自己不想生哎。你们若是有孩儿,他还能向着谁?”
霍灵渠在心里说前世他们可是有六年……好吧,毕竟还是做真夫妻了。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吃瓣橘肉,霍舒窈忽然说:“没准玉藏珠都沾你的光了。”
“啊?”霍灵渠没懂,霍舒窈剖析道:“当时霍灵渠定居在山东呀,虽然那个是假的,但是当时我们又不知道在山东的霍灵渠是个假冒货,那么,自然是霍灵渠在山东呀。这天下这么大,他祖父过世后晏霁之出门游历,作甚非得往山东去?”
她姐姐可真能想,霍灵渠感叹:“大姐你可以写话本子了。”
“晏霁之当年为玉藏珠要死要活,之后什么女人都没入过他的眼,他爹娘给他塞小妾,他推不掉都不碰的,宁可清心寡欲的过,怎么遇到你之后全变了?”霍舒窈自我求证道:“那还不能说明你对他是不同的甚至你在他心里比玉藏珠重要吗?”
知道真相的霍灵渠手托腮不作声。
“你再想想他多挑的人,只因我给魏王送过香囊,他就拒绝我,可你跟他重逢时你又是什么情况,他对你若没什么不同你俩还能有今天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吗?”
霍灵渠沉默是金。
“所以啊,你真得好好理理你跟晏霁之的关系了,你俩要是暂时还不想断,家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行,毕竟才几个月你们还适应不了,哎不对呀,”霍舒窈猛地又发现条线索:“晏霁之这么讲究的人怎么还会愿意跟皇帝的贵妃纠缠?”
霍灵渠干笑,霍舒窈哼哼:“是吧,躲不掉了吧,他喜欢你啊。”
“我宁愿他不喜欢我。”虽然霍灵渠觉得晏霁之更像在找消遣,但他非得自认喜欢她,她只能随他,何况晏霁之的确还不想断:“断了对他好。”
“那你跟他断呀。”霍舒窈犹若居高临下睨视堂妹,一眼就看穿这小样。
“我倒想上半年跟他断掉。”霍灵渠哀怨:“他不愿意,我能怎么办?”
霍灵渠着重申明:“我和他之间又不是我做主,我能做主就好了,我做不了主嘛。”
猜也知道你俩之间不是你做主,霍舒窈嘱咐道:“你心里能有底就好,只要你俩不是想长久纠缠,再耗几个月,家里应该还能受得住。行了,大姐去找晏霁之过来,你跟他把事情说完就让他快些走,别磨蹭,陛下若寻过来,我可挡不住。”
“知道了。”霍灵渠想晏霁之应该也不会想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磨蹭。
霍舒窈走出屋,没一会儿,一名丰神俊朗的颀长男子进屋,行走间恣意风流,湛湛笑意似有走慢的春晖流连:“舒窈可惜了,还以为舒窈能在孟怋乂之前堪破。”
“是有点可惜,怎么会那么难堪破呢,玉藏珠可自小有婚约在身呀,大姐都知道你这么讲究了,你在知道玉藏珠有婚约之后还纠缠还不是不正常吗?”霍灵渠忖度:“所以,大姐是觉得你一见钟情之后知道玉藏珠有婚约了也不在意吗?”
“很显然。”
霍灵渠瞅瞅他,很显然,晏霁之当年也是挑准了玉藏珠有婚约,省得把自己牵扯进去:“你当时就没有担心过婚约也是可以退掉的吗?”
晏霁之看她傻了是吧:“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霍灵渠被怼得直想深呼吸,晏霁之问:“我的手绳呢?”
“皇帝疑心病重,你可别这两天就戴。”霍灵渠把她编好的红手绳给他。
“我知道,到江南我再戴。”晏霁之把红手绳妥帖收好,揽过女人抱在怀里,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可惜什么呢,是不是霍舒窈居然能揪出他当年往山东游历的原委?
他其实也没想过,下意识就往山东去了,现下想,他怎会下意识就往山东去呢?
霍灵渠直起腰察看他的额头,高兴道:“一点疤痕印迹都没有,放心吧。”
晏霁之心像被蜜蜂蜇了下,轻轻的有点涩:“你还记得我额头的伤?”
“嗯?”霍灵渠没懂,晏霁之笑笑未语只抱住她,霍灵渠怔下想他是觉得她忘记了吗,还是他不敢奢望有人会记得?霍灵渠微微心酸,默下略过,把堂姐的事告诉他。
晏霁之估测:“没这么容易打消萧家的心思。”
“都回绝了,不至于吧?”霍灵渠迟疑,晏霁之提醒:“萧灼灼前天决定和情郎断掉,舒窈今日就能来探口风,谁的意思?她婆婆和丈夫,大伯家都这么上心,当然是萧灼灼的家长们早就通过气了,你别忘了,萧灼灼来京可是住在晏家。”
霍灵渠垂眸,把朱家那笔抹掉当不存在,让萧灼灼顺势嫁入晏家,对萧家和萧灼灼而言当然反倒又是一段佳话了,萧家放纵让萧灼灼住在晏家时就打算好了吧。
“对了,穆国公给霍鸳娇姐弟的银两被愗郡公府顺走了,他们认为是佟家做的,今早在佟家租赁的宅子前闹。晋王怕是会想推他们出面来对付霍桑柔了,你当心了。”
晏霁之警戒,霍灵渠默默纠正:“不是愗郡公府,我爹看得受不了了,告诉我的,是我大伯觉得这笔钱财肯定会便宜愗郡公府,与其便宜愗郡公府那还不如霍家拿回来呢,还是让大哥去做梁上君子拿回来的,所以我爹看得受不了了。”
“……”人,真忌讳想当然,晏霁之滞怠下把闲心思抛掉,抱她亲吻,霍灵渠慌忙拦:“太危险了,皇帝随时会找过来。”
晏霁之低头,暧昧笑:“正好帮你回忆我们曾经玩得有多刺激啊。”
霍灵渠:“……”
挡住晏霁之的是屋外的拍门:“皇帝快过来了,你个混球赶紧撤,霍海啸在等着揍你,拽着我们全家给你打掩护,待会儿被皇帝把你俩捉住了你担得起责任吗你?”
霍灵渠羞得把自己埋起来,晏霁之看着埋在他怀里的女人,坏笑道:“按你爹的意思,皇帝一刻钟内到不了,我们还有一刻钟,做什么好?”
“霁之~~”霍灵渠顾不得害羞,撒娇哄他走,晏霁之抚抚她的脸:“亲我下。”
霍灵渠亲下他的脸颊,晏霁之握握拳松开怀里的人,离开。
贵妃省亲的热闹在霍家持续三个多时辰,未时末,正徽帝嬴忱璧携霍贵妃起驾回宫。
霍家众人恭送过陛下和贵妃娘娘,各自回府。霍擎回到院里,拄着拐杖在庭前站许久,穆国公霍秦川过来时他还站着,霍秦川走近关怀:“爹?”
“没什么,姬家有几个族人想在端午和灵渠见一见。”霍擎老脸微沉。
“是在昌隆侯身边的姬氏族人?”霍秦川问,霍擎嗯了声,霍秦川叹息,扶老父回屋,把簿册递给老父,自省道:“孩儿当天就该想明白的,皇帝若只是想让昌隆侯死,何必大张旗鼓跟太上皇吵翻,昌隆侯在皇帝眼中可能配让他和太上皇吵翻吗?”
“是皇帝要用昌隆侯来刮骨疗毒。”霍秦川感佩:“陛下用昌隆侯这颗棋用得委实太妙。但,皇帝若是将朱家彻底覆灭,太上皇绝不会再留芮家,皇帝心里很清楚,可皇帝还是没有一点犹豫,芮家在皇帝心里可能确实不值一提。”
“昌隆侯,可惜了,遇到个境界这么高的皇帝。”霍擎翻翻簿册,手掌放在这簿册上,笑意淡得近乎于没有:“他想造反,皇帝当然乐意之至,让这群反贼死得对国家最有价值。一百年,立国百年之际出来位这等雄心壮志的皇帝当真嬴氏之福。”
老人掌下,正徽帝在立国百年之际清查丈量全国耕地的簿册安静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