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湖》小熊手

2、奎木湖

　　霍尔蒂回来了。

　　传言不知从何处起，晌午打个盹儿的功夫，卡纳森林便传开了。

　　我有些意外。不管怎么说，森林对小狼的态度并不友好。
　　单是因为她是一只成年狼，传说中凶狠的食肉动物，霍尔蒂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动物们警觉。

　　现在，她回来了。
　　我应该单独找她谈谈，或者给全体小动物开个会——显然前者更轻松些。

　　然而还没等我打听到霍尔蒂的下落，意外便发生了。

　　“最开始是一匹狼。”红鲤说。
　　“没过多久又来一头。狼三三两两聚集，最后竟唤来了狼群！”

　　“然后呢？”

　　“然后？”红鲤在水面跃起。“其他小动物早就逃跑了——除了老兔子阿卯。它蹲在原先那块涉水石上，指望从对面的狼群中看到一只叫霍尔蒂的狼。

　　我呢，就想着霍尔蒂从不下水，便以为狼群不会水，于是就跟霍尔蒂在的时候一般潜在水底悄悄观望。”

　　“稀罕，我都会水，狼不会水？”狗狗阿戌插嘴。

　　“我不知道！”红鲤不理他了。鱼尾巴突然像抽筋了一样急速摇摆。“我看见一匹狼袭击了老兔子！还没来得及害怕，紧接着一双幽绿幽绿的眼睛就盯上我了。”

　　又吐了好几个泡泡，红鲤冷静下来。

　　她小声说：“我好像看到老兔阿卯受伤了，却自顾不暇，只能逃回了水里的窝。我逃跑了……”

　　动物们倒抽一口冷气。

　　“没有动物责怪你，你做的够好了。你在水里，不能到陆地上。”沉默中，花斑猫安慰她道。

　　“总之，就是这样。我之前看到外面的狼，还以为是霍尔蒂回来了……我还为她有了同伴高兴。”红鲤伤心地说。“你们快走吧。天又要黑了，夜晚的奎木湖不安全。”

　　动物们四散了。
　　小兔爰爰有心想再问点什么，却被担忧她的小动物拖走了。

　　她是阿卯的孩子。

　　*

　　就这样，老兔阿卯不知去向，霍尔蒂也没有回来，卡纳森林一时间变得沉默又哀伤。

　　又是许多天过去了，小动物们找了许多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慢慢地，连小兔爰爰都觉得没指望了。

　　就在希望快要破灭的时候，老兔阿卯回来了。

　　“是真的！霍尔蒂回来了！”我去探望她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阿卯的大嗓门。

　　“真的是真的！是霍尔蒂救了我，还一直照顾我！”

　　“是是是，我相信。”小兔爰爰连声应和。她也显得高兴极了。

　　看到我进来，老兔阿卯又向我重复许多遍了她带来的好消息。

　　“所以，霍尔蒂在哪里？”我问。

　　“哦，她在卡纳森林最美的地方。”老兔阿卯说。“她在奎木湖边上的丛林里，能看到涉水石的地方。”

　　确定阿卯的伤已无大碍后，我来到了奎木湖。
　　这是森林里可以拥有完整阳光的地方。

　　阳光穿透水汽，在水面洒下暖暖的光，温润如白月。水下几尾红鲤，它们正安静地游弋着，没有因我的到来而惊惶。

　　远处隐隐有狼群在活动，他们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敢靠近。

　　“因为我在这里。”
　　霍尔蒂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她缓步踱来，像个披坚执锐的将军。

　　“我在这里，他们不敢靠近。”霍尔蒂解释说。“他们是草原狼，不适应森林的环境。又讨不来吃的，很快就会离开了。”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离开？”我问。

　　“他们的食物我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草原。”霍尔蒂说。“我属于森林，卡纳森林。”

　　“狼群离开后，要回老槐树下的家吗？”
　　“我就呆在这儿。”霍尔蒂越过我，懒懒地趴在涉水石上。“在这里也不错，也免得吓到可怜的小兔子。”

　　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我还是问了出来：“你不责怪卡纳森林的动物们吗？这些年你的经历……”

　　霍尔蒂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个问题很重要，我静静和她对视。

　　狼嘴咧开来：“一只狼的日子也不错。”她说。
　　看起来并不勉强。

　　“本来也是我先做错了事，那时候我有希望成为卡纳森林第一只被接纳的食肉动物。”

　　“已经没有动物介意你的夜嚎了。”我故意说。

　　“不是这件事，夜嚎没什么错，只是我呼朋引伴的本能罢了，并不伤害谁。鸟雀还要在清晨吵吵呢。”霍尔蒂说。“是我先伤害了小兔子阿卯。尽管不是故意的，但我确实没好好控制自己，任由不好的且未经求证的念头占据我的理智。”

　　“你真的这么想就好了。”我还是不肯放弃试探。

　　“就像夜嚎是我的本能，恐惧也是其他动物的本能呀。”霍尔蒂丝毫没被激怒，我怀疑她洞悉了我的意图。

　　“恐惧可以让它们免于受伤。不是所有的狼都是霍尔蒂。”霍尔蒂换了个慵懒的姿势，看上去可爱极了。“我们保持距离，并不伤害友好本身——我也不是需要喂养呵护的小狼了。”

　　我隐隐有点佩服她了。

　　“把我的话告诉老兔子阿卯吧。”老霍尔蒂最后说。“她不需要内疚，你也一样。”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