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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招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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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云灵迟迟醒来。
她没起床,围坐在被子里,小口抿着冰糖燕窝,细指捏住碗沿,恨不得把碗一起塞进被窝,娇娇气气打个哈欠,“冷,不想起床。”
“又躲懒!地龙整夜未熄,小谷半夜热得跑出去,哪里会冷着您,”柳姨笑骂,却又指挥丫鬟,把早膳放到床桌上,亲自端过来,“早上王府管家来道谢,听说您还在休息,留下谢礼走了。”
“什么谢礼?拿过来看看。”
云灵原本恹恹搅动燕窝,听到谢礼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她飞快跳下床,“我还没见过王府的谢礼呢。”
“哎呦祖宗,外头冷,”柳姨拿起斗篷追了两步,“知道您想看,特意没收进库里,在外屋放着呢。”
推开里间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云灵刚想退回去,看清前面的东西,忍着寒意快步上前。
只见房间正中央,闪闪发光珠宝玉石,整齐地码在一只大箱子里面,层层叠叠,甚至看不清有多少。
“摄政王果真是个好人!”云大小姐不走心地感叹,挑起最上方一对珍珠手串,对着阳光打量,“圆润饱满,剔透无暇,还是金色的,该是贡品?”
“底下是什么?”柳姨轻轻拂开上面一层珠宝,露出下面满满的字画,随便抽出一幅,是一幅山水图。
指尖轻勾,珍珠滑到手腕上,金珠银线煞是好看,云灵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低头看箱子里剩下的物件,她漫不经心扫一眼,笑了,“倒是会讨巧,都是些风雅之物。”柳府不缺金银,但底蕴不深,这些东西正好装点门面。
小谷眼尖,看见署名,惊呼道,“竟然是前朝画圣!老爷前几年收到一幅,知州知晓此事,还亲自来柳府,说要献给圣上,可惜后来查出是赝品。”
能送给圣上,价值不必多说,而且不止一幅,而是满满一箱,柳姨呼吸都轻了,愈发小心,她压低声音,“会不会太多了?”
这样一份礼,抵得上柳府数年积攒,更何况有价无市,寻常人根本买不到。即便是姻亲关系,也送的太多了。这其中,恐怕有其他缘故。
“或许王爷认为自己一命千金,况且,我还送去一个金丝软甲,纯金呢!”云灵弯着腰,嫌弃地挑挑拣拣,甚至觉得自己亏了,“都是字画啊,也没什么新奇东西。”
她拿出一部分,命人分给昨晚的手下,便兴致缺缺合上盖子,“收起来吧,让周大哥来见我。”
周英是柳家镖局的镖头,特意护送她进京,昨晚已经传过话,无人受伤,但没具体禀报。还没进门,他大笑的声音传来,“哈哈哈,昨晚看见咱们弟兄,两个小贼都傻了,那个表情,啧啧。”
慌乱中带着震惊,即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看懂其中扭曲的含义,‘怎么这么多人!’
忽略了他们半夜偷偷过去时、王府亲兵也被吓一跳的事实,周英摸摸刀柄,得意道,“咱们大小姐出门,怎么可能不多带些护卫,真是赶上来送死。”
江南首富可不是虚名,云灵出门,柳逢川派了几百护卫,只是化整为零,以走镖进贡的名义分批进京,看似松散,实则保护地密不透风。
云灵示意他随便坐,自己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听对方讲带着百号人出现在王府时、所有人震惊的模样,还非常配合地捧场“真的嘛?”“连管家都吓一跳?”“刺客都被吓得退后了?”
听完故事,才问道,“昨夜如何?”
周英收敛笑容,露出敬佩的表情,比起大拇指,“摄政王是这个!”
昨夜形势不明,周英自愿前往,也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摄政王根本没让他们出手,简单道谢后,亲自举剑迎敌,黑衣金甲,三两下便击溃刺客。周英没读过书,只有一句话,摄政王真他爹的是个男人!
他感叹,“就是最后,有一个刺客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挣脱绳索,给王爷一匕首,恰好被软甲挡住。我瞧着,匕首八成有毒。”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大缙禁甲不禁兵,咱们大咧咧拿出来,不会有事吧?”
“锁子甲二十余斤、能护全身。咱们的软甲顶多算罩衣,根本算不上铠甲。况且,王爷也收下了。”云灵心不在焉拨动手腕上的珍珠,心道,王爷的命果然尊贵,难怪送来不少好东西。等她嫁过去,再多遇见几次刺杀,岂不是赚翻了?
周围的丫鬟都退下,周英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还是说出口,“刺客路数很古怪,不像咱们大缙人,王府这趟浑水不好趟,小姐真要嫁过去?”
珍珠撞在玉镯上,叮咚作响,云灵眨眨眼,矜持地没说出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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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云灵吩咐备马,她要出府。
柳姨一路沉默,临近闹市才开口,“小姐,周英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柳姨都没问我去哪,原来在想这件事,”云灵倚在座位上,长发散了满地,半梦半醒,如一幅美人睡梦图,她拉起薄毯,长睫遮住潋滟的双眸,“摄政王府再如何,也比皇宫好。”
柳姨迷茫一瞬,蓦地反应过来,咬牙恨极,“云复朝。”
柳逢川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婚约一事,偏偏云父来信后,才说小姐有一门婚事。而当今圣上年满十三,即将选秀,看来云复朝很有进一步报效天子的想法。
小谷似懂非懂,挠挠头,“来之前,老爷不是还说,让小姐多和父亲亲近么?”
柳姨无奈,“让你听话不要只听一半。老爷说,进京后,可以多和父亲亲近,若是亲近不起来,也不必强求。”
重点在于,不必强求。
“哦,”小谷慢吞吞应下,忽然想起来,“小姐要去哪?去云府么?”她们进京后,理应住在云府,但小姐似乎去都不想去。
“去云府做什么,父亲贤妻在侧、父慈子孝,何必打扰。但他百忙之中,还能忧心我的婚事,”
云灵睁开眼,眉梢轻扬,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当女儿的,自然要从其他方面,报答他的好意。”
一刻钟后,京城最热闹的酒楼前,马车缓缓停下。
柳姨掀开帘子,隐约认出这里。
她是云灵母亲的贴身丫鬟,当年柳纤歌来京城,野心勃勃要做生意,亲自盘下几个铺面,酒楼正是其中之一。
柳姨若有所思回头,云灵已经起身,弯眼一笑,“比如,接手母亲的嫁妆和生意,让父亲少操心。”
云复朝出自书香门第,但家道没落,简言之是个穷书生。现在虽然位居三品侍郎,但平日往来,少不得依靠柳家的家产。
柳逢川顾及他是云灵生父,这些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云大小姐睚眦必报,知道婚事由来后,立马要来账本,来京的路上硬是看完了。
她吹吹殷红的指甲,准备下车,没想到孙叔忽然道,“小姐,前面好像有王府的人。”
掀开车帘一角,云灵又一次见到蓝衣黑靴的士兵。
酒楼门口,老板正在和统领模样的人对峙,老板大声嚷嚷,“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做点小生意,没偷没抢的,为何要抓我!难道摄政王府就能无法无天?”
围观的百姓听了老板的话,面有愤色,却不敢言语。
统领面无表情,“经审查,一伙刺客曾住过这里,还望老板配合。”
“咱们开店做生意,只是收个银子,哪里知道什么刺客。若真有此事,不如您和主家说。”
哪怕搬出云家,对面依旧没有缓和的意思,老板突然坐在地面,一边捶地一边大声哭喊,“摄政王府无法无天,当街杀人啦。”
统领皱眉,没想到,没强硬带走对方,反而连累了他家王爷的名声。
正在统领左右为难时,不远处的马车车门忽然打开,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主家说,她同意了。”
老板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手,“哪来的小丫头,快走快走。”
“放肆!吴庸,我看你忘了自己是谁!”
额头骤痛,一道白光闪过,什么东西飞过来砸中脑袋。老板大怒,抬头刚要呵斥,却见一张极为漂亮张扬、也极为熟悉的面孔,他磕磕绊绊开口,“柳……不,云、云小姐?!”
云灵跳下马车,大大方方开口,“我是酒楼老板,也听闻刺客一事。摄政王素来公正大义,不会没有证据乱抓人,请随意审查。”
“感谢云小姐!”统领抱拳,挥挥手,示意士兵带走老板。
两侧百姓很快散去,还能听见各种议论声“好漂亮的女娃。”“哪个云小姐?我怎么没听过?”“好像是柳老板的女儿,十几年前……”
人流再次向前,角落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跟在士兵后面驶过,路过云灵时,车帘掀开一角。
闻予行坐在马车里,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点点头。车帘落下的瞬间,对方似乎瞥了地上一眼。
顺着视线望过去,一串淡金色珍珠手串落在地上,最大的一颗珍珠已经碎了,其余几个也有裂纹。
云大小姐摸着空荡的手腕,心虚地眨眨眼。
刚才太生气,根本没注意什么东西,顺手把刚戴上的珍珠手串扔出去了。
那个……摄政王日理万机,应该不记得送了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