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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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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三人沿山路慢慢往回走,消食,晚风凉凉吹拂过面颊,散去盛夏燥意。
没急着回去,路过虎王洞时,衔玉爬到被削平的山尖尖上,那上面有个不大的平台,能容三四个人平躺。惊风剑到底是厉害,柳催雪全力一击,山尖切面光滑平整,成了个打坐看风景的好地方。
柳催雪晚饭吃得太饱,一爬上来就不动,就地一躺,嚷嚷着要睡觉,阮芽给他拿了竹枕,还铺了张凉席在地上,
这竹枕和凉席是她从家带来的,不太像山里普通的竹子,用了许多年还是翠绿的,不会变黄。阮小花怕她换个地方住不惯,给她带了很多家里用惯的东西,但来之后,这竹枕和凉席却是一次也没有用过。
有衔玉呀,抱着他睡就好了,那鳞片滑溜溜,冰凉凉,尾巴还会动来动去跟她玩,缠绕在她身上。
柳催雪躺在凉席上,靠着竹枕,两手垫着脸颊,很快就睡着了。
以前多讲究的一个人,衣不沾尘,时刻行端坐直,不苟言笑,连夜间入睡都不会改变一下姿势,睡着时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整个人古板又无趣。
现在却变得十足孩子气,三个人躺在床上睡觉,偶尔夜里下雨,衔玉起床,看见他偷偷把阮芽抱到床里头去,往角落里藏。
想来,他心里或许也并不喜欢原本的自己,他只是活成了旁人希望的样子。
可惜,世上再无阮清容,梦总是要醒的。
阮芽怕他着凉,在芥子袋里翻找一通,没找到被子,去不远的地方给他摘了几片大大的芭蕉叶回来盖着。
衔玉盘腿坐在一边,抬头看了眼天,“要下雨了。”夏季总是多雨。
阮芽“啊”了一声,挠挠腮帮子,“可他刚睡着,苍衡宗主说了,要吃饱睡好,他才能好。”
衔玉一动不动,“不用怕,有我在。”
“好。”她点两下脑袋,把之前跟衔玉在街上买的兔子灯点上,蹲在一旁,掏出她的小本本开始算。
昨天楚鸿声给她发了这个月的工资,命人送来,芥子袋里二百崭新的金锭,还有一盒糕点。
糕点已经分着吃完了,现在她有了两个芥子袋,一个专用来装钱,一个用来放杂物。芥子袋是身外空间,不需要灵力也可以使用。
她埋着脑袋算完数完,把装钱那个放进装杂物的里面,满意地拍了拍,“这下绝对不会丢啦。”
衔玉说:“丢也是一起丢。”
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阮芽愣住,“那……咋办!”
衔玉弯着眼睛笑,“不会丢的,丢了我帮你找回来。”说着在她芥子袋上打上印记,阮芽低头看,荷包样的锦袋上多了一尾盘成粑粑的黑色小蛟。
“你应该要灵石的,以后若想修炼,用处多多,有了本事,黄金白银还不就动动手指的事。”衔玉知道她没有灵根无法修炼,可万一呢?如果她想,找楚鸿声要些洗髓易骨的丹药也不是难事。
可他心底里,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其实他们只是拿你当替身,你或许不是阮清容呢?说是转世,谁又知道呢?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总会有不需要你的一天,到时候你可咋办呀。”
衔玉为她操碎了心,想让她以后住到他的水府去,他永远也不会赶她走,还会给她许多钱花。听人家说,当水神很赚的,三不五时就有人往河里丢馒头大饼,金银珠宝,甚至还有丢新娘子的!
当然他肯定不会要的,新娘子有一个就够了。
可又怕自己渡劫不成,身死道消,不敢轻易许诺。
阮芽的身份对衔玉已经不是秘密,她抱膝在他身边坐下,“我不要灵石,也不用担心我的,我就是阮芽,才不是什么阮清容,我只是来挣钱的!等这里的事结束,他们不要我了,不给我钱了,我就买上几头牛,回家种地去,孝敬我阿娘。”
要下雨了,风渐渐大起来,将她鬓角碎发吹到唇缝里,衔玉抬手布了个水罩,将她那缕调皮的碎发勾至耳后。
她歪着脑袋冲他笑,像一只还没断奶的憨憨小土狗,衔玉心里那只小猫爪子又开始抓挠起来,“凡人寿元短暂,无病无灾的活到五六十就已经算高寿了,七十八十的更是少之又少。而我是妖,已经活了快一千年……几十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如弹指一瞬……”
“你可以每年都来看我,我死了以后,就埋起来,不会乱跑的。”她天真说道。
衔玉没说话,只轻轻摇头。她身上有许多秘密,身份一定不简单,或许真是阮清容的转世也说不一定?
但阮芽之所以喜欢跟他玩,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过阮清容。
衔玉好迷茫,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难题,他虽然活得久,做人的时间却很短,经历也十分单薄,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修炼和睡觉。化龙时更有一大劫,说不定不等丫丫老死,他就遇劫死翘翘了。
这时候他又庆幸,这世上真的有转世。
做龙这么难的话,实在不行,下辈子给她做牛吧,犁犁地,吃吃草就好了,多简单。
开始下雨了,落在衔玉布下的水罩上,阮芽抬头看,像从水底看水面,雨滴溅起的涟漪一圈一圈。
雨急躁起来,噼里啪啦,耳边尽是汇聚成河的细碎声响,水罩里干燥温暖,有兔子灯暖色的光亮,像另一个世界。
“轰隆隆——”
惊雷乍响。
阮芽吓得一激灵,缩着脖子动也不敢动,求救地看向他,伸出手。衔玉自然接过她,把她抱进怀里,“真胆小。”
阮芽舒舒服服靠着他,傻呵呵笑,“抱着衔玉,我就不害怕了。”
他低下头,看见她小巧的耳垂和柔软的脸颊,心里猫爪子又开始挠,想咬一咬,尝一尝,是不是像馒头一样软,又像糯米糍一样弹?或许是荞麦馒头?因为还有一点黑。
但现在的丫丫已经没有她刚来的时候那么黑了,大概是一直穿着法衣的缘故,每天提着桶顶着烈日去膳堂打饭,没有变得更黑,却是在渐渐褪色。
说到她那几身法衣,衔玉还是不放心。外面都传,阮清容是苏荔害死的,衔玉不知内情,九华山也是真废物,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不是她?衔玉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不信任任何人。
没有证据,仅凭直觉。
他难以免俗地想,为什么不传是别人害死的,单单传她?总不会是胡乱逮个人就安上罪名,万花境有钱就能买,大家在上面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流言不知因谁而起,但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还有柳催雪的事,那鬼伞究竟从何而来?等了一个月,也没见那暗处的人再有动作,难道真是意外吗。
虽然这种想法很不好,他不信谣不传谣,只是心里提防着,应该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