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微尘》石上泉

28、第二十八章：洪主任

　　欲成大事者，须具备的三个条件:爱才如命；挥金如土；杀人如麻。

　　连夜召开的秘密会议，有西蒙、郎大志、兰兰、财务老高以及叶律师。会议定了调子：保证金损失已经不可避免，三天内筹集10亿，届时交割止损。

　　会上，叶律师向郎大志提出了一个问题，“郎总，我特别好奇，危强斯基为什么要向你建议卖出看涨期权，他的动机是什么？要知道，卖出看涨期权不是咱们这等规模的公司能玩得起的交易方式啊。”

　　“叶律，危强斯基是我导师推荐的，要知道，在沃顿，教授、校友，是一个兄弟会一般的存在，彼此间无条件支持和信任。而和危强斯基在面试的4个小时的交流中我确认，他的专业知识、实战经验、应变能力，都足以超越我。这是我接受他建议的前提条件，其次，我基于公司市场研究团队的数据信息，第三，我的野心。目前公司的地位在陆家嘴堪称数一数二，我的野心就是要做绝对的第一！”郎大志陈述着自己的理由，时不时懊悔地抓着头发。

　　“郎总，于你，这几点我都相信并理解。你并没有get到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危强斯基的动机是什么？一到公司就迫不及待地使用最据风险的手法，有悖常理。”

　　“这一点，我没有想过。”郎大志疑惑地回答着。“我想，他和我一样，有着职业性的野心吧。”

　　“但愿如此”，叶律师合上笔记本，转向西蒙，“我建议，对危强斯基进行秘密的内部调查。”

　　平昌区，在大都市的正北方位，拥有古长城和十三处皇陵，可谓上风上水。沿大蒙高速，驱车四十分钟就到了平昌区智能产业园。

　　产业园开发区筹备处，新走马上任的开发区洪青春主任，正在和王庄镇胡镇长等人开会。

　　洪青春，现在的开发区主任，之前的市政府办公厅主任，是市长沈默愚力排众议在市长办公会上确定的，也可以说是临危受命，既要牢牢地掌握大都市在开发区项目上的核心利益，又要稳稳地对接科技部政策和国字头企业的需求，还要让项目开发和运营符合市场规律以及满足市场参与者们的收益预期......就现阶段而言，项目规划设计的分段落地、施工管控，各参与方的合同谈判与签署，属地政府的协同工作统筹，无疑是千头万绪，已让洪青春忙得焦头烂额。

　　“胡镇，早前已经确定好的，咱们动漫园部分不走征地手续，目的是节省时间，节省财政支出。让集体所有制土地入市，是新土地法生效后的操作实践，也是让王庄镇的1350户农民有了未来稳定的收益。所以，那个叫东邪的公司，你要回去做工作，我开发区直接和你们镇政府签约，你们回去和东邪协商，具体是你们收回补偿、联合开发，还是其他形式，这个你们自己定。开发区和镇政府的协议我们已经草拟好了，这位是开发区法务办杜洪律师，你们可以直接接洽。力争10天之内履行完合同手续。”

　　和王庄镇政府的人开完会，洪青春继续和施工方开会落实第一阶段的施工方案，然后分别和平昌区交通、电力、自来水、环保、检疫、劳动等部门开协调会。

　　这一路会议开下来，太阳已西下，十三陵水库依傍着远山，湖面微微泛动着金色的波纹，暖暖的，满是慈祥。

　　参加会议的几个开发区筹备处项目经理，齐齐地央求着洪青春，“主任，发发善心吧，咱们出去吃一顿吧，已经连续一周都是熬白菜啦！再这样吃下去，咱都成大白兔啦！”这些人当中自然少不了和洪青春一起来自市政府办公厅的王琦、董凡，这可是洪青春作为条件带过来的左膀右臂。

　　“就是啊，主任，你看你都啥脸色了，额头发绿！”和洪青春一起在市政府办公厅工作了三年的女同事王琦，因为更熟络，便开起主任的玩笑！

　　“哈哈哈”，大伙大笑着，仿佛一天的疲劳解除了大半。

　　“好，出去吃！我请客。你们定地方吧！”洪青春经不住大伙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

　　涧头村西关环岛北，食家鸽园。一个干净好吃的农家院。选了一间木栏围起的半开场的包间，大伙木凳上坐定，董凡张罗着点菜，农村蘸酱菜、水磨豆腐、炸菜丸子、腌大鹅蛋......又点了三瓶啤酒，斟满五个杯子。

　　大伙端起酒杯，“谢谢主任”，王琦一声呼哨，兄弟们齐声高呼“谢谢主任”，顿时小屋里充满了其乐融融。

　　饭后，其他人都回了家，洪青春返回开发区筹备处的单身宿舍。洪青春一般都住在宿舍里，周末才会回家一趟，这一点和在市政府办公厅没什么两样。洪青春习惯了，老婆和六岁的女儿囡囡却并不习惯，闹了好几次，洪青春都以还不是时候，没有安排她们娘俩来大都同住。

　　洪青春更习惯晚饭后煮一壶普洱茶。普洱茶养胃，对于吃饭没规律、吃酒没限度的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养生。

　　喝茶，看书，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与其说是养成，不如说是影响，市长沈默愚就有这样的习惯。沈市长家人和孩子们都在上海，没有跟他来大都，所以他在大都并没有家。于是，市府大院就是沈默愚的家。沈默愚办公室、宿舍，都有很大的书架，书架上各类的书籍，马列毛、社科、法律、政治、经济、哲学、宗教、文学......包罗万象。洪青春家在昌黎，也只能住在大院宿舍。慢慢的洪青春也学着沈默愚看书、思考，对话中偶尔引用一些书中所言，常常博得沈默愚赞赏。

　　洪青春始终想通过读书解决思想中的一些问题，比如一个民族走向强大的时候，财富和军事强大就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吗？比如不同的社会制度之间是否不可调和？再比如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信仰珍贵的时代，什么让我们感动、崇敬和值得追随？

　　此刻的洪青春半靠在床头，捧起国防大学金一南教授所著《苦难辉煌》，继续读起来。来到开发区任职，洪青春特意带着这本书来，是要看第二遍的。洪青春觉着，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史，就应该是每一位党员的成长史，历经苦难，百折不挠，初心坚定，勇往直前。

　　金一南在书中这样描述欲成大事者实践上须具备的三个条件:爱才如命；挥金如土；杀人如麻。洪青春理解为工作中要敢于使用人才、敢于淘汰庸才，还得高薪养廉。

　　此刻，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九点半，洪青春的手机响了。

　　“青春啊，我猜你还在筹备处。”王副市长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王副市长，您好。是啊，时间紧任务重，我是嫌上下班路途上耽搁时间，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图个清静。”

　　“嗯，青春啊，作为大哥，我今天得说你几句啊！除开工作不说，咱俩家是外人吗？一个乡里出来的，还算个远房亲戚，你也是我从河北调来大都的。你和弟妹两地分居三年了吧，你不同意弟妹来，我不管。现在，孩子该上小学了，前两天弟妹可找我了，好一顿哭诉，说你不管。”王副市长絮叨着洪青春，就像自家的兄长一样，“青春啊，工作很重要！家庭也很重要！孩子教育更加重要！输在起跑线，我们反对这种说法，可你知道昌黎和大都的教学资源的差异有多大吧？”

　　“囡囡啊，还在电话里叫我伯伯呢，你说我这个当伯伯的能不管吗？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咱家囡囡已经被大都二小录取啦，下个月弟妹和囡囡就来大都了。工作她自己联系好啦，房子我让一朋友先借你们用一年，之后或买或租，随你们。”

　　放下电话，洪青春呆坐了良久，内心五味杂陈。和王副市长相识，是七年前。那时的王副市长是大都市宣传部长，洪青春是昌黎县委宣传部的部长。大都市电视台七日七访谈节目组织了一期环渤海七座小城的宣传部长各自为自己城市代言的活动。洪青春在七个宣传部长中脱颖而出，名动渤海湾。那时的王副市长爱才如命，加之是老家的人，通过时任河北省宣传部长的老同学把洪青春挖到了大都市委宣传部。随着王副市长职务的变化，洪青春也被调动到市政府办公厅。只不过，王副市长没有预料到自己没能转成正职，而是空降了市长沈默愚。

　　洪青春不是一个贪恋权色之人，也不是一个在物质上追求享受的人。自诩为国文□□的儿子，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正因为此，这么多年，洪青春没有为老婆、孩子，包括亲戚朋友，办过一件有违法纪甚至是良心的事。洪青春有一个愿望，就想再过几年，告老还乡，在渤海湾找一个小渔村，打鱼煮酒看书写字。

　　洪青春相信，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王副市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不知道要让自己拿什么才能还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