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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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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沙轻轻笼罩着马车,那四角的宫灯泛着发黄的光芒,与那月沙交汇如同一层烟雾,迷离而温暖。
良久,里头传来程明懿一声无奈的叹息。
裴茵怔怔泪眼往前迈了几步,细嫩的手指搭在马车车窗边,带着几分恳求道,
“六爷,看在我祖父的面子上,您帮帮我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微微发颤,透着几分无助和仿徨。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他离开,离开二字,她现在再也承受不起。
程明懿只当少女无助,病急乱投医,逮着一个是一个。
他失笑一声,隔着车帘,声音含着些许无奈的笑意,清晰传来,
“有事便去东市那家岭南药铺找我!”
裴茵眉间阴郁散开,露出冬雪初融般的笑容,泪花依然挂在鸦羽般的睫毛上,迎着月色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美的不可方物。
可惜程明懿看不到。
齐福暗暗可惜着。
“多谢六爷….”
程明懿不再多言,马车开动,轧着黑青的石板路缓缓穿过夜色离去。
裴茵全然没料到今夜能遇见六爷,虽然没瞧着人,可听到声音了,他还救了她。
她喜不自禁回了王府,以至于等人进了半月轩,走了好几步,才发现西厢房的走廊上有一人气狠狠瞪着她。
九岁的孩子已经及裴茵的眉间,他穿着一身湛蓝色长袍,如芝兰玉树立在廊下,生的一双清亮的眸子,冷冷瞪着裴茵如寒潭冰月。
裴茵大吃一惊,
“你怎么….?”
“怎么没被你迷晕是吗?”裴允三两步冲到她跟前,见她一声夜行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眉峰锐利瞪着她,
“你做什么去了!”
语气虽狠,眼神却上上下下把裴茵打量了一番,确信她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裴茵抚了抚额,心中苦笑,
“进来,我跟你说清楚。”
半月轩不大,母亲王氏住在正院,裴允与裴茵姐弟分别住在东西厢房。
裴允读书睡得晚,裴茵出门前,便给他熏了一点迷烟,哪里晓得被他发现了。
裴茵抱着锦盒跨入自己的厢房,裴允冷着脸跟了进去。
她意识到自己再瞒下去,这个弟弟怕是不会再忍,遂略去遇到刺客一事,捡着紧要的告诉他听,裴允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晕黄的灯光将少年冷硬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裴茵静静凝视着他,想起今夜见着了六爷,还搭上了线,前景会越来越好的,她轻轻拍了拍裴允的肩膀,
“允儿,别怕,相信我,我会带你和母亲回裴家,我们自己的家…”她轻轻咬着最后几个字。
裴允眉心凝着,又是心痛有些憋屈望向她,
“真的吗?”
“嗯嗯…”
“我能做什么?”
裴茵想了想,立即笑道,
“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明日一早把四表哥给我约上,我要求他帮忙办件事。”
裴允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快去休息吧,太晚了….”裴茵打了个哈欠,今日经历了太多,显然累极了。
裴允转身跨出门,旋又回头嘱咐她,
“以后再出去,先跟我打个招呼,我也好心里有数。”
裴茵郑重地点了头。
等关上门,木夏也连忙溜过来给她拾掇洗漱,
“我的大小姐诶,您是不知道,少爷今夜差点把奴婢给吃了,您下次可再别出去了….”
裴茵想起那刺客的事,没把木夏的话当回事,那刺客中了她的“乌霜”,短则一天,长则三天内就会发病,届时他一定会去就医,而要解这个毒,必须要几样药材。
如果她能请人帮忙看着各大药店和医馆,或许能有些线索也未可知。
只要能得到这个名单,再与二叔给的名单一对照,这幕后之人便水落石出。
刚刚她不是没想过寻求六爷帮忙,一来没法解释她怎么会配毒药及暗器的事,六爷可不是旁人,绝不是好糊弄的,二来,这种事得找最合适的人,六爷固然有能耐,能帮她办到这件事,可眼下,王家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
次日一早,晨曦微亮,裴茵便被柳嬷嬷催着醒来梳妆,
“姑娘,快些起了,收拾了往老太太的松鹤苑去请安…”
裴茵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渐渐回神问道,
“是外祖母那边传话了吗?”
柳嬷嬷连忙给她披上一件月白的外衫,扶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
“老爷子回来了,老太太便叫所有晚辈去请安….”
裴茵心下了然,若不是外祖父回来了,老太太怎么会请她去?
王家家大业大,老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也不是谁都能见着的。
裴茵的母亲是先老夫人唯一的嫡女,老太太原本只是老爷子的妾室,因着生了儿子被扶正。
王家几房儿女,孙女孙子众多,裴茵鲜少有机会能去老太太跟前凑趣。
这一次莫不是老太爷回来,怕是也不会叫她。
柳嬷嬷一边给裴茵梳头,一边扭头张望帘外,催促道,
“木夏人呢,快来伺候小姐梳洗!”
“来啦来啦….”木夏爽利的声音穿透而来,她手脚麻利地抱着一盆热水进来里间,笑眯眯上前,将铜盆置于一旁的架子上,拧好帕子给裴茵擦拭面容,
“嬷嬷,烦请您让开些,我来给姑娘梳发!”
木夏手脚麻溜,不多时便梳了个随云髻出来,又翻开裴茵的首饰盒,拿出几朵绢花准备佩戴。
裴茵瞅了一眼那鲜艳的颜色,拒绝道,
“别两朵花钿便可。”
木夏惋惜的看了铜镜里的裴茵一眼,
“姑娘,您相貌明艳,若是好好打扮,一定艳压群芳….”
裴茵面无表情瞥了木夏一眼,木夏嘟了嘟嘴,只得放弃。
最后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对襟厚褙子,一条草绿色的水波长裙,再披上一条姜黄色的披帛,便带着木夏前往松鹤苑请安。
松鹤苑在王府后宅中轴线之西,与大夫人的宅子遥遥相对。
王府的游廊极多,宛若游龙穿梭其间,半月轩在后宅西南角,与老太太的松鹤苑隔湖相望。
裴茵从半月轩出来,上了环湖的游廊,径直往后走,再从松鹤苑西侧的角门进去,上了抄手游廊,便听见上房外头隐隐传来些许银铃碎笑。
松鹤苑的角院里种满了梅花,这两日天气回暖,正是春梅盛放之时,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一片,如打翻了的调色盘,尤其是角落里最矮的一树老红梅,开的格外艳丽。
老太太那边还没起,王家的姐妹们便聚在此处赏梅。
为首的是一位相貌明艳的姑娘,她穿着一件粉桃色绣海棠花的薄袄,衬的面容愈发白皙粉嫩,下裳里套着一件石榴红裙,腰间缀着一纹和田碧玉做的牌子,脚踩藕荷缎面白底靴,她立在一颗绿萼树旁,那通身的娇艳竟是将那一树绿萼梅给比了下去。
她便是大夫人嫡出的女儿,二小姐王娇。
“风和春梅正盛,莺啼燕舞双飞,若问春归何处,只道海棠依旧,人比花娇。”
一身形娇小面露娇憨的女子见此情景,不由吟出一句诗词,她娇俏的歪了歪,发髻上那一枚珍珠绕红宝石掐丝金钗在晨光中闪现金芒,
“二姐姐,这句词合你最好。”
王娇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四妹妹,你这动不动吟诗的毛病还是没改,不过我觉得你今日这几句作的甚好。”
王妍得了她的夸奖高兴地咯咯直笑。
站在二人身旁还有一位穿绿色绣梅花褙子的姑娘,她个子高挑,容貌不如另外两位出色,却是极为端庄稳重,她看到游廊上走过来的裴茵,推了推王娇和王妍,
“裴家表妹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