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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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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N城,如果想一直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做一只把脑袋埋在沙里鸵鸟,可即使这样,有人也偏会把你挖出来。
安生日子,离我们都很远。
丢下手边的工作,套上大衣,便直赶市立医院。路上,苦笑,这一个月里,我和医院的缘分着实不浅,来来回回也都有三次了。
楚辞今早在上班途中突发意外,初步检查是因为刹车失灵,车子才撞上了护栏。对此,在外的猜测诸多,不得不说,风口浪尖处,电闪雷鸣。
医院门口已是水泄不通,有记者,也有热心的群众,无一例外都被拦下。我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突破重重人墙,一眼,瞥到张熟悉的脸孔,如果没记错,那应该是楚辞的助理,使劲地挥手,和他打招呼,又给他看了我手机里的楚辞的联系方式,他才半信半疑,带着我从另一个门进入。
推门,未入。
面前,并不是我想象的场景,楚辞看起来已经醒了,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靠着床,直坐着,闭目养神。日光,带着冬天里少有的热情,透过厚厚的窗帘,停栖在他身上,白衣胜雪,连浓密的睫毛也在熹微中颤动,投下了眼底的秘密。
我恍然,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有点不忍心开口,唯恐打搅了这一派安宁。
有好一阵儿,我就维持着推门的姿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
“你倒好,这么悠闲。”终于,我彻底推开门,走进这幅画。
楚辞睁开眼,见是我,粲然一笑,三月春风,“你来了。”
“是啊,你还好吧,伤得重吗?”忍不住观察他的反应。
“没事,只是小伤。”他云淡风轻地回答,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虽然之前已经了解些他的情况,亲耳确定,才让我真正吐出一口气,又故作轻松地说道:“看来楚大律师的威名不够用,人家都不给你面子,这不,警告你来了。”
“如此?现在这样的情况会对他们会更有利?”眉梢微扬。
“行啦,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挑眉也帅不到哪里去。”一边调侃他一边给他倒了杯水,楚辞的意外来得太巧合,且这么做对宁都反而不利,到底怎么回事呢?唉,估计现在网上已经是猜测流言满天了。
将水递给他,打趣道:“明天你可就是各大报纸的头条人物了,你说我要不要也写一篇‘归国名律伸张正义,惨遭意外?’的报道,好让——”
杯中,水骤然波动,差点撒出杯外,弄湿洁白的床单;水面,晃荡了,又平静。
拿着杯子的手,被另一只白净的手紧紧握住,熟悉的气味,烫人的温度,阵阵传来……
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只盯着杯子,盯着那交握的两只手,如此晃眼。
我还在迟疑什么?顾忌什么?抑或留恋什么?
归去,即,无风无雨也无晴。
我挣了一下,顿时,他似也清醒过来,放开手,低声说:“对不起。”再微微一笑,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一时间,病房里生长出难掩的尴尬,似一个个遍地冒出的毒蘑菇,即便不看,也能嗅得出它的危险。
这时,敲门声起。
如获大赦般,我立即起身,跑去开门,可结果——
一个多星期未见,他似乎清瘦了,两颊的颧骨都有点突出了,一双眸子却更是清亮,表情有点严肃,看见我的那一刻,眼中顿时涌起柔软。
我想念他,一直到现在。
这种想念,宛若散发着腻人芬芳的软糖,只要吃过一次,无论走到哪,隐隐约约,总能闻到甜甜的味道。
只是那一刻,欣喜的同时,我又觉得,自己一生,估计再也不会比现在更尴尬。
“白桦……”
白桦扫了我一眼,并不应我,径自走了进来,略微打量了下病房,最终将目光定在楚辞身上。
“楚律师,身体可还好?”白桦放下手中的花,问道。
“不错,劳白助理挂念。”淡淡的回答,无悲无喜,从白桦进来到现在,楚辞都一副毫无所谓的神情。
他们之前认识?呃,这是有可能的,这两人都牵扯到干西村的案子,虽然都不是直接相关。可是……这个是诡异的气氛算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代表宁都房产来看望楚律师,希望你能早日康复,对方律师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不想看到。”几句话说得客气疏淡,但我却隐约感觉到一丝暗含的怒气。
“谢谢关心。”
自己已经完全被忽略,但还是觉得如坐针毡,反正没我什么事情了,唉,本来还想问问楚辞车祸的具体情况的,今天就只能先算了,于是缓缓开口,“那个,我不打扰了,两位慢慢谈。”
楚辞微微点了点头。
转身,想尽快离开是非地。
谁知,白桦熟稔地拉住我的手,冒出一句:“那一起回去吧。”
这是他进这个屋子以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果然,石破天惊,一语激起千层浪。
楚辞直起身子,满脸惊异地看着我,或者说,我们。
暗暗使劲,仍挣不开白桦的手,无法,只得道:“那好,楚辞你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快步拉着白桦离开,并不是我和白桦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只是不喜欢如此别有意味的曝露,尤其是在楚辞面前。
偏偏男人天生就是不懂女人心思动物,更或者说,他们喜欢装作不懂。
临出门的时候,传来楚辞的声音:“桑远,你是在和白助理交往吗?”
停住脚步,很是诧异,楚辞如何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不待我回答,白桦就丢下一句:“是的,桑桑和我在一起,我还听她说过,你是她大学的学长,看来,我们很有缘分,那——有机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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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拉着我出医院。
一直震惊于他最后一句话中,反应过来,就等不及进他车子,停下脚步,质问道,“你早知道我和楚辞的事!”
白桦不答,走过来开车门,我甩开他的手,“你怎么能随便打听我的隐私!”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你的事,是因为我关心你,想了解你。”
“但我总是要有我自己的秘密。”有些事,我不想让你知道,更不想你牵扯进去一丝一毫,否则,我以后该如何面对你?
“对我,你不需要隐瞒什么,桑桑,相信我,好吗?”
“我……”
坐进车子,但还是止不住生闷气。
“答应我以后少见他。”
“凭什么,我们现在是朋友!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我狠狠地瞪着他:警告你白桦,别再点火,要不然我可要爆发了。
白桦没有理睬我的眼神警告,看着前方,“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这句话……
在暗示我和楚辞“藕断丝连”还是……
“是你自己想多了。”
白桦不说话了,将车子停在路旁,偏过头,紧紧地看着我,咬牙道:“我比你了解一个男人。”
蹭——一把火上来了,你了解,你是什么都了解,但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作者摊手:女人的通病——你别想她们能一码事归一码。)
“是,我怎么可能了解你们,一个比一个难猜!一个比一个难懂!”
“桑桑!你最好不要把我和他比较!”白桦下巴紧绷,看来是在努力压抑怒气。
“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绑架、车祸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宁都做的?”终于脱口而出,之前一直尽量小心地躲开这个雷,可忍着,忍着,总有爆发的一刻。
仅这一句,便掀起惊涛骇浪,这从白桦的眼中可以读出,明与灭,红与黑,火光与灰烬……
“桑远,在你眼里,我白桦是个什么样的人?”无力的提问,沙哑的声音,复杂的眼神,都让我心揪,让我后悔,用这样一个在我和他之外的问题,伤了他。
“我只是一个人,我是白桦,我不是宁都,也代表不了宁都,为宁都卖命的人有成千上万。”
“白桦……”
“但我也一个商人,商人就不会做一个慈善家做的事。”
车子再次启动,驶进黑暗,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