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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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白桦母亲的电话，我很是意外。直觉告诉我，麻烦的事情来了，而且还是我最讨厌的那一种。
因为是中午时分，相见地点约在了报社就近的一家商务餐厅。
推门而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或许是曾在哪见过她，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沉静，幽深，透着“不会为谁而改变”的坚忍和执着，如此，似曾相识。
坦然地走向她，我知道自己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我，亦或是说，评价。一种奇怪的想法忽然冒出来：我希望自己是她最厌恶的那类人。
“桑小姐，请坐。”
“谢谢，宁夫人。”我带着点恶趣味地回答。
“喝点什么？”她神色淡淡地问道。
“咖啡就可以了。”
“那么，桑小姐知道白桦的爸爸就是宁都集团的总经理？”
“嗯。确切的说——是后爸。”我纠正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喜欢面前的这位女子，她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我也没有仇富心理。我只记得，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当好友无意间透露白桦父母早已离异的时候，我有多么震惊，以及对以往的一丝歉疚；当林海明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白桦的身份的时候，我若无其事的外表下，隐着一丝莫名的心疼。
也许，抛开那些微笑和礼貌，桑远只是一个横冲直撞的笨蛋。我已经在等着她恼火地指着我说“你太无礼了”或者干脆扬长而去。
谁知，她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对，炜森和我是再婚。”整张脸因这一笑而惊艳，恰似幽兰破冰而放，寂寂无声，却十里空稥。
这是一个宠辱不惊的女子。
“桑小姐倒是个直快的人，据我所知，你是个记者？”
“是的。”一个记者被称为“直快”，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赞美。
“很不错的工作。”
“谢谢。”
“桑小姐觉得白桦怎么样？”
入正题了？一个母亲，问另一个女人对自己儿子的看法，目的无非几种：一、炫耀，二、说媒，三、让面前的女人知难而退。
很显然，答案选三。
“他很好。”
“那么，他觉得你如何？”
“很抱歉，宁夫人，我和白桦的关系，仅仅是同学而已，并没有熟到要您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地步。”
“也就是说，桑小姐你不确定对白桦感觉。”
“如果宁夫人是为此而来，那么我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对他的感觉？这是我目前最不想碰触的问题。
“桑小姐也许误会了，今天我约你来，一是来见见你，二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我不记得帮过您什么。”这个宁夫人，让我很摸不着头脑。
“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她看了我一眼，眼角的细纹让淡漠的脸多了些许人情味，“遇到白桦父亲的时候，我大约也是你这般的年龄……我们很快就相爱了，接着，结婚，生子。我学服装设计，他爸爸做生意，起初几年，生活平淡而幸福，我也曾相信作为一个女子，我该知足。
然而，在白桦七岁那年，我和他爸爸的感情开始出现裂纹，从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彻底破裂，本来，为着白桦，我一直想就那样过下去，那一年，恰逢他爸爸生意失败……我本是学设计的人，我有我的梦想，我不能放弃多年的努力！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家庭于我而言，成了一种负担。我可以没有感情，但我不能连自己的梦想都赔进去。所以，我们离婚了，我没能力带着白桦，每年，我都会去看他几次，一直到他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他爸爸意外去世，白桦才又跟了我。
刚接这孩子过来的时候，他连一声‘妈妈’都不愿叫我，安静冷漠得不像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我试着帮白桦找过心理医生，让他吃药，都没有用，我本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次去学校参加家长会，我从教室窗户里看到了白桦，还有坐在他旁边的你，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惊喜……那样的白桦，因为一个人生气，快乐着的白桦，是你让他改变了。”
我怔怔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一直想要谢谢你。”宁夫人看我的眼神中甚至出现了一种称得上慈爱的东西，我知道，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爱，无论如何假不了。
“是么。”我沉溺在白桦年少的故事里，无法自拔。曾经的他，甚少有表情的脸，忍无可忍时的怒视，对我小把戏的不屑一顾……忽然间都变得如此珍贵，如此让人心疼。
“后来——”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白桦突然同意了和我一起去美国，从此他的高中、大学都在国外度过，他开始与人交际，也谈天说笑，到了恋爱的年纪，也和喜欢的女孩子约会，他似乎和一般人无异。但作为母亲，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而这个结，就是你。
现如今，他再次遇到了你，无论你们之间发展到了什么阶段，或许你也很爱他，但我请你考虑清楚，如何才能使两个人幸福。也许，在这方面，母亲都是自私的，我不希望白桦将来后悔。白桦对你是怀念，毕竟，你是打开了他心扉，让他从新接受了这个世界的人。但这是不是爱呢？白桦他没有意识到，可我希望桑小姐能清醒些。”
这一刻，脑袋里空空的，心也是空空的……
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桑桑，这一次别再推开我了，要不然，我怕再也找不回你……
我强作镇定，回答道：“宁夫人，我和白桦什么也没有开始，遇见，也只是老同学之间的情分。”
她一笑，“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年前，白桦他信誓旦旦地在我和炜森的面前说他爱宁馨，一定要要和宁馨结婚，当时我们觉得不妥，两人只举行了订婚仪式。前些天，他又突然飞回美国说要取消婚约，这才让我想回国见见你。忘说了，宁馨是炜森和他前妻的女儿，也就是白桦名义上的妹妹。”
“宁夫人，我已经说过了，我和白桦，只是曾经同窗而已。所以，这些家事，您不必告诉我。”
“对不起，桑小姐，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耽误了你的时间。”
“抱歉，我们报社午间休息的时间有限，我不多陪了。”再也呆不下去了，我怕多一秒，有东西就会不争气地从眼中落下来。
心里对自己笑一笑，默念，桑爸名言三：桑家女儿从不在外人面前流泪。
宁夫人起身，耳坠荡漾，金属的光泽流转，就如它的主人一般，坚定，耀眼。
握手，告辞。
转身之际，我对视她的眼，“谢谢你，告诉我这么美丽的故事。”停顿，不意外地看到她眼睛中的厉光一现，“不管这个故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我都祝福白桦。”
离开。
眼前一片模糊。
所以我看不清路，所以我撞倒了椅子，所以一滴泪掉落了。
抱歉，白桦。
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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