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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雷封山 ...

  •   二百年前,拜仙山的尊主,被万道天雷打了下来。

      一纸天书,载满了漫天罪状,在她的身后,泛着金光缱绻而开。

      随着天音入耳,便也泯了她与诸位天神,那一千多年来,敷于表面的交情……普天同庆,她又在天界的小话本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九尾妖狐,屡教不改,魅其师尊,至上古帝神堕仙谪贬,其罪当诛!然,上苍有好生之德,死罪可免活罪难恕,既已抽筋剥骨,剔除仙班,遂逐放下界,本分为妖,不可伤人,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拜仙山范围半步,再逆天而行,便违命不恕,当场必诛。】

      万道金光碧落,整片拜仙山的山脉,就变成了困兽的牢笼,均被那铺天盖地的天雷所笼罩,轰隆隆巨响之下,又如倒挂的钢刀,仿佛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取走哪只妖精的性命。

      可随之而来的,也便是,狐魄儿被天喻打下来后,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睡了两百年。

      两百年,沧海桑田的是人间。

      此刻,她正倚在床头,左腿随意的伸着,右腿屈膝,脑子还是有点颓,不过也还好,差不多已经从再次准备昏昏欲睡中,缓过劲儿来。

      她左手的指尖,懒洋洋的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星戒指环,侧眸一扫,那双泛着幽蓝狐光的眸子,便显的杀气肆意。

      沉睡了二百年的起床气——大而恐怖。

      但这种杀人的气势没过两秒,她就勾唇浅笑,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如从前一般薄凉,她理了理,那身干净利落的白衣,移足落地后,又不拘小节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问道:“看我干嘛?”

      看你?看你干嘛?

      她的房内,站着两只瞠目结舌,已经惊呆了的小妖精,也在默默的琢磨着:看你干嘛呢?

      看你一觉之间,就把自己睡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王了,既反了天之后,你又在不知不觉间,祸了人间,这个劲爆的消息,你说……刺激不?

      更刺激的还有呢,恭喜你,赶在人家提刀宰了你之前,睡醒了。

      但是本着,他们山主做过刺激的事儿太多,以至于,此刻的妖精们,侧重点有点跑偏。

      “睡了两百年,你这个心情还好吧?”一只猫妖欠儿欠儿的问道。

      “理智尚可。”

      狐魄儿这几个字,回答的很是随意,但是了解她的人,必须就得细琢磨。

      这是一句,完全确定不下来的话。“尚可”的意思就是说,勉勉强强过的去,也有可能过不去。

      这种挂在理智悬崖边上的话,智障的猫妖,就接不明白了,他瞥了眼,这个山上的唯一文化鸟,意思是说:“你来,在她疯之前,赶紧哄住。”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哄不哄的住,那也有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朱八芝琢磨了片刻,觉的,祖宗得供着,招惹不得。

      他笑而开口,“醒来就好,睡了这么久,你先活动活动筋骨,四处走走,我去准备一下宴席,一会儿叫你。”

      狐魄儿扬了下眉,弯着眸子点了点头,便看着阿狸瞪着两个大眼珠子,被八芝拖了出去……

      屋外阴雨绵绵,雷声震震。

      她望了眼窗外那高悬的滚滚天雷,嘴边的笑意,逐渐淡去,眼底深处,随之,也愈加的薄凉起来。

      她手臂轻弯,眸光微聚,一道电闪,便从她的骨指间,疾驰而过后,便又隐匿在了天边。

      两百年的沉睡,睡的却并不沉稳,记忆的反反复复,仿若是蜃楼的模样,只是在一个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继续上演着。

      /

      大罗天,紫微垣内,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神,也会满脸难以言喻的哑着声音说,“我想这一刻想了好久,没有任何束缚,就这样守着你,护着你,相拥入眠,哪怕一时一刻也好。”

      她忽的一惊,眼泪便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虚虚实实间,她又有些似梦似醒的,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她眸光渐渐涣散,看着天边,好似也听见了他唤她“魄儿。”

      又仿佛,看见他微微起身,垂着长长的睫羽,眼尾处是难以言喻的余红,帝神的那清冷的姿态,便也随之褪去,只剩下了,满眼委屈下的小心意意。

      他的长发,碎落在了她的肩头,握着她的手,便向着他的腹下探去,就连那平日里,冷漠的言语,此刻也变得轻呢,他说:“帮我好吗?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冲动。苍生与你,我不能没有你。”

      苍生与你,我不能没有你。

      从此,这句话,一直在她梦中萦绕,随后,便攀枝错节的疯长,一句话已过了百年,这句话,也让她梦回了百年。

      她觉得,自己更应该问一问,苍生与我,若二者不可兼顾,你会弃了谁?

      可心知肚明的答案,却仍是令自己红了眼睑。

      她从未奢望过,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帝神,会有这样寡廉鲜耻的一天,她的心有些颤抖,软糯的话语,还带着些许,与生俱来的轻狂,她又听见自己说:“师父,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没有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可——

      昨夜的余温,尚未褪去,今日的兵戈,就已架在了眼前———

      大罗天内,天兵甲胄在身,威吓声阵阵的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她环顾四周后,又看向同样战袍加身的玉帝,而她的那双薄凉的眸子里,此刻却是含着浅淡的笑意,她问的不屑又随意:“这么大阵仗?玉帝这是要做什么呀?”

      做什么呢?

      当然是来宣判,她这个妖狐,到底是有多么的罪孽深重啊!

      她听见了玉帝的怒喝,又看到了一条长鞭,从她的指尖,慢慢的垂了下来,随即,便蜿蜒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这是她初化人形时,她的师父送她的礼物,名唤碧天。

      而 ,不远处,那天音真是嘹亮极了,一声“放肆!”便能久久的回荡在九天之上,不绝于耳的震颤着人的耳膜。

      她似乎又看见,自己那浅淡的笑意,渐渐收敛,眸子忽而就冷了下来问道:“放肆?放肆的事儿我做的多了,您指的……是哪一件啊?”

      无论是哪一件,玉帝都没有跟她细论,便振臂一挥,一条宛若游龙的捆仙索,就随之而出,金光灿灿刺的耀眼,只一闪,便将她缚住。

      玉帝怒喝:“哪一件,都足够你三魂聚泯,神形俱灭的,押下去,和北帝一并处罚。”

      狐魄儿眸中,那淡淡的幽蓝狐光,渐渐的溢在了眼底,忽而妖形顿显,声音骤冷道:“罚谁?”

      天兵迅速的将她合围起来。

      “罚谁?”玉帝义正辞严的道:“上古正神,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北帝!”

      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北帝!

      她忽觉心口一痛,意识又开始涣散,她又听见自己说:“我就是想说,我多好养活呀!除了会点吹牛皮的本事,还有那没日没夜的活蹦乱跳,和撒娇可爱卖萌外,其他本事,丁点没有的啊,多安全呢是不是?”

      北帝抿唇轻笑,听着它继续吹,“这么安全的小狐,早就绝无仅有了,肯定不能反了天的,可有些个小妖精,那就不好说了。”

      一只小白狐挠了挠北帝的袍子,紧张兮兮的说:“听说,月下仙人前几日,刚被自己新收的小徒弟给祸害了,都贬下凡间了呢。”

      它突然拍了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的看着北帝:“前车之鉴,我没说错吧师父?”

      “听说?”北帝扫了它一眼,“知道的还挺多。”

      “嗨,何止是听说,那都证据确凿了。”

      “你看见了?”北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没看见。”

      一只白狐,嗤之以鼻的笑了笑,随后,又一本正经的说:“都说,狐五十岁便可化形,我都快一千岁了,可还是这幅德行,恐怕也没啥指望,安全值定是有增无减的,作不了妖的,我是师父亲自家养的,家养的,绝对比野生的要靠谱啊师父。”

      狐魄儿有些慌乱,突然冒出的承诺,如五雷轰顶,晴天霹雳——反不了天,作不了妖的。

      可现在的自己,已经累他坠下了神坛。

      自己也终于成了,自己最不待见的那种狐狸精了。

      可她仍然想说我不是。

      但终究,这样无力的辩驳,自己都信不过。

      她听见玉帝的声音,刚正不阿的回荡在九霄之上:“北帝身兼重职,而今,却视天规于无物,明目张胆的与你私通在一起,若不重罚,天神皆效法你二人,岂不天下大乱?一切皆因你起,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与你过不去?为何要罚北帝?为神——他渎亵神职,为师——他悖了人伦。”

      她猛然回过了神,目光又从天边回落到眼前。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站在了结界旁边,那眼尾处,还残留着刚刚似是哭过的余红,她手指轻轻一触,整片仙山之内,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狐魄儿看了一眼这轻触之下的伤口,两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血丝,问了身后人一句,“这雷劫,也能困的住你们吗?”

      “不能。”八芝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回道,“只有你。”

      “哦,”她点了点头,“玉帝做的,还算留了一丝人情。”

      八芝撑了个结界,把雨挡在外面,便看向她还在流血的伤口,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狐魄儿转身的瞬间,便是勾唇一笑,这笑容,很快就将所有不好的情绪,一扫而光了。

      夜色晕染,雨渐停歇。

      山野精怪们的心思,都是单纯的很,开心就笑,伤心就闹,也不知道是为了点什么,都在争先恐后的讨好着,他们这个不靠谱的主子。

      狐魄儿潇潇洒洒的饮尽一杯酒,弯了弯眸说:“我到底是给了你们这群妖精什么好处?一个赛一个的狗腿。”

      阿狸大着舌头,含混不清的指了指她,“幸胡不幸胡?开森不开森?牛逼不牛逼?”

      “老子们就是犯贱啊,就是喜欢把你宠的张牙舞爪的,看着开心。”

      “那天上的老王八们看你不顺眼,滚蛋。”

      “老大,从今往后,兄弟们罩着你,虽说你没带领我们得道升天,但是你尽力了,我们知道,兄弟们心里有数。”

      “曾经的康庄大道,我们跟你走,往后的刀山火海,我们也心甘情愿随你去。”

      “老大,感动不感动?”

      狐魄儿随意一丢,手中的鸡爪子就扔了过去,阿狸骂骂咧咧的呸了一口,“还是那么喜欢扔鸡爪子挠人,两百年了,臭毛病,丁点儿没改。”

      酒过三巡,她也有些醉意朦朦,一杯一杯的痛饮浅笑着,听着下边,这些已经放肆过头的小妖精们,七嘴八舌的胡说八道。

      她随意的拿起酒坛,微晃着转身离开,仰头喝了一口,眯了眯眼角,含着眼泪就笑了,“什么时候,一个个的嘴巴,都变得这么甜了。”

      漫山的翠竹苍柏,夜凉如水。

      醉卧在枝头上对月饮杯,也已不是一回两回。

      回想着路上,她随口问了句八芝,“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八芝小心翼翼的回她,“东海归墟有处道观。”

      不用说的太明白,她心中便已了然。

      遂又闭上了眼,将坛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张清冷如仙的小脸上,流着泪,笑着说:“师父,轮回一路,如今,你又仙风道骨了,苍生与我,当真是不负苍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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