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城外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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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景里，忽地驶来一架马车，清脆的金器碰撞声惊碎了守城戍卫的晨起的幻梦。
有人恍惚抬眼，险些以为是这凛冬耗尽了耐心，伸来血盆大口，要将这边陲小城一口吞下去。
直到一声粗噶的大嗓门平地一声咆哮，年轻汉子的血气方刚把这些昏昏欲睡的老老少少吼得机灵几分。
“打哪儿来的？门禁，等会子吧！”
蒋三三吼出一嗓子，转身一把提溜起朱四七，拇指食指齐上阵，狠掐了一把人脸上的软肉，生生凹陷下去。
“哎哎哎，三哥三……不不不，蒋哥蒋哥。”
朱四七眼都没有睁开，嘴便已经自发地讨论。蒋三三松开他，皱眉道，“把队长找过来。”
朱四七也不多问，“哦”了一声忙下了城墙。
蒋三三转脸继续看那马车，马车停在雪里，马蹄子踩动，车厢里的人一声不吭。铺天盖地的沉默席卷而来。
“哒哒哒。”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蒋三三从戎多年，一听这蹄响，心下便知道这是极好的马，驮着马术极好的人。
蒋三三没来由心头一紧，生出几分不安，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将要离他远去。
风雪散开，那矫健的黑马长嘶一声，双蹄高高抬起，又稳稳落地，屹立在马车旁边，凭空生出几分巍峨之感。
然而这驾马的人，却是一个极为纤细的女子，黑布巾紧紧缠住面颊，只露出一双颇为凌厉的眼睛，气势凛然地扫过来。
只看一眼，便叫人觉得汗毛倒竖，恨不得夺路而逃。
她高声叫道，“上京东门崔氏！还不开门！”
蒋三三眉头夹紧，回话道，“老子可不管什么崔氏不崔氏的，想要进城，登上半个时辰。”
话音未落，便见那黑衣女子矮身以不可思议的弧度紧紧贴在马背上，“驾！”的一声低喝，马儿推风踏雪般冲将过来。
不消眨眼的功夫已在眼前。
戍卫们低语起来，“她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撞开城墙不成？”
黑马奔至城门，前腿高抬，硬生生收势。只见那女子咻的飞起，脚尖点在马头向上一跃，攀上了城墙，不过是几个呼吸，百丈城墙叫她爬到了顶。
明晃晃的锋刃直抵着脸。
女子抬眼，长矛之上带着点黄缨，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戍卫罢了。她仰着头，看着这个小戍兵。
肤色黝黑，浓眉大眼。倒是意外的锐气逼人。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过后，是一根根雪亮的长矛蜂拥而至。众人的目光既惊骇又忌惮，手上的长矛却是极稳，半分畏惧也无。
蒋三三挺着长矛，沉声道，“下去！”
女子嗤笑，反手便握住了蒋三三手中的长矛，手腕一翻，便要借力登上来。
蒋三三右手握矛，左手一拳打过去。
两个人贴在这城墙之上打了起来。周围的戍卫从旁攻击，但凡是她手伸进了城墙内侧，便毫不留情地捅过去。
女子不见得多厉害，胜在身轻如燕，招式灵活。
若是数个月前的蒋三三自然不会是这女子的对手。可若是论上灵活二字，单九绝对是其中翘楚。蒋三三前不久才同单九打过一遭，岂会怕她？
蒋三三长矛一转，一拳便把人打下城墙。蒋三三这一拳用得是实打实的力道，却仿佛是打在平静的湖水里，只掀起了波纹，没有一丝一毫的着力感。
那女子张开手臂，如大燕一般，脚尖点过城墙，竟是如来时那般落回了马上。
蒋三三扶着城墙往下看，女子亦向上看，鹰隼一般的目光霎时间锁住了他。
她调转马头，回到了一直静驻的马车旁边。
众人等了许久，见她出乎意料的安安分分，就如同方才惊人举止不过是她一时玩闹罢了，众人却如临大敌，衬得他们如同小丑一般。
一时间心里多了些火气。
“他们这是什么人？好大的威风！”
“听他们说，东门崔氏，鬼知道哪个上京的官儿。”
“上京的官儿整日是闲的，有力气不往婆娘身上使，到我们这儿来撒尿，骚味儿真他妈冲！”
这话便有些浑不吝，众人一听，哈哈哈大笑起来。
等了一刻钟，朱四七把唐延找回来了，叫道，“三哥！队长来了！”
唐延刚一上来，习惯使然，先扫了一眼众人，见众人同蒋三三围在一起，隐隐有以他为中心的意思，不由得诧异。他不过是去交接了一会儿军务，发生了什么事？
“队长。”
蒋三三凑过来，仍旧是嬉皮赖脸的。他道，“底下有辆马车要进来呢，说是什么劳什子东门崔氏的人，现下还算安分着，等在外头。”
众人一时间嘈杂起来，一人一语七嘴八舌道，“底下还有个娘们儿，顶神气，冲上来干了一架，多亏了蒋兄弟。”
那黑衣女子嗖的一声冲上来，快得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得亏是蒋三三拦住了人，否则今儿个要是让人过去了，他们一队少不得一顿军棍，还会连累队长。要是个歹徒，城中的百姓可如何是好。
唐延赞许地看着蒋三三，“你做得不错，回头我会报到上头去，给你记一功。”
蒋三三一僵，憨憨道，“这点小事哪里值得报上去。不必了吧，队长。”
“蒋兄弟，你可就别谦虚了。你的功劳大家可都看在眼里呢。”
“是啊，蒋兄弟，你这样要是还不记一功，以后兄弟们哪里还有脸去争百户？”
“蒋兄弟，队长给你记功你就受着吧！”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分明句句是极好的话，可听在蒋三三耳朵里，只觉得“呜呼哀哉”，后槽牙都隐隐做疼，心道，“老子安安分分地呆在这一队里头十来年容易么？一个个张口闭口就要给老子记功，要是上头真给老子升了官，谁来还老子的安生日子？”
唐延点点头，鼓励般拍了拍蒋三三的肩膀，然后才扶着腰间的刀把，走到前头，往下看。
白雪皑皑中，果见一车一马。
唐延不像是蒋三三，他也算是半个世家出身，有些眼力，那马车表面上看毫不起眼，实则木质上乘，光是那马，怕也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若不然，早就是一方尸骨了。
东门崔氏，恐怕是所言不虚。
“队长，东门崔氏是什么东西？”
唐延微皱眉，本不欲多解释，见问的人是蒋三三，眉目一舒，温声道，“崔氏，是上京的世家。东门是文人汇聚之地，因这崔氏多才，所以才叫了这东门崔氏的名声。”
“哦。”
蒋三三兴致缺缺，他不过是见那女子声势骇人，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一听是上京来的，可不得跟他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见他这模样，唐延忍不住道，“可以回去让你家里那位讲讲，以后免不了要打些交道。”
蒋三三觉着好笑，心道，“问傅二二做什么？老子在边城里养老，跟这东门崔氏十几竿子打不出一文钱的屁来，有什么好问的。还不如问问他身上摸了什么要这样香。”
时辰一到，大门缓缓拉开。
仍旧是那马车咕噜咕噜在前，黑衣女子驾马慢悠悠地跟在后头。等过了那城门，这女子回头，朝着蒋三三的方向送来了极为挑衅的一眼。
蒋三三不以为然，心道，“你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他转向唐延，“这马车里头的人好生嚣张，连个面都不露，叫也不叫一声。”
唐延失笑道，“不过是这些上京世家一贯的做派罢了。行了，我去巡逻，守好。”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城外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