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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空·幻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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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医生,请你一定救救我家阿月呀!你可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我无奈地看着在面前哭天抢地几乎跪下来的两个患者家属,只好腾出时间劝慰了他们半天。大约二十分钟后,才使他们能稍稍平静一些诉说患者病情。
此时,谭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猛抽着烟,谭母红着眼睛抽抽搭搭的向我叙述她女儿谭月的病情:“大约一个多月前...阿月早上起来之后,显得很惊惶...简直是惊魂未定!她眼角还有泪痕,看见我们坐在桌前等着她吃早饭,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但是笑的很勉强。我就问:‘月月,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她点头,然后提了一个我们从没听说过的名字,她说她梦见林明了。我笑着问道:‘林明是谁?’她当时脸色就变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林明?她说林明是她男朋友啊,他们一块儿长大。她倒是有个发小,俩人一直感情不错,都快要商量结婚了,可是人家也不叫林明呀!之后,她还上楼去拿了她自己的日记本跟我们说那是什么林明写的,我们一跟她说那是她自己的日记,她整个身子都在那儿微微地抖。我们那会儿就觉得她有点儿怪,可是...哎!月月平时挺伶俐可爱的一个孩子,我们还以为她在和我们开玩笑,就没在意。谁知道...阿森来接她看电影的时候...阿森就是她男朋友,她死活不肯去,还说根本不认识阿森!阿森以为月月还在生他的气,他们几天前刚吵过架,就又走了...之后的日子,阿月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老是拿着那个日记本自言自语,说什么没有林明她活着有什么意思,又嘀咕说什么虫洞...我们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么低落,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结果人家大夫说她得的是精神病!我们又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被诊断她患有严重的妄想症...医生要她住院,她死也不肯,哭着说自己不是精神病...”谭母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把装面巾纸的盒子递给她。她接过去抽出一张擦擦眼泪,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啦...阿森是个好孩子,月月生了这个病他也不嫌弃,可是我们也不忍心让月月这么拖累着他一辈子啊...有个朋友介绍说您是个特别厉害的心理医生...而且路子广...好多奇奇怪怪的病您都治好过...我们只好来求您帮帮阿月...”
我叹了口气,这个谭月表现出的症状明显就是妄想症,但是...我脑海中突然闪过谭母刚才的话中的一个词,于是问道:“您刚才说,谭月一个人自言自语...她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一些奇怪的词汇...像什么帕阮劳沃德...爱因斯坦-罗森桥...虫洞...”
宾果,就是它!我深吸一口气,这个谭月,恐怕是经历了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情,才会被认为是精神有毛病。不过...帕阮劳沃德?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心中默默搜索着,眼前一亮,脱口而出:“parallel world!谭月说的是不是这个词?”谭母几乎跳了起来,她扑过来紧紧抱住我,两个眼睛都在发着光:“就是它!!医生,你知道它!你一定能治好阿月吧!”
我苦笑着从她的两个胳膊里挣脱出来:“说实话,我对令嫒的病情也没什么把握,我只是对她说的‘奇怪的词汇’略有了解罢了...”
“苏小姐!我们...”为了防止她再说出“能救我们的只剩下您了”这样的话,我立即说道:“二十七号,星期六,上午八点半,如果您没什么事情,就带令嫒来找我吧。”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来!”谭母此时肯定已把我看成了惟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地点头。
看着离开的谭父谭母,我摇摇头苦笑一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正要拿火柴,一个ZIPPO的打火机已经凑了上来,帮我点了火。
“谢谢。”吐出一口烟,我对着来人说道。
眼前这个长得温文尔雅其实痞到家的男人是我高中时的死党卫辰熙,曾经陪我打过群架,陪我喝醉过,和我一起翘过语文秃刘的课...这家伙现在是个高级机械师,有钱的很,应酬也多得是。
“怎么来了?”
“想找你出来吃顿饭。不过看样子,你好像又把麻烦揽上身了。”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什么我把麻烦揽上身,根本是麻烦往我身上沾!”我瞪他一眼,叼着烟,把纸巾盒上有谭母指纹的那一块挖下来,又把刚才谭父碰过的打火机和它一并收好,放在抽屉里锁上。
“你敢说你每次解决掉了一个麻烦不感到高兴?”他可能是想安慰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拜托,你怎么不说还有好几次我差点让麻烦解决掉?”
“谁让你老是这么倒霉呢?”
“...你想打架吗?”不过说实话,我也确实老遭受上天的“青睐”。以前有几个人来看病,结果找到我后,我发现他们的“病”早已超出了我的职业范围,好不容易帮他们解决掉麻烦后,不知是谁竟然给我安了一个“全能医生”的绰号。渐渐地,有的人到我这里来根本不是来看病,而是找我帮他们解决一些怪异的事。Ft,我根本配不上这个大帽子嘛,只是怕弄砸了我心理医生这个招牌,只好每次硬着头皮上,还真幸运的化险为夷...真不知道我还能再幸运几次。
“走吧,为了安慰你‘受伤’的心灵,我决定请你吃一顿法国大餐。”大概看我脸色不善,他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不忘向楼道里的小护士们抛洒媚眼儿。
听到美食,我心情好了许多。在他头上敲了个响栗子,我低声警告道:“你要发情别再本姑娘的地盘上,真是滥情的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你的种猪本色。”
他捂着头:“哎呦!你这个浪费资源的女人,美女就是用来泡的...我这是多情!!多情!!”
“...人生自是有情痴,了解。”
“你...!”
星期六上午八点十分的时候,我就已坐在诊所前花园的长椅上等着谭月了。为了防止她看见白大褂产生反感心理,我特意穿了休闲服,显得气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二十分钟后,一辆本田停在了面前。谭父谭母拉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下了车。谭月着实是个美人,但是脸色苍白,眼下两块淡淡的乌青说明了她的精神不振。果然,她在看见了心理诊所的门面后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反应:“你们又带我来这种地方!我不去!”
放下手里的书,我带着淡淡的笑容迎上前去:“谭先生,谭太太,谭小姐,早上好。”谭母看见我非常的激动:“苏医生,这就是小女,谭月。”谭月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我微笑着说道:“很高兴见到你,谭小姐。”她“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本子捉得更紧,直接的表示出对我的敌意:“不过又是一个想判定我为精神病的庸医罢了。”故意将那份敌意忽略,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谭小姐,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的。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找到‘回去’的办法呢。”在听到“回去”这个词后,谭月如我所料的一震,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泄露了她内心此时激烈的波动。
我诚恳的冲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她眼中的敌意终于慢慢退去,将她的手与我相握。她的手冰凉而细腻,没有一个茧子,明显是一个没做过重活的女子。
我拉着谭月的手,对谭父谭母说道:“您二位先回去吧,我们可能会谈很长时间,等完了事我会送令嫒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苏医生...”谭父不安的搓着手。
“怎么,还怕我把谭月倒卖了?”我笑道。
“不是,不是...”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没事的!”倒是谭月主动的劝了起来。
女儿一言,胜过千金,于是谭父谭母乖乖坐上了车,开走了。
谭月和我走进我的办公室。一进去,她就被架上众多的CD吸引住了。“喜欢哪张就拿出来听吧,我的音响是六碟的。”谭月冲我点点头,从里面挑了几张,放进了音响里。
我们两人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中间被一个小茶几隔开,上面放了两杯白咖啡。
“抽烟吗?”我拿出一盒烟问她。
“不用了。你门上不是写着...”她奇怪地看着我,眉头微蹙,大约是因为进门时看见上面写的“请勿吸烟”了吧。
“规矩是人立的,自然是用来为人服务,”淡淡的解释道,我看向她,给了她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我只是不想别人抽着我不喜欢的烟进来。”
谭月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笑容:“苏医生,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轻柔忧郁的《Vincent》中,谭月开始了她的诉说。
谭月从未料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出现那样的曲折。
“当然,命运是不可预料的,从量子力学的理论来说,任何情形下要想精确地预言将要发生什么都是不可能的。比如在一个量子力学系统中,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它的动量不可被同时确定。位置的不确定性和动量的不确定性是不可避免的。不确定性是一种波的特性。”以上一段高深无趣的话是林明一次和谭月谈及未来时说到的。
粗略的说来,林明算是谭月本人和她父母钦点的男朋友及结婚对象了。毕竟两个人从幼儿园时期就在一起,历经小学、中学、高中、大学近二十个年头依然没有分开,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性格、爱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以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而不互相厌烦,若你要说他们有多么多么深的感情,不仅旁人看不出来,他们自己也会坚决地失口否认的。
“林明跟我妈似的。”谭月说。
“这女人小资矫情的要死,懒惰性强得像稀有气体似的。”林明说。
林明是个科研工作者,勤奋好学,刻苦钻研,凡事追求真实、理性。谭月是个职业作家,靠写言情小说和在出版社当编辑赚钱。
一个唯物,一个唯心,两个人每次相处就像吞了火药,永远少不了摩擦。
“她写的小说简直是浪费墨水和纸张,男女主角都像智障,一群没大脑的感情动物。”林明冷笑。
“他个性欠扁至极,满脑子都是理论啊,科学啊,整个人无聊得就像只有下半身运动的A片。”谭月翻白眼。
“将她大脑搜索扫描一百万次都找不出一点现实的想法来。”林明耸肩。
“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浪漫的细胞!”谭月咬牙切齿。
一次,谭月正沉浸在谢雨欣那首《仰望》所营造的煽情氛围中,当她轻轻的随着音乐唱道“仰望着你,我触摸到光明。吸进你呼出的气才能维持住我的生命”的时候,被林明一句无情的“人呼出的是CO2,不能维持呼吸”生生打断。谭月气得当时就揪起怀中的抱枕向他砸了过去。
林明屈指可数的一次“浪漫”却让谭月产生了想杀人的冲动。
谭月二十三岁生日那天,破天荒的收到一个林明送的、包装精美的长方体形盒子。虽说从前那么长的时间里,每个重要的节日或生日林明都会送谭月礼物,但无一例外都是第二天在谭月的“提醒”下补送的。那一次对谭月来说,简直是看到了太阳从东边升起,白骨身上长出了皮肤...总之是惊喜万分。可是一打开盒盖,她差点白眼一翻背过气去。
盒子里噗啦啦弹起一朵机器玫瑰花骨朵,此时它正慢慢的打开花瓣...若仅限于此,谭月才不会生什么气,重要的是...机器玫瑰花盛开后,在花心中静静端坐着一只粉红色微笑着的小瓷猪,它滚圆的肚子上写了四个俏皮的黑字——“如晤谭月”。
林明说他只是应教授的话想调查一下儿,一个女人是否可以在盛怒之下爆发出匹敌恐怖分子的威力。事实证明,林明眼睛上的黑色呼啦圈及掌印停留了半个月之久。
“身为科研工作者,为了真理献身是光荣的。”
谭月本以为,她和林明就会这样吵吵闹闹,一直到地老天荒。
之后的一段时间,谭月觉得林明似乎有些怪怪的。虽然无论是言语、外表、还是行为上看来,林明都和原来一样,可是不知为什么,谭月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林明变了。变得心事重重。而且怎么说呢...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种湿凉的气息,淡薄的,难以察觉的,依附在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昧与忧郁,他对她似乎比原来要温柔了。当然,每当谭月皱着眉问林明身上怎么阴森森的时候,会被林明骂神经过敏,于是谭月心中也放松下来,将这种感觉归结于是天气的缘故。
八月十日一大早谭月就收到了一封从林明的朋友小李那里寄来的包裹。林明整天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常常好几天不出来,所以好多信件和口信都是谭月转交转达的。但那次,小李的信是写给谭月的。
谭月疑惑地拆开包裹。里面有一张DVD,一个钥匙串,一个小袋子,还有一封信。谭月打开信封。顿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那是一封唁慰信。
信里写道,他八月二日时去找林明谈一些学术上的问题,中午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走到半路时,林明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音像店,就进去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谭月一直想要看的老片子《珍妮的画像》。小李懒得进去了,就站在原地等着他。过了十几分钟,林明拿着一张盘,显得很高兴的走了出来。正在他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汽车竟然闯红灯,冲了过来,撞倒了林明。他双腿被轧断,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因失血过多而死。尸体已火化,骨灰尚在殡仪馆。林明死前,特意嘱托小李在他火化后再将此事告诉谭月,并将钥匙交给谭月,他说实验室书桌的左边第三个抽屉里有他的日记。
小袋子里放的是一份公安机关开的死亡证明书和户口注销凭证。谭月捏起那两张纸,脸色惨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
八月二日那天是谭母的生日。林明还曾上门给谭母送了一个大蛋糕,然后还在谭家吃了晚饭。这怎么可能!
谭月将包裹里的东西匆匆放进手提包里,冲出了家门。
坐在出租车上,谭月努力使自己狂乱的心跳恢复正常。她希望这仅是林明的又一个恶劣玩笑。
跑到林明家门前,她先用力的敲了两下门板,又等不及的拿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时,谭月与正要开门的林明撞个正着。
谭月瞪着一头雾水的林明,一甩手,用力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你这个混蛋!拿这个开玩笑!耍我很有趣吗!”她一瞬间只觉得又愤恨又委屈,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林明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
谭月哭了快半个钟头才止住了眼泪。等她静下来时,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许久,林明打破了沉默,他轻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玩笑?”
谭月的怒火再次爆发,她把死亡证明书和户口注销凭证狠狠地扔到林明面前:“妈的!你还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林明愣住了。
他拿起死亡证明书和户口注销凭证注视良久,沉默如死。
谭月看着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觉得自己就要看不见林明了。
林明抬起头时,对谭月露出一个似乎包含了许多含义的笑容,悲伤,无奈,绝望,了然...他轻声对她说:“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谭月感到窒息般的压抑,胸口隐隐的疼痛。她紧跟着林明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里放满了奇特的仪器,一张书桌上凌乱的堆着各种文件。林明打开了最里面的门,一台巨大的机器静伫在面前。
谭月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林明微微一笑:“你可记得七年前,我便跟你说,我在研究时光穿梭?”
谭月点头:“我记得。但是...时光穿梭,这怎么可能?”
林明嘴角一牵,勾起一个苦笑:“在特定的情况下,这是可能的,但施行者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谭月不由得伸出手去抚平他锁起的眉头:“什么代价?”
说到这儿,谭月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迷惘与忧伤。我注意到,在叙说时她的手一直无意识的抚摩着一个蓝色的硬皮厚本,尤其到了情绪激动时,就依赖性的抓得更紧。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如果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转过头,两行眼泪毫无预警的沿着脸庞滑下来。她眼圈微红,问道:“苏医生,你告诉我,如果你爱的人虽然外表没变,灵魂却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你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难道林明已经...沉思了一会儿,我揣摩着谭月的心思说道:“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去追寻他的灵魂。若不能,我便选择遗忘。”
谭月凄然:“感情岂是说忘就忘?”
我看进她的双眼:“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她似是痴了,呆呆的看着我:“我可以做到吗?”
我看着她点头,柔声说道:“你既然已有了倾诉的勇气,便说明你已经在慢慢的打开心结了。只要你想,就可以。”
上午的谈话便到此为止,我带她出去吃了顿饭。这段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话,而且谭月也确实需要些时间平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我们再次回到诊所。谭月的脸色虽然仍是憔悴的,但比起刚开始,却有了些灵动的神采了。
她轻声说:“谢谢你对我的包容与尊重,苏医生。”
我笑了:“不用客气。仅仅相信自己,谭月。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点了点头。
林明对谭月说:“谭小姐,我下面要说的话,也许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我不可以一直欺瞒你,确切的说,我并非你的林明。真正的你所认识的林明已经在八月二日去世了。这不是开玩笑。”
谭月手足冰冷,她看着林明,语气异常平静的说:“你不要用这种拙劣的话来戏弄我,我受够了。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尾音已在轻颤。
林明温柔而怜惜的看着她,似乎想伸出手触碰她倔强的面容,却终于叹口气,缩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骗你。林明是用时空转换器在今年三月把我从另一个平行空间带到这里来的。他告诉我,我大约是一年前的他。他说他研究的时光穿梭课题遇到了一个死结,那就是时空转换器中的人造虫洞无法非常稳定,而且使用时光转换器无法确立百分百精确的时间断点。这样就导致了许多的问题,比如使用者回到过去后,时间线便容易出现分杈,分杈出来的时间线将会展开另一段历史。也就是说,即使使用时光机,安全回到过去并回来的精准性波动也是非常的大。他冒险地将我带到了这里,想让我和他一起研究。那时我确实是在研究相同的课题,就答应了下来。”
谭月的背贴着墙,慢慢的滑坐在地上。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只是紧紧的捂住了脸。
谭月对我说,其实那时她没有一丝悲伤的感觉,只是感到心里空茫茫的一片,平静得像死水似的。我却知,那时是她最为绝望与悲伤的时候。就如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的心情。
我轻叹口气,将头脑中不快的记忆驱逐出去,问道:“然后呢?”
她低下头,手掌又开始反复的抚摩那个蓝色硬皮本:“林明蹲下来看着我,声音轻柔了许多,他说,对不起。”
谭月沉默。许久,她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说,那现在你怎么办。
林明说,他们研究至今,却仍未有什么大进展。更糟的是,他们发现从前的理论也有一些细微的不足。如今他只能冒险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回到他的世界。
谭月问他:“为什么那样想回去?”问完后,才发现自己的问题着实傻得可以。
林明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次它属于温情。他说,因为那里,还有个叫做“谭月”的女子在等他回去。
那一瞬间,谭月感到自己,真正心死如灰。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那么你现在就准备走?”
林明点头,眼神还带着深深的愧疚与怜惜。谭月冷着声音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林明有些无措,又重复着说了一遍对不起。谭月沉默不语。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左边第三个抽屉,拿出一个蓝色硬皮本来递给谭月:“这是林明的日记本。”
谭月接过日记,有些生硬的说道,谢谢你。
林明开始操作那台巨大而奇怪的机器,他手指灵活娴熟的按下一串字母和数字,然后拉动一个闸,机器操控的门便向上升起,露出一个可容两、三人的舱来。
他走过去。
谭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等一下!
林明转过身。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明,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她竭力咬着嘴唇,可最终还是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这么熟悉的怀抱,灵魂却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她曾以为自己写尽世间爱恨情仇,足够坚强,可是临到自己头上,依旧溃不成军。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即使他并非她所爱的林明。谭月无力的重新跌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如何填补内心巨大的空茫,只是失神的翻阅着林明留下的日记。
看到他写看见她站在梧桐树下,白衬衫,红格裙,俏皮而温柔的笑容。他说,这个女子,我要照顾她一生。
他写道,阿月总是手脚冰凉,我得多熬些温血暖胃的汤给她喝。
他还写道,阿月今天说起想看《珍妮的画像》,我要记得多留意些音像店...
她突然发了疯,尖叫着捶打着墙壁。血液缓缓流下来。
世间再没有人如他这样爱她。
人海茫茫,而她何处觅他?
谭月凄然的笑着,走进了那个通向未知的舱室。
有一个瞬间如同自高空坠落。黑暗从四周涌来,将她包围。她失去了知觉。
之后的事情便如谭母所述。
谭月是被闹钟惊醒的,她发现自己躺在卧室中,一切如从前一般。她欣喜又恐惧的从床上跳下来,莫非刚才种种只是梦境?
早晨七点半。她匆匆穿了拖鞋,洗漱一番,跑下楼去。父母早已做好早饭,围在餐桌旁坐着等她。
她惊魂未定的一笑,母亲关切的问道:“月月,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谭月一边抓起两片面包一边狠狠的点头应道:“恩,我梦见林明死了,真是吓死我了。”
谭母随意的问道:“哦,林明是谁?”
谭月的脸刹时变得惨白。
她扔掉手里的面包片,冲到谭父、谭母面前,提高了声音:“妈!爸!你们怎么会不认识林明!他和我一块儿长大的啊!”
谭母说:“那可能是我不记得了,你急什么。”谭父则摇头。
谭月不甘心的跑到楼上,把那个蓝色硬皮本拿下来,问道:“那这个本是谁的?”
谭母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日记本吗?几年前你买回来还特意告诉我们绝对不许翻这个本来着。”
她感到自己如堕冰窟,浑身都冷透了。
一切确实都还像从前一样,可是——所有关于林明的痕迹却都已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谭月说,父母带她去看过一个心理医生和一个精神科专家,他们都不相信她的话,她被两度诊为患有妄想症。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她——竟在街上看到了林明!
那天她心情糟到了极点,于是出门想去散散心。而就在华炽广场的喷泉旁,她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形容略显憔悴,坐在长椅上默默抽着烟。不是林明又是谁!林明以前总是这样,一旦科研上有了什么难题,他就会找个比较僻静的地方抽根烟,独自思考一会儿。谭月远远的看着他,用手紧紧捂着嘴,防止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失声痛哭。他瘦了。他抽烟的姿势还是那么让人心疼。数不尽的思念、悲痛、惶恐、惊喜通通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不敢移动脚步,只怕又是一场空梦。
谭月就这样望了他很久很久,直到他掐灭香烟,准备离去时,她才惊醒了一番,急匆匆的跑过去,叫道:“林明!”
他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带着一丝对陌生人时礼貌而疏远的笑容问道:“小姐,你...认识我?”
不知是以何种心情何种表情面对着他,她只听到自己平静的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他笑:“连名字也一样?”
她点头,也微笑:“是的。”
他说道:“这世界真是充满了巧合,您长得也有七八分神似我的女朋友呢。”
她如遭重击。许久,才重找回自己虚弱颤抖着的声音:“是吗...那真巧。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他也淡淡的笑道:“有缘再见。”
谭月想到了死。她在一个晚上拿了把水果刀,准备割开自己的手腕。但是当冰冷的刀刃触及在她的手腕时,她失去了自杀的勇气。
说着她自嘲的笑了:“苏医生,我是不是很懦弱?连结束生命的勇气都没有。”
我认真的看着她:“这不是懦弱。我问你,你那时为什么想自杀?”
她答道:“我觉得活着太艰难了,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不如死了痛快,什么都不用想了,一了百了。”
我微微一笑:“我曾经也这样想过。十年前的一个夜里我独自爬到二十九楼的楼顶,在那里,一直坐到天亮。一个人抽了一盒烟。我看着太阳慢慢升起,黑暗褪去,街上重新热闹起来,突然觉得心里静如止水。那样开阔而美丽的景色我永远不能忘记。我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我所留恋的东西的。谭月,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活下来比死去更需要勇气。而且,人活着,也常常不只是为了自己。”
她静静的注视我:“苏医生,那年你多大?”
我微笑:“十六岁。”
我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震撼的神色。
结束谈话后已是下午三点。在我婉转的请求和三天内奉还的保证下,谭月终于把林明的日记留了下来。
眼下需要我做的事情很多。
送完谭月回到家时,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我给卫辰熙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他懒散的声音:“喂,找我有什么事?”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着极好听的声线,这也是他摆平众多美女的利器。我说道:“想让你帮我查两个人。”
他的声音向上微微提了提:“哦?什么人能引起你的兴趣?”
我撇嘴,他还真以为别人都和他似的:“只是跟我的患者有关的人罢了。”
“哦。”他的声音又散漫了下去。
我先把谭月情况向他介绍一番,又描述了一下林明的特征、大概年龄及工作等等从谭月话中分析出的信息,最后还补充道:“他应该住在华炽广场附近。”卫辰熙在那边打了个响指,答应很快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我去泡了个舒服的澡将一身疲惫洗去。擦干头发坐到书桌前,我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的翻阅起林明的日记。
他的字算是很漂亮的了,但略有些潦草。说是日记,倒有点像工作进程汇报,其中亦有不少篇幅写的是谭月。他也并非日日都写,有的日期之间甚至相隔了三、四个月。
整个故事中,最让我摸不清头绪,疑点最多的,就是这个林明了。如果谭月所述是事实,那么林明可以说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他究竟是什么人?据我所知,世界上最顶尖的几个科学家中,也没有谁能达到制造时光转换器的水平。林明的日记里也有许多蹊跷。他常会写到一半突然中断,而改为写下严密的演算公式。当然,许多科研工作者在工作时都是相当忘我的,这可以理解。但奇怪的是他写的演算。刚开始我还可以勉强辨认出那是推导四维矢量什么的方程,可是到最后便什么也不能辨认出来了。他笔画如飞、流畅至极的写了许多奇异的符号和我从未见过的公式,而且写的时候,他的心情必定是非常激动兴奋的,因为在长长一串公式结束后,他重重的用笔点了一下,还脱手写了一句法语:“ Tant mieux!”我看了后除了郁闷再无什么其他感受,还好极了呢,他写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惟一一点引起我注意的,就是林明在两年前去过百慕大和魔海龙三角区等不少传说中的死亡之地的附近区域,据他所写是去做实地考察。这样一项重要的活动,他在日记中却只是一笔带过。在那寥寥几行文字下,林明画了两条纬线,分别是北纬30度和南纬30度,而他画了几个三角,正是代表着几个他去过的神秘三角区。
一时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心中烦闷至极,于是决定先解决另一件事情。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颜照旷冷淡的声音此时听来颇具让人发寒的力量。我认识他至少也有五年了,从未听过他的语气有温度过。此人的名字曾是系里最有个性的名字之一。他老人家名字里的“照”还是个通假字,应为“昭”,出自于《庄子·天地》中的那句“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此谓照旷”,由名字便可窥见一斑此人的恐怖了。他现在所谓的“正职”是个法医,而实际暗地里是个杀手组织里的顶极人物。我曾倒霉地在不明情况之下与他交过一次手,所幸是他无心伤我,要不然我死定了。
收回杂七杂八的回忆,我问道:“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简洁干脆的回答。
“明天下午我会去找你,想请你帮忙鉴定几个指纹然后扫一个本。”
“行。我在东祺路的那个房子等你。”
“多谢,再见。”
“恩。”又是一声冷冰冰的回答,他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听到那边的“嘟嘟”声,我耸肩轻轻吹了个口哨,和这家伙说话就是痛快。
毕竟是解开了心里的一个小疙瘩,舒畅了许多。认命的回到桌前,我又重新钻研起了林明的日记。
我仔仔细细的将他写的东西看了四遍,却没有再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倒是觉得脑袋都大了三圈,一闭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奇异的符号与大量的数据在脑中跃动。那句龙飞凤舞的“Tant mieux”又浮现在脑海,我不由得按着额头,无力地呻吟出一句哀号“Oh!Mon Dieu,j’en ai marre!”天知道那些式子是什么意思,后天一定要请教请教裴教授,他是相对论、量子力学这方面的专家,应该能看出些头绪来。
我轻轻合上日记本,手指不经意间拂过本子平滑的脊部,却感到中指指尖触到一粒极微小的突起。我暗暗一惊,忙将本子举起来,凑到灯光下。果然,在日记本的脊上,可以看到有一个长宽约为0.4毫米,厚约0.1毫米的小突起,若不是这本子的外皮太过光滑,我是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现在便有两个可能摆在面前:一,这只是纸浆中平常的杂物罢了;二,这是一个高科技合成的超微芯片,而我自然希望它是第二种情况。但是今晚我是不准备把那个小玩意取出来了,因为我担心它还与其他的细微零件连接着,会被我弄坏,所以明天把这些东西一起带到颜照旷那儿检查好了。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已是午夜12点了,我感到有些疲倦。将日记本锁入抽屉里,我又洗漱了一番就睡了。
凌晨一点半我被电话声吵醒,卫辰熙要我打开传真机接收资料。我睁着酸涩的眼睛跑去书房开传真机,很快,一叠林明和谭月的资料便呈现在我面前了。
林明,男,身高180cm,体重63kg,25岁,现从事科研工作,长期住在雨润路21号,恩,完全符合“住在华炽广场附近”的要求。相片上的林明很瘦,显得沉默斯文,眼神却深邃锐利。再向下看,足足八页都记载着他从小到大的事迹及相关人物的简略资料。我苦笑一声,取过眼药水滋润了一下干涩惺忪的双眼,复又慢慢地看了起来。
林明从小到大的理科成绩都很优秀,早在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就曾与老师争辩过关于“作为一个人来说,豌豆公主的皮肤是否能娇嫩到连压在二十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粒豌豆都能使其皮肤淤血”的问题,结果是可怜的老师被逼得只能连连承认童话故事全是杜撰,不符合客观事实。看到这儿,我不由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资料上记载,林明在二十岁时开始私下研究时空转换,但进程尚不明。他并未去过百慕大和魔海龙三角区等地区。林明有一个女友,叫做章袭月,我对着资料上的照片端详一番,果然眉目之间颇有几分神似谭月。
再看谭月的资料,与她自己所述情况一致,而这份资料上亦没有一丝她和林明有过交集的记录,倒是有个叫吴森的男子与“她”一向很亲密,这一切完全符合谭月对我诉说的情况。
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列了一个表辅助分析:
人物——关系————————现情况————地点——下一步——————————
林明1——谭月1的男友————已死——————W1——查指纹——————————
林明2——被林明1带来————不明去向————WX———————————————
林明3——谭月1曾见—————已知住所————WN——核对其指纹是否与林明1相同
谭月1——我的患者——————————————WN——进一步检验其言可信度——
谭月2——林明2的女友————不明——————W2———————————————
谭月3——谭月1来前谭家之女—不明——————WN———————————————
章袭月——林明3的女友————与谭月神似———WN——————————————
吴森——谭月3的男友—————————————WN——————————————
真是棘手啊...从谭月的话里,已出现了三个林明,两个谭月;而最初的哪个林明似乎奇异的掌握了最复杂先进的科学思想...现在这个世界的林明与谭月毫无交集;不少关键人物都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最重要的第一个林明在另一个我无法窥见的世界死了...这回我好像真的把一个大难题扣到自己头上了...我把手伸向左边的第一个抽屉,掏出一块纯正的黑巧克力,塞进嘴里。苦而香的味道令我精神一震,轻轻拍了一下儿额头,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卫辰熙曾经做过一个灵敏度极高的小型金属探测器送给我,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用过,竟然给忘了。
于是一身素色睡衣,踩着拖鞋的我走进库房,以极不雅观的姿势跪在地上,翻出了放置在矮柜深处的金属探测器。
装上电池,回到书房。我打开探测器,将它从日记本上方轻轻滑过,然后满意地听到它发出响声。这本皮儿底下果然有蹊跷。我小心地捏着本子,又来回端详了一番,却只能苦于没有足够精密完善的仪器将它拆开而悻悻地重新放下。
靠在松软的转椅上,将明天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整理好放到桌上。我在心中默默重温着事情的发展,只觉得越发混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在转椅上睡了六个多钟头。梳洗完毕后,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浴室的大落地镜前开始乔装打扮。将各种色泽的化妆品在掌心揉开,慢慢涂到脸上。我的皮肤变得粗糙暗黄,眼角——我特意做了几条鱼尾纹。眉毛、嘴角、嘴唇、脖子、手指、耳后...哪个细节都不可以忽略。像林明这样搞科学研究的人眼睛都很锐利,我决不能露出一丝破绽。一个钟头后,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脸如菜色,神情猥亵、身材臃肿(我在腰、腿等处都垫了特制的胶袋)的更年期妇女形象出现在了镜子里,配上一身惨灰的外衣,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立即明白了人们看见东施都纷纷逃避的原因。拎着一大口袋洗衣粉,我离开屋子,向林明家进发。
一路上我默默接受了众人鄙夷的目光,杀到林明家门口,又偷偷拿出一个小镜子检查了一番,终于开始勇猛地敲他的大门。
门开了,林明显得比资料上还瘦,只有一双眼睛仍是锐利明亮。他看见我微微蹙起眉,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立刻挤出一把谄媚至极的笑容,掐着嗓子说道:“先生,我们公司新生产了一种去污能力超强的洗衣粉,它能...”眼看林明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有要关上门的趋势,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将他的手与门隔了开来,继续用尖锐的声音蹂躏着他的耳朵:“它能迅速溶解衣服上的...”林明的脸色此时已经接近铁青,“您看这是极结实的包装,但它还有一个很不平常的用途...”我突然举起一大袋洗衣粉凑到他脸前,他不禁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按在了洗衣粉光滑的包装袋上。宾果~目的达到!我放下洗衣粉,小心护好抱在怀里,装作一副不小心的样子:“对不起先生,撞到您了吧都是我不好我...”眼看我还有滔滔不绝继续说下去的可能,林明这回毫不犹豫地打断我说道:“没关系,女士,我不需要你的产品.”说完就很果断的伸手去关门,这次我没有阻碍他,向后退了一步。谁想正在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同时止住了我和林明的动作:“林明,外面怎么了?这样吵?”
意外之喜啊,这应就是资料里提到的林明女友,章袭月小姐是也。此时她疑惑地看看林明,又看看我,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一双大眼睛尚有惺忪之意,水红缎的及膝睡裙使她显得格外迷人,只是我心底却突然浮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那是我在数次危险降临前、从未有过差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