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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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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林婉儿实在没勇气凑到前边去，只能安慰自己，抖抖抖抖抖啊的就习惯了。
冬天的山乡圪崂没什么可看的景色，草木枯黑，土地贫瘠，河水也结了冰，远处连绵不绝的高山更是一派荒凉。
茅草房、土坯房高低错落，大多是塌墙烂院，有的还围着篱笆，没见到几个砖头房。
林婉儿对这地方的贫穷落后程度终于有了确切的认知，现在正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风吹得脸疼，便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她今天老实得反常了，贺铭心中有点没底，瞥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正好，他落个清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父亲大哥都不在，不足为惧，两人的数次交锋里，他也没落过下风。
今天这女流氓要是敢动他一下，他绝不会对她客气。
迎面走来四五个老汉儿，扛着铁锨，腰间插着烟锅，臃肿的棉服露出棉絮，还缀补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都有种肮脏不利索的感觉。
“老陈头儿，去哪儿啊？”
“去县农业物资站运点东西。”
“供销社去不去？帮我捎两双线袜回来。”
老陈头儿没停，抛下一句：“顾不上，那点小东西你自己去镇上买吧！”
“镇上的哪有县里的质量好？”
说话这人朝后面看去，有其他人的话就再问问，但等他看清后面是谁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老林家的冷面女婿，还有那霸王闺女，这俩可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算了算了，甭去自讨没趣了。
拖拉机开过去后，几个老乡议论了起来。
“没见过他俩一起啊，这是终于好了吗？”
整个夹袄子村，谁不知道林家的女婿是抢来的？大家背地里都叫那知青倒霉蛋儿，摊上林福厚那从不干活还张嘴就骂人的闺女，搁谁算谁倒霉。
“一个被窝睡着，又都是年轻人，能不好吗？林福厚那闺女厉害是厉害了点，模样儿没得挑。”
“模样儿有屁用，连个饭都不会做，砍柴挑水上山下地样样没见她干过，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当祖宗供着吗？我儿子要找个这样的我第一个不同意。”
“轮得到你吗？不说人家自己当老师挣着工资，亲爹亲哥还乐意养着……”
……
拖拉机一直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快开出夹袄子村的时候，猛地一停，林婉儿因为惯性摔了出去，手按到了鸡屎上面。
看看鸡屎，直起身，贺铭的视线刚移开。
那一闪而过的是幸灾乐祸没错吧？
要不是苟命要紧，林婉儿差点飙出一句“看什么看”。
憋屈地拿出手帕擦起来，心情已经够差的了，还糊了一手鸡屎，真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谁家的孩子不看好啊？撞死了算谁的！”老陈头儿吼道。
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呆呆地站在路中间，好像吓傻了，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
“栓儿！谁让你乱跑的？”一个脸色蜡黄抱着娃娃的女人从旁边的篱笆院里跑了出来，狠狠扯了一下小男孩儿的耳朵，又朝老陈头儿道，“陈大爷对不住啊，我一个没看住他就跑出来了。”
“老李家的，要是看不住孩子就把门锁好，别让孩子在道上乱跑。”老陈头粗声道，重新启动了拖拉机。
“是是。”红梅连连应声，眼睛突然一顿，跟后面的林婉儿对上了。
原主的记忆林婉儿现在已经接收的差不多了，知道这女人叫刘红梅，隔壁柳条子村的，小学跟她是同学，两人座位挨着，算是林婉儿唯一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不过红梅上到三年级就回家务农了，十四五被她父母嫁到了夹袄子村，这时原主的脾气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红梅也不敢跟她亲近。
都对上眼了还不理人就太生硬了，林婉儿便点了点头。
红梅明显愣了一下，“上县城啊？”
“嗯。”
红梅其实有东西想让林婉儿捎，又不敢开口，一犹豫的工夫，拖拉机发动起来了，又朝前接着开去。
一张清俊的侧脸从眼前掠过。
红梅抓着栓儿的手紧了紧，那是林婉儿的男人，一个知青，她知道，好几次从窗子里面看到他从路口经过。
冷是冷了点，但是真的俊，红梅长那么大就没见过那么俊的男人，跟他比起来，自己男人就是臭水沟子里的烂狗屎。
“哇哇哇……”怀里的小娃娃哭了起来。
红梅下意识地掀上衣给她喂奶，突然又停住了，朝远去的拖拉机看去，那男人的目光好像正落到这边。
红梅脸上有些发烫，搂着孩子往院里走了。
“红梅！屎盆子怎么还没倒？一天天的眼里有没有活儿了？懒死你算了！”屋里传来男人的吼声。
红梅的脚步顿了顿，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都是女人，怎么命就差那么大呢？
她跟林婉儿从小是同学，她是班上的第一名，林婉儿是老末，可惜她家里穷上到三年级就辍学了，林婉儿却上到了初中毕业。
然后她累死累活长到十五岁，被家里嫁给了一个又丑又凶的脏汉子，人家被爹哥养着，还找了个俊男子。
真是没法比！
整个黑河镇最富裕的是道沟子村，公社、知青点、学校都设立在此处，每逢初一有集会，时不时还放个电影，各个村的人都赶来。
道沟子村距离夹袄子村三里多地，拖拉机一开到这里，景象明显不同，房屋道路不用多说，正逢村里开动员大会，一片热火朝天。
台上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喊：“农业学大寨，一花引来万花开，大寨红花遍地开，贫下中农朝前迈！我们要学习愚公移山坚定不移埋头苦干的精神，势必将我们道沟子村发展为全县第一生产大队……”
这些口号贺铭早已听厌，但林婉儿是第一次听，她朝那乌泱泱的人群看去，就见上百个老乡们个个神情激昂，淳朴的脸上干劲儿十足，眼睛里迸发出火热的激情。
热气都快传到这边儿了，林婉儿稍微振作了一点，心想七零年代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坏，这是一个劳动最光荣的年代，也是一个奉献并快乐着的年代，每个人都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之中，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美好的明天，
经过道沟子村，路越走越宽，也越平坦，旁边开始有车子经过，牛车、板车、自行车、拖拉机……
林婉儿扒着货厢往外面看，看什么都稀奇，直到看到一条老牛在路边拉了一摊屎……
呕，还是好好坐着吧，对面好歹还有个美男养眼。
林婉儿坐回去，朝贺铭看去，突然发现贺铭也在看自己，目光里没有之前强烈的厌恶，而是带着怀疑和审视，锐利得像闪着寒光的刀尖。
林婉儿心中一惊，知道他心思缜密，忙收敛了对什么都好奇的表情，乖乖坐着不乱看了。
她可不想被人知道“林婉儿”被魂穿了，肯定一堆麻烦事儿，说不好还要被当成神经病关起来。
林婉儿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大山里关起来的神经病，吃拉都在窑洞里，没有行动自由，还被村民强J，怀了孩子都不知道谁的……
不禁一个恶寒。
不知道拖拉机开了几个小时，太阳越升越高，林婉儿屁股也麻木得没知觉了，终于到了临平县城。
说是县城，其实也非常单调乏味，房子低矮，路边没什么小摊小贩，行人都缩着脖子行色匆匆。
林婉儿本来就没报什么期待，也就无所谓失望不失望了，这地方还不如道沟子村来劲。
“我把你们送到棉纺厂门口，下午三点多再来接你们，你们趁着这个时间到供销社把要买的东西买齐了，别回来晚了，不然咱回到村里天都要黑了，山路不好走，知道吗？”老陈头儿在前面交代。
贺铭没吭声，林婉儿扬声道：“知道了。”
不知道说他高冷还是闷葫芦了，亏温柔善良的陈雪柔受得了他。
林婉儿最避而远之就是这种男生，她喜欢阳光型男，林少强那种也不错，身材巨好……怎么就是她哥哥呢？郁闷。
棉纺厂很快到了，林福炳已经在厂门口等着了，他穿着军大衣，里面是工装外套，领子里露出一截灰绿色线衣，一张没怎么经过风吹日晒的脸。
他跟林福厚只差了五六岁，却显得年轻很多，说他是林福厚的儿子估计都有人相信。
看见老陈头儿的拖拉机，林福炳迎了上来，递过一根经济牌香烟，“叔，辛苦了，抽根烟。”
老陈头把烟塞到胸前口袋里，“不辛苦，福炳啊，咱村数你最出息，这工装穿得真精神。”
两人在前面寒暄。
林婉儿从车上跳了下来，朝贺铭看去，贺铭颇有一种把铺盖丢地上，跟着老陈头儿的拖拉机走到世界尽头的架势。
但过了几秒钟，他还是跳了下来。
林福炳接过铺盖，本想给侄女婿也递根烟，但贺铭脸上大写的“生人勿近”叫他止住了动作。
这个侄女婿他见过一次，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没去热脸贴他的冷屁股，而是朝林婉儿问：“冷不冷？”
“冷。”还饿，今天早饭是玉米糊糊，很难喝，林婉儿压根没喝几口，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冷你不穿厚点？就光顾好看了是不是……叔你慢走啊！”
老陈头儿挥挥手，开着拖拉机走了。
“小叔，能去你厂里吃午饭吗？贺铭说他饿了。”
贺铭看都没看过来一眼。
“不让外人进，”林福炳从大衣兜里掏出几张票，“你去饭店吃吧，这是几张副食票，吃完饭你到供销社换点饼干洋糖回去给屎蛋狗蛋，钱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点。”
林福炳说着又要掏钱，他知道大哥是个穷先进，空当个公社干部，一点油水也没捞过，估计给女婿安排工作就是他干过最违背原则的事情了。
侄子倒是个有出息的，但大队穷，全村的老少爷们都盯着，他也没什么空子可钻，家里还有两个老人，两个孩子，花钱的地方都多着呢。
除了他在厂里能存点，家里压根没几个钱。
“我有。”林婉儿一个月工资23块，但她一分没存过，全花光了，来之前林福厚给了她两张十元的票子，买东西都有粮票布票什么的，这二十块钱算是给她花的了。
林福炳把钱收了回去，“那你们去吃饭，我回厂里了啊。”
“婶子问你啥时候回家？”
“等过年放假了。”
林福炳扛着铺盖走了。
转眼只剩下林婉儿跟贺铭了，林婉儿肚子叫了一声，往两边瞅了瞅有没有饭店什么的，朝贺铭问：“你想吃点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