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杀》奚无鞅

11、坠落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我懂。
　　懂归懂，但我避不开它。
　　它们就像一个又一个冰冷黏腻的触手，将人仅仅缠住，动弹不得。
　　我走在街上，四周总有人将他们的目光投向我，或嘲讽，或调笑。
　　恶意。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恶意。
　　“瞧，胖子又来了。”同学甲说。
　　“哈哈哈哈，不愧是她，和她老公一样，真配！。”同学乙不无恶意的说。
　　他们口中的另一个人，说是我“老公”的，其实是另一个同学，虽然他不胖，但是他长得很丑。
　　最丑和最胖自然是班上的异类，众矢之的。
　　事实上我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受不了这里的恶意，于是办了休学，现在在我们下一届读高二。
　　但我得受着，我家条件不好，没有一年的时间给我挥霍。
　　再说，谁又能保证，我休学一年后，所处的环境不会有恶意呢？
　　其实相较于那休学的人而言，我受到的非议更大。
　　因为我是女的。
　　歧视永远都会存在，只会削弱或转移，不会消散。
　　也正因此，我对于任何人都无法信任。
　　我不敢。
　　我没有那个资本去经历。
　　况且，我也实在是习惯了依靠自己了。
　　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这样，更遑论那些仅仅只是认识的陌生人。
　　“孩子啊，咱们那些亲人虽说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是亲人啊，真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比外人强，他们会帮你的。”我的母亲对我说。
　　“可是，妈妈，您要知道，假如在小事上他们都不愿意帮的话，那么大事上他们是不可能帮你的。”
　　“可他们毕竟和你是亲人啊，除了我和你爸爸，他们是和你最亲的人。”
　　“可是我们除了那一点血缘关系以外，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母亲觉得我很冷血，但我觉得母亲实在是天真。
　　有时候看的太明白了反而不好。
　　也正是因为别人是假，而我是真，我过得很累。
　　身处在一片由谎言铺就的世界里，假就是假，连真也是假的了。
　　或许久而久之，假就成了真。
　　谁知道呢？
　　那些谎言如同潮水向我袭来，我挣脱不得。
　　我沉迷过网络游戏，也试图去同网友聊天，我希望可以相隔着那一条网线，让彼此少一些冲突。
　　可是我错了，网络上的世界依旧复杂。
　　我只得沉迷于各类“闲书”之中，只要不是课本要求的，不论好坏与否，一律照收。
　　就像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书上的引言一样。
　　——修罗、恶鬼、地狱、畜生的世界，不总是在现世之外。
　　“你要好好学习，你看看你表姐她考上了事业编，现在工资可高了，还工作那么轻松。”
　　“孩子啊，老师相信你，怎么可能会处理不好同学关系呢？不可能有人歧视你的。”
　　“呵，不愧是我们班的‘壮士’，我就说她肯定拿得动。”
　　“既然你那么有力气，那么就都由你来干好了。”
　　“你不上谁上？咱们班女生就你有力气。”
　　“老师，怎么会呢？我们关系可好了，前几天我们还一起出去玩来着。”
　　“那天我有事，是她主动帮我做的，她人可好了。”
　　那些话如同致命的毒药，一点点蚕食我。
　　何必呢？
　　这世上向来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有的只是任人揉捏的现实，黑可变为白，白亦是黑。
　　我们坚守的所谓的善，其实除了伤害自己别无他用，可又偏偏人人都口中高喊。
　　我在他们吵嚷声中坠落，坠落进着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他人即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