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一只金丝雀》西墙上的少爷

5、入室

　　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哪里都很有问题！
　　林雀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的助理先生，对方微欠身子，脸上挂着相当公式化的笑容，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生无可恋；他又看了看对面的章裕年，那人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他身上。
　　原来大佬的助理还要兼职做这种事情吗？有钱人对于底层打工仔的压榨真是可怕啊。
　　一旁莫名接收到怜悯目光的助理先生：？
　　沈旭：“林先生对于年限或者待遇是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林雀连忙低下头装作认真看的样子。
　　合同一式两份，用相当一本正经的语气写着甲方支付费用和乙方所提供服务。这感觉有点像有虎头铡片水果、青龙偃月刀砍白菜，总而言之有点好笑。
　　林雀硬着头皮将薄薄的两页合同浏览了一遍，方方正正的铅字仿佛变成了异国鸟语，也不知看进脑子里多少。
　　甲方署名那里已经签上了章裕年的名字，他的字迹相当遒劲，铁钩银划，“年”的最后一竖笔仿佛要破纸而出似的。
　　林雀确认这份合同并没有入过章裕年的手，因此并不知道这枚签名到底是哪里来的。他悄悄用小拇指蹭了蹭那个名字，没有墨迹被晕开，也没有凹凸感。
　　眼尖的助理先生注意到他的动作，笑容可掬道：“是电子签名。”
　　林雀连头都没抬，镇定地“哦”了一声，匆匆在末尾乙方的位置签上了名字，合上笔盖将合同递了回去。
　　“没有问题吗？”沈旭收下合同，有些迟疑地补了一句，“不包五险一金的哦。”
　　林雀表情飘忽：“……好的。”
　　话音刚落，对面的章裕年突然抬起头闲闲瞥了沈旭一眼：“你今天话太多了。”
　　“抱歉章先生。”沈旭依旧微笑着，将装有一份合同的文件夹递还给林雀，并嘱咐他收好，并问，“林先生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我可以开车送您过去。”
　　“没有。”林雀简单道，“今晚我请了假。”
　　章裕年看着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这些玩味：“那就走吧，不要辜负你专门请的这一天假。”
　　说罢，他站起身来，卷了卷袖口，从旁边拎起西服外套。
　　这回他没再把外套像在酒吧里那样搭在肩膀上，而是直接穿了起来，藏蓝色的高定剪裁妥帖，勾勒出章裕年的宽肩窄腰，看起来相当修身，而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感。
　　章裕年整理好胸口的扣子，抬起头，只见林雀已经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满桌的文件也理好放在一边。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林雀一眼，道：“看来我还要补给你一份助理的工资？”
　　旁边的正牌助理先生鼻观口口观心，宛若已经不存在。
　　林雀礼貌道：“您说笑了。”

　　——

　　出了咖啡店的大门，都市的喧嚣与深秋的冷意一起扑面而来。
　　脱离了那种封闭寂静的环境，让林雀的不自在少了许多。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毛衣的后背已经微微有了潮意。
　　助理先生先行一步去停车场提车，在林雀跟章裕年出门后缓慢地停在两人面前。
　　在代步工具这方面章裕年没有什么出格的喜好，座驾是常规的“大老板专用”中款式低调价格又不那么美丽的一款，林雀为章裕年打开车门，自己则准备从另一边上去，他绕到车后面时暗暗记了记车牌，以免哪次在联排的“大老板专用”中寻错了主人。
　　车门紧紧关闭，噪音又一次被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
　　不知是车内那股跟汽油味混在一起的、很淡的冷香味，还是跟章裕年待在了一个更加狭小封闭的空间，让林雀总有种想要晕车的感觉。
　　即使车轮还没发动。
　　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穷人病，就是那种只能坐宽敞又四处漏风的公共交通工具的穷人才会患的病。
　　沈旭从驾驶座处探头，与林雀交换了联系方式，并把一个定位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目的地距离市区并不远，林雀在地图上看了看，从章裕年家去日夜只需要坐半个小时的地铁，他上下班非常方便——只是不知道，当了别人家养的小金丝雀，他还能不能去酒吧当一个驻唱。
　　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大老板专用”高马力一路飞驰，没用多久就到了地方，畅通无阻地进入小区的地下车库，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正是上班时间的原因，地下车库里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辆车，从前到后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下了车，林雀脚步虚浮，脸色并不好看，额头上还有些许细汗，那种又漂亮又脆弱的易碎感更加明显了。
　　沈旭问他：“晕车？”
　　林雀点点头：“有点。”
　　可能只是晕“大老板专用”。
　　“那你可以去考个驾照。”沈旭笑道，仿佛已经认定林雀并不会开车，“听说开车的人自己就不晕车了。”
　　“我会的。”林雀认真答道。
　　买一把吉他、一台新电脑、学会作曲子，现在又可以把考驾照记在自己的计划表上。
　　林雀依旧将自己安排得很充实，带着那点挥之不去的天真味道。
　　章裕年侧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很淡。
　　地下车库有直通住宅内的电梯，沈旭从包里拿出门卡刷了一下，又把卡递给了林雀：“收好。”
　　林雀有点受宠若惊。
　　原来章裕年之前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给每一只小金丝雀都准备了笼子？他突然对章裕年肃然起敬。
　　当个大佬也不容易，主要是钱包不太容易。
　　沈旭见他没拿，却显然误会了意思：“我还有一把钥匙，这把是专门给你的。”
　　林雀：“不……我只是……”
　　章裕年打断他，语气有些冷漠：“我不想在需要你的时候找不到人。”
　　助理先生在一旁给林雀使眼色：“合同，看合同。”
　　哦，合同上白纸黑字好像确实有那么一条，在乙方应守义务那里：每晚十点前必须回到甲方指定地点，不能迟归，不能擅自带人回来。
　　林雀朝沈旭眨了眨眼睛，又乖巧应道：“好的章先生。”
　　他收下门卡，电梯一路上行，在18楼停下。门一打开便是软装考究的室内玄关，显然章裕年的住处连个大门都没有，这是部入室电梯。
　　沈旭于林雀讶异的目光中在电梯口向两人微微欠身，表示自己先行一步。
　　电梯门在林雀面前缓缓关上，房间中再一次只剩下他跟章裕年两个人。
　　本质上来讲，林雀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如果当年没有孤注一掷离开家，现在也应该是在上大学的年纪，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安。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章裕年会直接带他回家——毕竟在林雀看来，他们其实并不熟悉。
　　前面章裕年已经换好家居鞋，随手将外套挂了起来，一回头，看见自己新领回家的小金丝雀正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漂亮的脸蛋上破天荒地挂着一幅有点呆的表情。
　　章裕年觉得好笑，他解着袖口，略略偏了下头，问：“需要我请你进来吗？”
　　林雀回神：“抱歉。”
　　他蹲下脱了鞋，把鞋子板正摆在地毯上，赤脚踩进屋里。
　　再抬起头时，林雀发现章裕年依旧在看向自己，只是垂着眼睫，视线很低。
　　他顺着章裕年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脱去鞋后自己的袜子就大喇喇露了出来，脚背上一边一个，正是时下挺流行的嘴巴圆圆的小黄鸭造型，还挺憨态可掬。
　　林雀沉默，下意识地缩了下脚趾。
　　这双小黄鸭袜子是杜有有给他买的，脱了鞋看着挺可爱，但明黄色的袜筒从鞋边露出一截时看着挺潮，又百搭衣服，林雀也经常选来穿，反正唱歌也不需要脱鞋，今天换衣服时没过脑子就选了……
　　不。林雀硬着头皮想。这一切都要怪屋里太黑，他拿袜子时没注意。
　　林雀抬起头，破罐子破摔道：“章先生，您这里有一次性拖鞋吗？”
　　“没有。”章裕年亦是抬起头与他对视，语气带着点戏谑：“不过地暖很热。”
　　意思是，你可以放心踩。
　　林雀的表情安详又平静：稳住，一只小黄鸭，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