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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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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澄的步子迈得很匆忙,腕上扣着的手环一直在有频率的颤动,叫魂般催促着他,快点再快点。
他从前台拐了个弯,径直去了客梯间,里面共有四架装潢典雅的电梯,他随手按了一部,在电梯门开的一瞬迅速闪身跨进,马不停蹄地按下四楼。
叮。
四楼的走廊里铺着松软的印花地毯,与样式简约的墙纸相互衬托。迎着暖黄色的灯光,流澄走出电梯,放慢了步子,走廊里只能听见软毛被踩压的簌簌声响。
不过再慢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他站在房间门口,先是盯着门牌号看了一会儿,实际在聆听屋内的动静。
然后他动了。
嘀卡,旋把,推门,一气呵成。
但没想到刚跨进屋,眼前便是一道劲风闪过。
男人似乎早已躲在门后多时,在流澄身形出现的瞬间,右臂倏忽抬起,横隔在他颈后,同时左掌一个反手钳制,身子从后背压上,强硬地锁缚住流澄。
他的身手太快,即便早已做好防备,流澄都来不及躲开,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男人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耳侧,激得流澄背脊猛地窜起阵阵电流,直涌而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一种独特的语调,尾音上扬,似是在调侃又似是开玩笑,说:“你好狠噢,把我扔外面一整日。”
流澄的侧脸抵着冰凉的墙壁,后脖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
这个姿势令他十分恼怒,选择性忽略男人的话,嘴里恶狠狠道:“放开!”
这人摇了摇头,竟然轻笑出声:“我不放。”
他的发丝扫在流澄耳侧,带出一阵痒意,令流澄不由自主地偏过脑袋躲避。
流澄定了定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词:“放,开。”
“就不放。”男人钳制的手掌紧了紧,笑着说道:“你是复读机吗?怎么只会说这两个字?”
“……”
流澄深吸口气,他使劲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以他的力道竟然都没办法甩开。
这个人看似随意,实则强悍至极。
他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男人说:“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是谁呢。”
流澄冷声道:“就算我问了,你难道会老实告诉我?”
“说不定呢。”
男人将手下探,从流澄的裤兜里摸出房卡,顺手卡进取电孔。
磁卡相触,发出轻微地一声响,屋内灯光骤然大亮,照在他脸上。
流澄微微眯起眼,回头看去,一张明朗的眉目近在咫尺,瞳仁很是漆黑,许是迎着灯的缘故,里面流溢着细碎的光泽。
见流澄侧头望来,他轻声道:“只要你问了,我当然会告诉你。”
说着便咧开了嘴,露出几颗皓白的牙齿,笑得十分粲然:“你好呀,我叫项之束。”
管你什么树!
流澄全然不理会他的示好,趁他这一时的分神,流澄使劲抽出双手,转过身子搂住他的脖子猛然下拉,同时提起膝盖卯足劲朝他腹部袭去。
“你只会用这一招吗?”项之束没有躲,他反应很快,在即将被撞击的时候顺势捞起流澄的膝盖,伸出一条腿抵着流澄的身子,另一腿则带着犀利的劲道,猛地扫过他下盘。
猝不及防,流澄失去平衡,重重朝地面跌去。
“真笨。”
项之束笑骂着,在流澄即将触地之时,稳稳扯住他手臂,将他捞了回来。
流澄脸都黑了,敢情这是在和他打情骂俏吗?!
他撑着墙壁稳住身形,脸色愈发阴沉,再出手时,已是带着你死我活的决心。
啪!流澄先发制人,合指为掌,朝项之束劈去。
眼看掌风袭来,项之束及时抬起小臂,隔挡住了这一记手砍,但流澄已然有了准备,在他挡住的一霎那,另一拳接踵而至。
项之束连忙偏头,同时身形一闪,下撤躲避。
这一拳便轰在墙壁上,流澄不觉疼痛,迅疾收手,提拉后肘,来了个漂亮的肘击。
就这么个推拉来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在狭窄的过道中交手了十余招。
一直到后面,流澄三番五次出手都摸不着项之束的身,他实在气急,招式也变得乱七八糟,索性不再讲究,拳脚相加,劈头盖脸一顿招呼。
项之束有些无奈,胸口被他轰了一拳后,背抵着门喘息道:“大哥,歇歇,不打了不打了。”
听他服软,流澄冷哼一声,这才收了手,侧身靠住墙壁平复着呼吸。
项之束低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他的眉眼,他盯着地面,忽然就笑起来:“你可真有意思,梦里刚救了我,怎么这会儿又好似要杀了我。”
“果然是你。”流澄睨着他:“你怎么会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想起了早上的情形,难免有些赧然,于是抿着唇,改口道:“你怎么没有回到你原来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项之束耸耸肩,说:“我睁眼就在这儿了。”
他说着,慢慢地抬起头直视流澄。
当看清他整张脸时,流澄心中一惊,猛然后撤半步。他这时才发现,这人脸上竟然遍布伤痕,像是被野兽的利爪划过,虽然细微,但是纵横交错之下,将他的脸切割得十分不均匀,看起来四分五裂,望之触目。
“……你的脸?”流澄有些发愣。
项之束抬手摸了摸:“很严重吗?那野兽太横了,我挨了它好几爪,没毁容吧?”
流澄心想,毁得不能再毁了。
项之束:“倒也没事,反正恢复得快,就是难为你得看几天我这副模样了。”
流澄皱着眉,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猛然拧紧,警惕道:“不对,为什么你会带着伤出梦?”
一语落地,却换项之束怔住了。
他上下打量着流澄,好一会儿,才问道:“我就说你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奇特,你难道没有碰到过其他人?”
流澄:“什么其他人,说明白点。”
“就是,其他的—”项之束斟酌了下用词,而后吐出两个字:“同类。”
“……”
流澄表面波澜不惊,心底里却是排山倒海一阵翻腾。
什么同类?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世上也存在着与他有同样遭遇的人?
一样被束缚在酒店里,被迫经历这些光怪陆离的梦?
茫然,惊讶,错愕,不解,各种情绪全都交融在一起,令他一时半会有些慌乱,他咬了咬牙,按耐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
项之束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半晌,靠着门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流澄:“……”
通过流澄的观察,项之束的嘴角一直是微微扬起的,好似是天生笑颜,此刻他大幅度扯动起来,笑容就愈发明朗,但流澄看着他那个笑,心情却很复杂,他觉得这个笑里含着讽意。
讽刺他打了那么久游戏,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在玩单机的傻子?
项之束不知道他的想法,抬起一半的眼皮,瞄着他:“不如我给你科普科普?”
流澄心里不是个滋味,木着脸道:“讲。”
项之束揉了揉胸口,说:“那也得让我坐下吧,你看你这像是待客之道吗?”
流澄冷冷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忍!
他默默侧过身,放了项之束进屋,项之束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向屋里唯一一把椅子,身子向后仰靠至椅背,舒舒服服地坐下。
流澄也走过来,修长的身子靠在墙边,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蓄势待发。
“说吧。”
项之束清了清嗓子:“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把自己称为什么?”
流澄面无表情:“镇守。”
“还真是误打误撞。”项之束笑道:“你说对了,我们也叫镇守,美其名曰,我们就是酒店的守护神。”
流澄:“……”
项之束嘶了一声,似乎是笑意过大,扯到脸上的伤口有些发疼,他收敛了表情,继续问道:“那你管那东西叫什么?”
流澄心知肚明,他指的是梦世界里披着查芳芳人皮的东西,但连续被提问两个问题,还扯不到重点,流澄有些不耐烦了:“我叫他织梦者,你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完。”
“织梦者?”项之束说:“也太客气了。”
流澄瞪着他,眼里几乎能杀人:“那你们叫他什么。”
项之束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说:“爸爸。”
“?”
流澄皱着眉,默不作声盯着他。
项之束闷声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发出低沉地笑声:“一般人不都会应答一声的吗?我都给你占我便宜了,你还无动于衷,好傻。”
他笑着笑着,又扯动了伤口,连声嘶着气。
流澄实在忍不了了,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别别别,我说。”项之束安分下来,忙不迭道:“看在我还是伤者的份上,咱们还是别动手了。”
流澄轻哼一声,退了回去。
项之束说:“其实呢,每家酒店都有镇守,像你这样单枪匹马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只有梦主在两家酒店都入住过,才有可能巧合地将两个镇守拉进同一个梦里。”
“你的意思是边奇在这之前入住过你的酒店?”流澄说:“所以你才被扯入我所镇守的梦。”
“目前看来,是的。”项之束无奈地摊手:“但是情况略有不同,比如我还被你带回来了。”
流澄心想,要是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会选择无视,并且毫不留情地扭头就走。
“镇守同入一场梦境的情况并不罕见,但是被另一个镇守从他的通道带回去的,恐怕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例。”
项之束竖起一根手指,表情竟还有点沾沾自喜。
流澄说:“值得骄傲?”
“那倒不是。”项之束顿了顿,说:“我在替你庆幸,还好你第一个碰见的是我。”
流澄冷冷瞥过他,直觉这位名叫项之束的男人,嘴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看着他那一张煞有其事的脸,流澄还是没忍住,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嘴:“为什么这么说?”
项之束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善良,不会对你动粗。”
流澄:“……”
果然,他就不该问!
他深吸口气,转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懒得理会他。
项之束没完没了,还将他的脑袋探过来:“不瞒你说,那些镇守一个个又精又贼,打的全是坏主意,就我碰到的那几次,没有一个不在暗地里使小绊子的。”
“我想,大家共同目的都是脱离梦境。”流澄顺手给项之束倒了一杯,递给他:“他们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项之束没有接,反而问道:“你没有得到吗?”
流澄怔住:“什么?”
项之束从怀里掏出一小块东西,摊开来递给流澄:“这个。”
那是个正方形铁片,静静地躺在骨指分明的手上。
流澄:“这是……电梯的按钮?”
项之束点了点头:“嗯。”
流澄就着他的手,仔细瞧了瞧,按钮在数字的位置其实覆盖了一层墨迹,叫人看不清,但下面还有一些小点,像是盲文,刻画着一个反Z形,右上角还单独坠了一点。
“十一?”
项之束有些吃惊:“你还能认盲文?”
“只会这些数字。”流澄收回身子,补充道:“帮客人按电梯时,没话说,我就对着这些按钮发呆。”
项之束:“我就不同了。”
“什么?”流澄下意识发问,问完他就反悔了:“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嘴闲不住。”
项之束:“……”
流澄问:“这个有什么用?”
项之束说:“凑齐之后,就能摆脱梦境世界了。那些镇守如果杀了我,自然可以从我口袋中获得这些,能省去不少力气。”
“……”
他向上抛了抛,按钮在空中完美地翻了个面,落回他的掌心。
项之束收拢五指,扭头问道:“你难道没有?”
流澄气极,原来我不止玩的是单机,还特么禁止窗口化,不带修改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