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逝》零雅落

1、楔子 〈上〉

　　蓝泺纪，712年。
　　人界。
　　莫殇海。

　　太阳快出来了吧。人鱼乐羽想。
　　她从这片宁静的大海中探出脑袋，优雅的人身鱼尾在海水的包围中轻轻摇摆着，一双清透的眸子眺望着海天相接的东方——又是一天了。
　　晨风拂过，丝丝凉意。

　　蓦然，她看到不远处礁石上停坐的那个身影不由一震——很多年了啊，那身影终究如此熟悉，记忆犹新。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坐在这块礁石上看日出啊……”乐羽游到那块礁石旁，凝望着坐在礁石上的这个美丽女子，轻轻叹道。

　　传说，莫殇海是一处没有边际的海。没有人知道它的浪会奔流放纵到哪里——是另一片天地，抑或是，尽头。
　　传说，莫殇海中有一块礁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它会那样安然自若的矗立在海上——似乎是等待着每日晨曦和黄昏的不曾懈怠的轮回……

　　那女子也微微谈了口气，道：“好多年了呢。乐羽小妹妹想必已经成为人鱼族的公主了吧？！”

　　乐羽颔首，不自然的笑了：“你这几年四处流浪，过得还好吧？”

　　“不至于饿死。”

　　“你那次来说的医神呢？就是救过你命的那个！有机会带他来这里吧！”

　　“那得请得动他老人家。”

　　“萨希姐姐呢？她在天界过得怎么样啊？”乐羽含着笑问。
　　萨希是天界的大天使长，几百年前曾经迷路来到莫殇海过，那时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可浅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该不该说呢……那位天界最圣洁美丽的天使如今却……能算堕落吗？！
　　“我不晓得。”

　　乐羽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问的人都太遥远，所以她又笑问：“人界呢……还好吧……？”

　　“还好。只是都及不上莫殇海的万分之一平静。”
　　女子的口气很淡。她本有着和乐羽一样的瀑布般长发，可却不知为何要固执地将其盘在一起，仅仅在额前留下了几缕浅紫色的发丝。她有一张甚是秀美的脸，只不过，如此倾城的脸庞下面写满了多少看不清的风霜也只有它的主人才明白吧。

　　她叫浅。
　　人类的预言家。一个四处流浪，祈盼和平的预言家。

　　乐羽道：“我记得在我们族里有一位长老曾跟我们说过，莫殇这里是海神的赐予，隐蔽于人界最神秘的一个角落里，海里只住着我们人鱼和海神殿下，这里最安全了……”

　　“不要太幼稚了！乐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会是安全的！没有！”浅很是生硬地打断了她，“你们的海神——聆，之所以守护在这里也只是想维护一下这里的片刻安宁而已！”

　　乐羽怔了怔，她没想到浅的语气里会有一份说不出来的激烈，她没想到浅可以毫无畏惧的直呼海神殿下的名字，她没想到……莫殇海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
　　转而，她舒了口气，道：“我长大了，不是原来那个不知世事的小人鱼了。”

　　浅没再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天空开始有大面积的绯红，云层间涌着耀眼的光芒。熠熠夺目。

　　“浅。”乐羽轻唤。
　　浅沉静地望向她，乐羽突然发现她的眼底有种莫名的沧桑。于是，又不自然地问：“天、冥、人三界在不久的将来是不是会……”
　　她紧张地看着浅，可浅却对她笑了，多年来那样久违了的一个笑容。

　　“我们人鱼公主不是长大了吗？！应该不必担心这些琐碎的事吧。”

　　“我只是怕……会破坏了莫殇海这里的……”

　　“记住，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虽不是人类，但是也要学会面对，懂吗？”浅第二次打断。

　　乐羽还想再问，可却见浅站了起来，望着远远的旭日，喃喃道：“你知道天使和魔王的恋爱意味着什么吗……”她一下反应过来多说了就又低下头对乐羽说：“好了，谢谢你陪我看日出，现在我也该继续过着四海漂泊的生活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到处流浪呢？你竟连莫殇海这里都能来，你到底又是谁呢？为什么我们就非要带着鱼尾一直生活在海里？你又……”乐羽一下抑制不住焦急的情绪，一大串问题就叽里咕噜地问了出来。

　　浅又笑了，柔声道：“早晚有一天这些你都会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莫忘了，预言家，是不能预言自己的未来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

　　“他……会来……看我吗……？”
　　乐羽知道浅一定会晓得自己的心事的——她会每一天都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浮出海面，等着他，等着他会和一百年前一样，像太阳带给她温暖那般来到她面前。所以，一百年了啊……她从不敢有一天懈怠，只怕与他的错过，那个像神仙般的男子……
　　原来，等待，是可以成为一种嗜好的。
　　可是，那个人却再没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只要有希望。”
　　说罢，浅正欲消失离开莫殇海，可不料，正在这时，东方的天空包括大海突然被染成了血一般的深红，这种令人恐惧的颜色从那水天连接的地方开始蔓延开来，逐渐，整片天空和大海都被这样作呕的殷红渲染了，布满了眩晕的血腥。
　　整个世界在莫名地颤动着……

　　“怎么回事？！”乐羽紧张地皱着眉。很不好的感觉。

　　“逾越命运束缚的爱，带来的，恐怕是比神更不可估量的力量……”浅凝视着目光的尽头，悠然道，“又或者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