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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嫉妒,嫉妒是我最卑劣的情感。
      我曾经面容悲伤的指责卡尔艾尔——超人,嫉妒他所拥有的一切。红色披风的斗士成为太阳,大教堂壁画中的油彩描绘他神性的脸庞,柔软的东方宝石蓝双眼。倘若拥有翅膀,那一定向天翘起,用不像尘世间那样会发生变化的羽毛划破空气。
      嫉妒啊——嫉妒,嫉妒是从不休息的,在我的灵魂里翻腾倒海,在暗处施展诡计,犹如摄取麦子,偷偷汲取人间美好。
      我真是面目可憎的魔鬼,那个趁着黑夜在麦田里播撒粺种的嫉妒者。

      玛莎肯特姐姐的遗女,在今天清晨被送了过来。
      “他们家出了车祸,只有乌提卡一人活了下来。”玛莎对丈夫如此说道,打开了大门。乌提卡身着一丝不染的黑长裙,柔顺的长发被盘了起来,扣进礼帽中,皮鞋和皮箱闪闪发光。
      她一言不发,红肿的眼皮在微微颤抖。
      “来吧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我们的家人啦。”玛莎朝她招招手,拥抱了她。
      那天,便是小克拉克肯特四岁生日。
      乌提卡不爱说话,喜欢闷头做事,她大抵是有些不太清醒,当她用漩涡似的黑色双眼凝视空气时,总是泛滥一种水蒙蒙的雾气。克拉克对乌提卡很好奇,在他看来,这名突然闯入家中的女孩,浑身都是谜团。
      乌提卡是一名天主教徒,除了去教堂礼拜,她会抓紧项链祈祷。她永远都在祈祷,起床也是,吃饭也是,睡前也是。克拉克真是害怕她祈祷时,翕动的嘴唇。白花花的双唇拧来拧去,弹珠似的祷告词就像是克拉克看过的动画片里接二连三震耳欲聋的背景乐。虽然乌提卡声音微弱,微不可察。克拉克却还是害怕。
      乌提卡不爱说话,喜欢闷头做事。家务事她一人几乎全部都拦走了,玛莎年纪大,乔纳森老先生还有工作和麦田要忙活。乌提卡皱着眉头,撅起嘴唇,抢来扫帚、拖把、抹布、篮筐,无时不刻在做家务。克拉克从学校回来,乌提卡露出很轻的微笑,点点头。面对玛莎,她才真正微笑。
      克拉克在觉醒之前,从来都觉得,乌提卡是他见过的,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人。
      克拉克的痛苦开始了,全世界的声音、全世界的气味、全世界的事物,他全部都听见,闻见,看见了。他彻夜难眠,心惊胆颤,瑟瑟发抖,他不明白这是他的本性,他不明白这是他既定的命运。他只当这些是诅咒,来自未知,来自血脉。
      克拉克真正恐惧了。
      乌提卡仍然做她要做的,她不愿去曾经的天主教学校,于是她去了斯莫威尔高中,一下课就回来,继续闷头做家务。
      克拉克把泪迹斑驳的脸凑到她跟前。
      “乌提卡为什么永远都在祈祷呢?”
      “因为这有用,我祈祷身边的人再也不要离我而去,”乌提卡轻轻的说,伸出她脆弱的手指,把克拉克将要掉下的泪珠勾起,“妈妈在死之前,一直都在向上帝祈祷,她说保佑她的女儿活下来。真奇怪,她却不保佑自己活下来。”
      “你是不是很想妈妈?”
      乌提卡的手肘撑在阳光懒散斜斜射下的窗台边,温柔的太阳把她的雾蒙蒙的脸颊照耀的透明、毫无血色、软弱。她拿起一朵花瓶中的鲜花,把失血的嘴巴埋进气味浓郁的花瓣中。
      她像是对克拉克说话,也像是对自己说话。
      “啊——想念妈妈了吗?去看妈妈的墓碑了,花都枯萎了,所以说没有爱,人就会死了。”
      克拉克第一次发现,莫名其妙从乌提卡身上投射而出的令人害怕的阴霾,转化为了神秘与悲伤。像是乌云般,经久不散。
      玛莎和克拉克因为他真正父母亲的事情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话。长达数天。乌提卡没去打扰他们的相处,她抱起放满衣服的篮筐,正在下午太阳正灿烂耀眼时。
      克拉克心情沉闷复杂,对于即将承担起的超人的能力感到心慌无比。他手足无措,脸色发白。克拉克走在后院里,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
      一阵夹杂麦田和青草的芬香袭来,打在克拉克脸庞上,像是有了呼吸,在皮肤上静静流动。克拉克向前走去,衣架上数片宽大洁白的床单随风飘摇,蝴蝶翅膀般一起一伏。
      乌提卡蹲在一旁,抓着篮筐。她的脸朝向另一边,因为头发丝总是会掉落,她用白色的头巾包住了头发。她穿着宽松的裙子,好奇的打量着泥地。
      “你在看什么?”克拉克问,蹲在她身边。
      “蚂蚁,”乌提卡说道,“还有土,还有长在角落里的青苔。”
      “为什么要看这些?”
      “他们很与众不同。”
      “哪里能看出来?”
      “你问题太对啦,克拉克,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乌提卡不满的抱怨道,“不过你现在和我一样了。”
      “一样什么?”克拉克又问起问题来。
      “我们都不是玛莎的孩子,”乌提卡抱紧篮筐,将纯黑色,漩涡的眼睛对准了他,“你和我是一样的。我曾经嫉妒你,不过现在不是了。我爱你克拉克。”乌提卡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
      “不一样!”克拉克叫起来,忍不住泪眼朦胧,“我……我。乌提卡,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那么令人讨厌呀,你难道就不能更让人喜欢你一些吗?”
      “我不在意,”乌提卡冷漠的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啦。于死具来的一切,比死亡还要可怕。我本来应该是死掉的才对。”
      多年之后,克拉克永远不会忘记,乌提卡在阳光灿烂的下午,面对他时,用白花花的拧来拧去的嘴唇说:我本来应该是死掉的才对。时,她无限接近透明的脸。那对黑色漩涡的眼睛,就像是普罗米修斯的束缚,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口。十三座座钟齐鸣,内在的寒冷深入骨髓,即使烈日当空也让她不堪其苦。

      克拉克发现一切都逐渐好了起来。顺利上了高中,虽然不再出现被欺负的现象,但是好歹不再选择任人宰割。而且,他惊奇的发现,同校少女拉娜朗那明媚的微笑和长发,实在是太过于引人瞩目。拉娜朗在下午两点令人昏昏欲睡的空气中,拉娜朗在玫瑰无声的呼吸中,拉娜朗在清晨面包的热气中,拉娜朗无处不在,拉娜朗无时或缺。
      克拉克喜欢她。当他被她吸引时,不禁感概这年轻的女孩居然真实的美好,喜气洋洋。不同于乌提卡,她活在死气沉沉的阴影里,终日与祷告词和死亡盘旋。
      当拉娜朗听说克拉克有一名姐姐时,她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于是克拉克只得带她去了家里。
      拉娜朗见到乌提卡,乌提卡用她波澜不惊的脸冲刷任何感情,她从不言语,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那种超脱的不俗的魅力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却无人愿意欣赏。
      拉娜朗再也没有见乌提卡一次,在傍晚,她面露难色,对克拉克坦诚道:“乌提卡,你的姐姐。和你真是不一样,抱歉克拉克,我不该为此保有好奇心的。”
      克拉克不知该为此说些什么,他绞尽脑汁想要为乌提卡辩护。他想要说她为了家庭永远都在忙碌,是一名优秀的好信徒,想要说她默默无闻其实什么都明白。乌提卡的长裙、黑发、透明的脸是多么特殊……
      克拉克却颤动嘴唇,终究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克拉克开始控制自己的力量,渐渐学会了平衡。当他飞了起来,又轻轻落回地面,为了倒塌的衣架而救起了乌提卡时,他的面孔被无数颗神圣的光芒照耀的闪闪发亮,以至于她产生了一种她就在太阳前面一般的错觉。
      在心目中,不知不觉,克拉克肯特开始超越乌提卡所认为的姿态。难以想象的是,乌提卡对于克拉克的存在悄然生出丝丝恶毒的嫉妒。这种最卑劣的情感一旦占据高处,那么它便开始疯狂掠夺,强取自尊的高地。
      乌提卡浑然不知,内心里不安的源泉随着对方东方蓝宝石的双眼一同流淌。时间凝固了,镜头骤然放大,克拉克的额发、嘴唇的纹路、红润的脖颈。乌提卡低低叫起来,吞吐在炎炎夏日中,过分温热的空气。
      “你还好吗?”
      乌提卡默默低头,直到远处传来哀悼白昼的钟声。
      夏季就这样很快的溜走,匆匆忙忙的。紧接着,冬日和春日还有秋日,轮番而治。一切照旧,每天却有不同的烦恼。乌提卡没再继续上学,找了一家裁缝店上班。克拉克去了大学,一去就是四年。只有周末会回来。每次的共处时间都极为珍贵。因为克拉克总是会突然说:某某地谁谁谁遇难了。然后,他就突然飞过去,又突然飞回来。身上带着寒气或热气,带着泥土或水珠。
      乌提卡日复一日的裁剪衣裳,给所有认识的人制衣,她太认真了,不爱说话。一些总是想要凑上去一睹芳泽的男人们,看见乌提卡冷漠双眼,如同钢铁一般暗暗发光,都会退缩。拉娜朗在高中聚会时,评价她为:“真是一名愤世嫉俗的闷油瓶!”
      乌提卡浑然不知,在傍晚火红的灯光下,她带着眼镜,折叠一件格子衬衫。

      克拉克修完大学课程再度回乡,乌提卡开着一辆二手甲壳虫来接她。乌提卡变化不大,她还是那么高那么瘦弱。脸几乎透明,像是风一吹就会出现蛛网般的缝隙。克拉克强壮高大、英俊非凡。克拉克在努力说着所有的见识,乌提卡则竭力点头或者简单附和。
      克拉克决定去记者报社工作,为此,他去面试了星球日报。幸运眷顾他,后天他就能够去上班。
      乌提卡沉默的点头,她突然伸出手去,凑到喋喋不休的克拉克的面前,摘下了那黑框眼镜。
      “你不近视吧,”她冷冷的说,扭转方向盘,“那就别带。起码在我们身边别带。”
      克拉克按住头发,从窗子里吹来的暖风,夹杂小时候的麦草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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