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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鹤千代 ...

  •   纯一没有勇气反抗条野采菊,这种感觉就像是老鼠不敢反抗猫一般,仿佛刻入了本能里。
      自己早就被看穿了,可却一次都没能猜到对方想要做什么。
      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被条野采菊捉到了。
      他的母亲渡边淳一爱他爱的要命,就连名字都是用了汉语中的同音字,后来还放弃了跟父亲离婚。
      身为男人却要女人来养着,被厌弃着的男人遇到了所谓的“真爱”,调换了母亲要喝的药品,将她因病发引起的车祸伪装成了意外死亡。
      这件事本该随着渡边淳一的下葬被埋到土里,但是他的父亲却用“担忧孩子精神受刺激”的理由找了心理医生来照顾自己。
      “失乐园”在所谓的心理疏导下失控了。
      自以为找到了“命定的恋人”,那个侵害未成年患者,进行催眠和暗示来掩盖犯罪的心理医生对纯一狂热的表白,并产生了得到回应的幻想。
      ……本来他可以杀掉那个男人,最起码也不应该发生那种事。可十二岁真的太小了,他甚至没办法攥紧手里的刀。
      镇定的药剂被推入血管,他手指松开,水果刀就“哐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撕裂的痛苦像是仅仅发生在身体上,与思想没有联系。他像漂浮在空气里的幽灵,静默的看着一场犯罪。
      鳞片摩擦的声音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从那天开始,就有了永远在梦中等待着的巨蛇。
      它是梦的主人,是撒旦的化身。并不引诱人去吃禁果,而是将鲜红却没有温度的信子吐出,品尝窥见它身影的人产生的恐惧。
      蛇无处不在。
      蛇就是原罪。
      在纯一亲眼看着巨蟒吞噬掉父亲与那医生身上盘踞的细蛇后,终于明白了他一直都在逃避什么。
      杀死人,似乎要比握紧拳头还要简单。每个人都是充满罪孽的,心里的病越重,蛇就越大,沉甸甸的坠着,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像是某种引导。
      人们必将争斗,必要痛苦,必然用欲望来滋养它。
      于是他拿走了一些人的蛇,看他们短暂的获得安宁,又迫不及待的奔赴死亡。
      父亲用母亲的发簪自杀,扬言要以此赎罪。
      医生剖腹自尽,临死前交代了自己的恶行。
      但杀死人并不让纯一得到慰藉,他只觉得恶心。
      “失乐园”是名副其实的,所谓的美好一开始就不存在。
      就连所谓的“消抹负面情绪,恢复精神消耗”,也仅仅是另一种形式的捕猎。
      失乐园的蛇仰赖那些扭曲的黑色虚影存在,那是它的食粮。
      感到饥饿空虚的从来都是它,但纯一却与它共感,被驱使着扮演无辜的猎物,给权利的燔祭,从而填满不足。
      不想死,但活着就有恐惧如影随形。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现在这么痛苦,他多少保留着受娇宠孩子特有的天真,想要寻求大人的庇护。
      条野采菊打碎了他的幻想,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了所谓的“等价交换”。
      母亲能保护好自己,享受优渥的生活,是因为异能力的不可代替性。“天上红莲”可以反击,也能凝聚出可以治疗的花。这些花可以离开异能力者本人,不论时间距离,依旧发挥作用。所以渡边淳一能安稳的坐在家里,自己与亲眷都被好好保护着。
      “失乐园”表面上的价值不符合猎犬原本的期待。
      无法取代已经去世的渡边淳一。所以理所当然的不会为他提供庇护。
      至于异能特务科,一开始也只是将他作为普通的公务员,让他参与到受害者的心理疏导工作。直到他因为过分端丽的容貌被旧华族的大人物盯上。
      ……如果真的要问他对此是否抵触,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宁愿待在异能特务科,一个人朝九晚五的混一天是一天,也不想再见条野采菊。
      那是噩梦惊醒后,枕边依旧有蛇盘踞的现实。
      由条野采菊孕育出的蛇通体呈奶白色,竖瞳是金色的。倘若被人看到,说不定还要被当做神使拜一拜。但这条蛇却会缠绕着条野采菊的脖颈,贴着他清秀的脸,吐出鲜红的信子来。
      不同于其他人身上死物一般睡着的蛇,白蛇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和情绪,对纯一非常感兴趣,甚至还会在两个人挨得极近的时候,爬到纯一身上,缠绕他的手臂或脖子。
      凉又柔韧,让人浑身紧绷,担心獠牙刺穿皮肤。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相当微妙的。虽然纯一单方面的惧怕着条野采菊,但却不得不依赖他,顺从他。
      条野采菊算是渡边淳一挂了个名的弟子,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师徒关系,但他联系纯一也算理所当然的。别人也以为他会照顾纯一。
      不过他只是享受猎物被他捏在手心里的时候,情绪的剧烈变化。不如说现在的局面,大半是由他造成的。
      在被条野采菊揭露异能力的真相后,以为要被关进异能者监狱,或者作为国家关于异能实验的素体。但是他却只提交了一份证明自己异能力“安全性”的报告。
      算是包庇吗?
      但他从来没有承诺过。
      明明知道条野采菊仅仅是享受着自己的恐惧,以此类推,只要不害怕,对方很快就会无聊,但却无法控制的畏惧他。
      人心是不可直视的,偏偏对方以窥探人心为乐。为了让秘密永远是秘密,纯一只能驯服的对他晃尾巴,祈求他别说出去。
      没有任何条件的保守秘密,换来的的是没有任何条件的服从命令。
      他无法违背,因为付出的已经太多了。
      “纯一,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问题。
      难道怕的不是条野采菊吗?还是说这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样貌出挑的男人是穿着军警的制服来的,他终于屈尊降贵的脱了帽,解下了披风。
      纯一只能怔怔的盯着对方紧闭的双目,内心反复的询问同样的问题。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那双手很灵巧,甩出的鞭花能将人吓破胆。现在抽出了绑着和服的细长布料,随意的翻折了几下,蒙住了纯一的眼睛。
      “本来不是刑讯,但你需要一点鼓励。”
      冰凉的蛇鳞贴在了脆弱的脖子上,纯一屏住呼吸,等待着条野采菊的解释。
      “没必要这么乖,不是吗?才四年,你就把自己装进了‘阿纯’的外壳里,难道已经忘记了作为鹤千代时候的自由了吗?”
      于是纯一的呼吸便急促起来。
      鹤千代是他的乳名,尽管现在早已不是行元服礼后才正式取名的年代,可是“纯一”这个名字在他十二岁之前,是很少被提到的。
      一来是与母亲的名讳冲突,二来也是因为有更常用的乳名。
      母亲是很厌恶男人的,曾经说过‘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就是了解了人性中大半的丑恶,只是因为说出这话的是女人,可信度便打了折扣’。因此不少人担忧她会因为孩子的性别而厌弃他。
      可以说这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在家庭地位中占据了主导,相当于是迎娶了中意的美人回家而已。
      不过她见到孩子却很高兴,觉得就算是生下女孩,都不会有这孩子更让人喜欢了。并决心再不要孩子,让他在家中始终是唯一并且最年幼的孩子长大。
      因为德川家康的最年幼的孩子就用过“鹤千代”这个乳名,当时十分受宠爱,家康甚至会抱着孩子令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年幼的时候就是如同那位鹤千代一样,无忧无忧且受尽荣宠。
      然而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
      条野采菊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他虽然无法看到监控录像里,纯一对太宰治露出来的表情,却不会忽略掉一点细微的声音。太宰治仅仅和纯一相处了短短的一个小时,就能让他去剖析自己的内心,甚至为了他掉眼泪。
      这让条野采菊感觉被冒犯了。虽然纯一被不同的人享用这件事,他是默许的,可不代表他真的可以让人去侵犯纯一的灵魂。那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染指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的舌尖抵住上颚,克制住突如其来的破坏欲。
      □□的人,暂时不能动,所以只能先记一笔帐了。
      他现在要将人从心到身都清洁一遍,让纯一认识到现状。
      “逃避现实的时间太长了,你能继续忍受做‘阿纯’吗?白麒麟可以做的,为什么鹤千代不能呢?人命本来就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我以为你是最能体会到这一点的。”
      白蛇钻进了衣服里,继续往下爬,鳞片摩擦着细嫩的,从来没有见过光的那一小片肌肤。
      纯一并起双腿,脸颊上染了粉月季一般的颜色。
      两个人都无法视物,可条野采菊的其他感官却远远超过人类能做到的极限。他虽然听不到蛇鳞擦过布料的声音,却能听到纯一的呼吸心跳和每一次颤抖。
      “我……”
      纯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他伸手去摸索,碰到条野采菊的脸,就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但马上又下定决心一般的重新把手贴上去。
      “传平,我不知道……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条野采菊就将他揽进怀里,像安慰受惊的孩子一样,抚摸他的背,试图让纯一冷静下来。
      “好孩子,人要忠于自己,也要承担选择带来的结果。很遗憾,你小时候的经历造成了不明智的决定,但吃的苦头也足够了。再害怕也想要活下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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