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书香，我是门第》欧布

2、 Para 2

　　正如那两位高学问的中年大妈所说，幸福小区当晚没有一丝幸福可言。劲爆的音乐似乎要把整个夜空连同那璀璨星光都要掀翻。
　　从B栋801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摇滚音乐，太火爆，剧烈到让我产生唐山再一次大地震的错觉。
　　只是，为何这种强烈到可以震破耳膜的音乐响在心里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寂寥。
　　震动干涉到我的睡眠，我无法心安理得入睡。于是，我在地震中摇摇晃晃地起身，穿上黑色的睡衣无聊地趴在窗台上，放眼望去，黑蓝黑蓝的夜空像极了书香眼底无法比拟的沧桑。
　　用力甩甩头，将脑海中的影像全部去除干净。
　　门第门第。
　　顾书香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丫记住没？
　　我希望那些警惕如橡皮擦，可以一尘不染地将画面全部擦干净。
　　可是，越是逼迫自己去忘记，那些影子，那些画面，反而以更疯狂的速度增长起来，就像黑洞世界的另一端出口，所有被肆略的物质在这一瞬间占满全部大脑。

　　偏过头，困惑地看向801的阳台，模模糊糊地，我听到如地震般的摇滚音乐下传来歇斯底里地争吵声。愣了一会，我移开窗边，推开卧室和阳台之间的那扇防蚊子的纱门，走向阳台。
　　夜晚的风很凉，吹起我的睡衣角。在闷热的初夏夜晚，我忽然感到有点冷。
　　站在阳台上，隔着一台发出隆隆隆声音的空调之间的距离看向书香家的阳台。因为没有戴眼镜，所以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但是，有一个声线是我绝对忘不掉的。那种淡漠地仿佛从银河之外的星球中传出来的声音，一遍遍灌输在我的耳朵里。
　　……
　　“宋女士，把烟还给我……”
　　“顾书香，你这个拖油瓶……当年我早产生了你，为什么你折腾了半年都没有死掉啊……现在居然还抽烟，你怎么不去吸毒啊你……”沙哑的声音，是成年女子的该有的声线，应该是她的母亲。
　　“给我！听到没有！”冷漠至极的语气，让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双沧桑的双眼。
　　“你这个死丫头，总有一天，你死在外面，我都不管你……”她的母亲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然而，书香打断她：
　　“你以为，我死了，祁先生就会爱上你，对吗？”
　　……
　　摇滚音乐的声音很大，晚风从她家的方向刮来，夹杂着一声猛烈的耳光声。
　　我仍然站在刚才的地方，心里霍地颤抖起来。我不知道从心底翻滚而来的情绪是什么，但是，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火燎原后只剩下暗沉的灰烬。
　　……
　　我听到她冷峻地说：
　　“宋女士，打够了吗？要不要我洗个脸，继续！”
　　“祁郡是你继父，你记住……你……你这个死丫头……为什么总是要气我……”
　　“想杀了我吗？”一瞬间变得更为冷漠的声线，缓缓地传来，“就像那一年我把水果刀捅进祁先生肚子里一样？你知道那一瞬间迸出的血流，喷在脸上的感觉吗？ ”
　　……
　　如此不带感情的词句，为何我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却有温热的感觉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语气里深深的寂寞，是我不曾触碰也无法触碰到的。
　　她居然杀人！
　　天！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她似乎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父亲的依靠，甚至，没有朋友的呵护，像这样的女子，该如何融入社会？
　　我要是她那样，我恐怕早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
　　“书香！！”尖叫声淹没在摇滚音乐里。
　　“想吗？那么，你动手吧！”
　　“…………我……”
　　“不要犹豫了，狠狠地，不留余地，把刀子捅进去，你就解脱了！”
　　“……不可以！……我不要！”
　　里面的声音渐渐转小，到最后，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哭泣声。
　　是谁在哭。
　　我敢发誓，绝对不是她。

　　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失神了。顾书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我都可以想象到她现在的神情，一定又是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些话。
　　她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一次又一次的猜想，却又不敢继续想下去。我很害怕，心里只有一种错觉，我觉得顾书香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不留神就被吸进去，然后我就被迫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深渊，再也出不来。

　　母亲推门而入，望着我，笑着问：“门第，睡不着吗？”
　　看着母亲雍容华贵的气质脸庞，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画着浓妆艳抹却又断然冷冽的眼神。我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妈，隔壁太吵。没法睡！”
　　母亲瞅了一眼对面的阳台，叹然地说：“我今天听楼下卖甘蔗的大妈说了，幸福小区B栋的顾家有一个女儿叫顾书香。听说和你一般大。我当时很高兴，说怎么和我儿子的名字那么配呢？我以为那孩子肯定又是一个书香世家里的闺女。但是，她说，顾书香是个让人看了就知道很坏的女孩，连她的母亲都束手无策。”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自言自语道：“连她的母亲都束手无策？”
　　母亲仿佛看出了我的茫然，她鼓励似的拍拍了我的肩膀，优雅的声调传进我的耳朵：
　　“门第，别人家的事情我们可不能管。再说，再过不久你要高考了。有信心考进B大吗？”
　　B大！
　　母亲的这句话无疑是给了我一记闷棍。
　　从那一方阳台还萦绕着剧烈摇滚的回音。那声音凌厉如枪响，听在我的心里像压抑的哭泣。终归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啊。就像两条平行线，擦身而过后，俩俩相忘。
　　我要考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孩子。
　　我仍然明白，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可以说，我和书香之间，即使只隔着一座空调的距离。但是，在我心里，那也是永远也触不到的空气。

　　母亲走后。
　　我独自趴在阳台上，看着黑蓝的天空，看着忽明忽暗的星星，由一颗颗的变大，变亮。再由一颗颗的缩小，直到熄灭。
　　似乎过了很久，如果我看钟的话，现在的时间至少是凌晨一点两点。摇滚的音乐骤然停止，我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书香的家。
　　然而，一曲悠长而悲怆的《蔓珠莎华》从音响里流泻出来，梅艳芳的声音好似笼罩在绝望阴霾中的瓦砾，内心的空旷即将填满孤寂的阴影。
　　隔壁阳台的纱门狠狠地推开，咣当一声吓了我一跳。
　　书香穿着简便的棕色无袖背心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右手夹着一根正燃烧的香烟，脸上的妆已经淡掉，我清楚的看见她眼下的黑眼圈有多重。
　　她深吸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吐出去。黑夜里，白雾的烟圈弥漫在空气中，被风吹散。然而，她却始终没有看向我这边。她的世界是完全封闭，寂寞无声的，容不下一个人。
　　即使，我就站在她的旁边不远处。

　　我开口找她说话，不自觉地，“嗨！书香，我是门第。”
　　她慢吞吞地转过头，眼底依然是无尽的冷漠和沧桑。唇钉在夜晚有着绚烂的光芒，嘴角微微有点红肿。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转过头，自顾自抽烟。
　　真是冷漠地彻底啊！
　　幸好我的免疫能力够强，百毒不侵。
　　我又说了一句，“书香，我是门第。”这话一说出口，身为当事人的我都忍不住想笑。
　　书香，门第。
　　简直就像兄妹一样！

　　她将烟头掷向楼下，从裤兜里重新掏出一根，点上，淡漠地说：“你在套交情？”
　　我呆了一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套交情？名字相似算套交情吗?
　　忽略她的冷漠，我继续扯出话题：“我的名字是宁门第。我知道你叫顾书香，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名字很相配……”
　　我怕她误会，又快速的说：“书香门第是一个成语……”
　　她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目光瞬间变得有些嘲讽，“如果我叫怜香，你是不是也要叫惜玉？”
　　怜香惜玉？
　　我忽然想到贾宝玉，不由地，我脸一红，不敢抬头看她。其实，我也是一个挺纯情的大男孩。至少，我可不敢在一个像是历尽沧桑的同龄女子面前装老成。
　　历尽沧桑，是她给我唯一的感觉，就像她的冷漠，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估计是放在八卦炉里给练出来的。
　　至于嘛！世界如此美妙，不要一副别人都欠你几百万的样子。但是，这话我不敢说出口，我深怕一说出来，她就直接拿烟头丢我。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已经达到彻底嫌恶的地步了。
　　后来，我们都沉默了。应该说，自始至终她都是沉默的。
　　再后来，我看了她抽完五根□□后，就回房间去了。
　　再再后来，我实在困的不行。
　　于是乎，我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

　　日更。
继续更。
我更。
我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