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就业计划》清水浅舱

4、关系户

　　“你们这儿……不是说唱厂牌吗？”居然满脑子问号。
　　女子学起狍子无辜的语气，“对呀，我们这里既是说唱厂牌，也是妖兽就业计划呀！”

　　按照她的说法，以“妖兽就业计划”的名义是无法在国内成立合法机构的，所以“计划”必须挂靠拥有其他业务的实体公司。

　　于是乎。
　　一个是名字像是房地产公司的说唱厂牌。
　　一个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就业帮扶机构。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就这样以某种奇怪的姿势组合在了一起。

　　“重新认识一下哈，我是厂牌‘肥宅基地’创始人，以及妖兽就业计划的项目总负责人，白一沙 AKA rapper White Shark（白鲨）。”

　　听完这番话，居然的脑子里冒出两个念头。
　　原来这个厂牌写作“F”和“宅基地”，读作“肥宅基地”。
　　她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还真的像是个搞黑怕的。

　　“狍子妹妹的状态不必担心，有就业计划帮扶一切OK！现在该说说你的问题了，居然先生。”白一沙打开支架上的平板电脑。

　　居然原本陷进沙发的身体微微坐直，他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
　　毕竟是窥探到了辐射动物的秘密，上头肯定是要“处理”他的。好一点估计是保密协议、封口费组合套餐，坏一点可能是“忘个精光”组合拳打昏送回酒店。

　　没想到，白一沙的神情并没有很严肃，反而十分松弛。她一甩马尾，“噼里啪啦”地在无线键盘上打起字来。

　　她边敲键盘边说：“冒昧询问一下，居慧珍女士，就那个上富豪榜的企业家，你晓得伐？”
　　“晓得。”居然点点头，“我妈，我当然晓得。”
　　反正管理局调查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如实填写过了，自然无需遮掩。

　　“居董事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给你找了个实习工作？”白一沙问道。

　　居然有些意外。
　　他有点三分钟热度，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眼前的专业总是学着学着就没兴趣了。漂亮国大学的选课与转专业相对自由，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四年转了两次专业。
　　这样过分随心所欲的恶果就是什么都没学好、实习也没找到、研也没考上、毕业即失业。

　　本来，他还打算过个gap year（间隔年）晃悠悠在国外悠闲一年来着。可是没想到，才无所事事了半年多，他心里就开始发慌了，总觉得再不找点事情干人就要废了。
　　这才绕着弯暗示自家老爹给居慧珍女士吹吹枕边风，但他并没有得到过回复。

　　居然有点懵，喃喃道：“……我还以为她没同意。”
　　“哦……原来是这样。”白一沙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敲打。

　　居然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问：“我家母上大人给找的实习……不会就是贵公司吧？”

　　激光打印机嗡鸣作响，吐出了一张新鲜出炉、热腾腾的A4纸。
　　白一沙起身拿起A4纸，转手递给居然。
　　“这是offer，你可以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明天直接来上班，法务部会给你出正式的实习合同，下班之前就能办完所有入职手续。”

　　在offer上看到自己大名的时候，居然都想说句“居然这么快”。

　　他接过录用意向书，扫了一眼。
　　6000块的实习工资和一个月的实习期，还承诺转正之后税后月工资8000以上，节假日加班三倍工资。
　　在物价与孤鹜齐飞，加班到日出时刻的首都，这个福利待遇真的提着灯笼也难找。

　　白老板的公司员工待遇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因大概是居慧珍女士打了招呼，什么公司都不敢苛待他。

　　交代完居然的入职，白一沙摸摸狍子的头，道：“狍子妹妹，你看清楚了。”她抬手指向居然，“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关系户’。”

　　居然震惊，眉毛微微跳动一下。
　　谁能想到她能来这么一出？

　　“关系户，是你在未来的就业当中一定会遇到的一类人。”
　　白一沙毫不留情地揭开了社会残酷的阴暗面。

　　“他们属于会投胎的，生来就要过得比其他人更容易获得好的资源。别人需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争取到的东西，他们想要只需要一句话。比如这张录用通知就是如此。”

　　天真纯洁的狍子点点头，竟然没有丝毫障碍地接受了。
　　“我懂了。”狍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就比如我能被族里选出来参加计划，是因为我妈是族长。我也是关系户，但是他的关系更厉害，是关系大户。”

　　白一沙轻轻拍手为狍子鼓掌，“有悟性！说得特别好！”

　　被封为“关系大户”的居然并没有觉得不适，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而且也没什么恶意。他自是懒得跟未来上司计较这些半开玩笑的话。
　　更何况，无论白一沙说什么，估计他都不会觉得难听。

　　“不早了，赶紧休息吧。”白一沙看看时间，开始收拾东西，“狍子妹妹的住宿你们族里的长辈已经事先委托我们安排好了。居然可以先回酒店休息。”

　　她拎出一串套了涂鸦风保护壳的车钥匙，挂在手指上转圈，另一只手拧开房门，“到地铁停运的时间了，晚上不好打车，叫车软件也得排好久的队，我就顺道送你们回去好了。”

　　走下楼之前她又试着叫了高千朔大名。
　　“臣在！”高千朔应了一声，他没有叫到车，还没走。

　　白老板十分大方，“深夜老板特快拼车，走不走？送你到之前停车的地方。”
　　“谢白老板！”
　　高千朔没有任何推辞，轻车熟路地按了去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一点都不客气。

　　最拉风的那辆银色SUV就是白老板的御用坐骑。
　　狍子被车追了一路，还是头一回作为“乘客”进入车内。她变回原身，在宽敞的车内空间里四处嗅闻、探索，每次碰到了空调、窗户、灯光的开关都能吓得跳起来，一惊一乍的。

　　“行了，马上就要开车了，不好好坐在座位上系安全带是会被管理局抓走的。”高千朔让狍子变回原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能把小孩子脾气的狍子治得服服帖帖的。他哄小孩的法子熟练而细腻，与硬邦邦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令居然感到十分意外。
　　看来把狍子交给他们应该没问题。

　　“狍子最远，先送你们俩？”白一沙扣上安全带，把手机放在支架上。
　　高千朔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白老板，你先送我找到车。之后我开车送狍子，你送居然。你也能早点回家，别开夜路开得太晚了。”

　　“哟！这可真是稀奇。这么贴心？”白一沙啧啧称奇，“我看不像是关心我，是心系加班费。”
　　高千朔嘿嘿一笑，“都有、都有，知我者莫若白老板。”
　　送狍子的路程耗时长，这也算做为公司加班的时长，比送居然要划算多了。

　　居然有些好奇，想知道狍子的家人委托计划置办了什么样的房产。
　　他问：“送狍子的话，要送到哪个小区？”

　　“小区？”高千朔一头雾水，“什么小区？你让刚刚出山的狍子住人类的栖息地吗？”
　　白一沙发动汽车，“对于刚刚接触计划的帮助对象，我们的行动准则是：不要拿人类的标准衡量辐射动物。”

　　老司机白老板一边出库一边问：“居然，你觉得狍子渴了会开水龙头用电水壶烧水喝吗？”
　　“……不会。”居然瞬间明白过来了。

　　她接着道：“大多数的隐居妖兽都不会使用现代家用电器，不说燃气灶这类危险物品，就连智能马桶圈都能吓着妖。它们的习性也不会喜欢人类的栖息地，不能住楼房的。”

　　“我明白了。”
　　说完，居然看了眼狍子。

　　那傻东西正津津有味地望着窗外，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新奇得很。她一会儿指着这个，问居然是什么东西；一会儿看看那个自己想象那玩意儿是用来做什么的。

　　居然也越发觉得，把她放在城市里有些危险。
　　对现代人类社会尚且一无所知的狍子，要怎样才能在人类社会“就业”？

　　他不免有些担心狍子，问道：“既然如此，狍子要住哪儿呢？人类住的地方不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呢？”

　　一部手机凑到居然眼前，屏幕上正开着某款地图导航软件。
　　【目的地：市野生动物园】

　　“……”居然说不出话。
　　高千朔收回自己的手机，答：“郊区的野生动物园可以收留中小型辐射动物的原身。那里的高层、管理员还有不少动物都是辐射动物，能给开后门，我们悄悄送过去就可以了。”

　　“……”居然欲言又止。
　　见他脸色跟吃鸡蛋羹咬到蛋壳似的，有那么一丢丢难看，高千朔问他，“怎么了？”

　　居然的眼睛细细扫过自己的新老板和同事，总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艰难地说：“没什么。”

　　“你不会是以为狍子的新工作就是在动物园被人观赏吧？”高千朔都笑了，“动物园只是用来暂时过度，她肯定要在后续阶段学习融入人类社会的。我们计划没那么坑。”

　　居然觉得有些尴尬，脸上发烫。

　　好在白一沙及时更换了话题，把居然从地缝儿里解救出来。
　　“狍子的住宿不是问题。该说说明天入职之后，居然的安排了。居然，你是想在家住，还是想住公司宿舍呢？”

　　作为一名在国外自由惯了的二十一岁成年男士，居然绝对不想和爱好养生的父母同吃同住，绝对不想好大一把年纪了依然被父母当小孩子管教。
　　吃不了这个苦，丢不起这个人。

　　居然坚定地表态，“住公司宿舍。”
　　“我猜也是。”白一沙会心一笑，“我们厂牌和计划都是有宿舍的。参与‘计划’工作的员工可以选条件好一些的，三室两厅二卫一厨，住三个人；不参加‘计划’的房型小，双人间居多。”

　　居然果断地说，“我参与‘计划’。”
　　闻言，白一沙微微挑眉，打趣道：“居然，你是为了帮助妖兽、为了共建和谐社会的雄心壮志与梦想参与计划，还是纯粹是为了保证自己不住双人间啊。”

　　居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露出了乖乖巧巧的笑容，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蒙混过关。

　　“反正我当初是为了三室两厅。”高千朔倒是诚实，“那个房子是真的宽敞，住起来舒坦。”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白一沙，“对了高千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屋是不是还有一个空房间？”

　　高千朔挠挠头，“有是有，但白老板你之前不是同意等我妹妹来这边艺考集训的时候，按照市场价租给我妹住吗？她差不多暑假的时候就要来了。”

　　“哦对，我想起来了，”白一沙略作思考，“距离暑假还三个月，总不能居然一个人住隔壁空着的那间吧？”

　　她的指甲轻敲方向盘，似乎这样就能有助于思考。
　　“这样吧，你们三个先一起住一段时间，到暑假的时候正好赶上新员工入职入住，居然搬过去跟新员工住，给妹妹腾地方。你们觉得怎么样？”

　　出于各方考虑这个安排都是可以接受的，高千朔爽快地答应下来。
　　“行，我没问题。居然你怎么想？”

　　原住民都同意了，居然当然没有意见。
　　“可以！”

　　白一沙扭头对狍子进行记忆强化教育，也不知是帮她复习关系户的概念，还是拿两个姿色不错的下属寻开心。
　　“狍子妹妹，这就是关系户的力量，可以避免寻找栖息地的时候被人坑害。等以后你获得了人类身份之后，也要面临租房找工作的问题，千万不要拿他们的经历做参考，知道不？”

　　后排的两个“关系户”默契地保持缄默。

　　关于人类如何划分、使用栖息地的问题，狍子还不能完全理解。她只能把这话记下来，迷迷糊糊地点头。

　　虽然“关系户”的身份实锤了，但居然不想被怀有好感的对象误会成混吃混喝的二世祖。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摆脱漂亮国低下的办事效率，努力地适应国内速度，在新上司面前展现出良好的精神面貌，留下“四有”青年般的积极形象。

　　“白老板，我以后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呢？”居然主动询问工作事宜，试图立住自己“内卷”之王的人设。

　　老板都是没有心的，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是所有老板的天性。就算是白老板也不能免俗。
　　“看看新员工，态度就是积极。”白一沙笑了，“你就先在各个部门之间轮转好了，干一圈儿看看自己最适合什么工作再做决定。既然都认识了，跟着高千朔去技术部，怎么样？”

　　高千朔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把自己的二维码递给居然扫描。
　　作为一名身高一米八二的黑皮肌肉壮汉，高千朔的二维码界面透出了与外表完全不符的、萌萌哒的气息。

　　头像——软乎乎、毛茸茸的白毛团子一只。
　　昵称——【千层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