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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愧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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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公主大婚,但准驸马被扔进天牢,这就够一群人忙的天翻地覆。
在皇帝的乾庭殿,姜令晗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将一切琐事隔绝在宫墙之外。
皇帝看着姜令晗捡着自己喜欢的菜色慢慢吃着,他似乎还有些紧张,许是多年不愿和他说话的女儿终于肯对他有所依赖产生的欣喜,也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姜令晗而不知所措。
父女俩已经几年没这样一起吃过饭了,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帝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令晗,不必担心,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父皇,逃过了这样的亲事不应该高兴吗?”姜令晗笑了笑,这句话是真的,起码不用嫁给那样的人。
“也是。”皇帝看着这满桌的菜色,自己竟是不知道令晗的喜好,只能按照皇贵妃宫中的样式来做,“还合口?”
姜令晗一愣,轻轻笑了一声,“都是烨华喜欢的呢。”
姜烨华是皇贵妃所出,排行老七,两人相差一岁,总是拿来作比较。原来父皇还是喜欢姜烨华多一些,连菜色都是一样的,她是不能吃海鲜之类的东西,但是皇贵妃为了照顾姜烨华的喜好宫中半数菜色都有海鲜。
皇帝面色略略僵住,他才渐渐想起来皇后曾跟他说过令晗不能吃海鲜,他叫来了他的殿前总管,“和润,换了。”
“不必了父皇,这也是浪费,不如叫了烨华来一起,本应今日的喜酒还没让她喝上。”
姜令晗越是善解人意,皇帝越是愧疚,他对于这个女儿的关注实在是太少。在她的眉眼中还能找到静顺皇后的影子,同样的眉眼含笑的脸,但是似乎带着淡淡的忧愁。
“喜酒以后再说,不必非是今日。全换了。”
皇帝刚挥着手,和润进来禀报,“皇上,皇贵妃那边请六公主去呢。”
姜令晗早就料到了皇贵妃会喊她去,便起身告退,“父皇,反正儿臣也吃不了,不如带去给烨华。”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去吧。”
姜令晗行李告退,举止间透露着与皇帝的生疏,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和润,一会让御膳房送乌鸡汤过来,海味性凉,父皇的肠胃太医也叮嘱过少吃为好。”
这话让皇帝听去,心中不仅一暖,但是愧疚又加深了一层。
女儿再怎么生气都记得父亲的身体情况,但是自己却记不得她吃不得海鲜。
姜令晗在皇帝的满怀亏欠的眼神中走出了乾庭殿,走出宫门后镶镜跟了上来。
“殿下,您不是吃不了鱼吗?为什么还让御膳房做海鲜啊?”
镶镜在她身边悄声嘀咕,她实在是不懂她家公主这样的作法,姜令晗刚进宫门就指使她去御膳房帮厨,叮嘱一定要让御膳房按照皇贵妃宫中的菜品做,还要挑海鲜的做。
姜令晗一改在乾庭殿的温柔面色,换上了一丝冷笑,“人只有做了错事才会心生愧疚。”
镶镜轻吸了口气,“殿下……”
她印象中的姜令晗是不会这样的,永远耿直的个性,什么都写在脸上,从喜轿上下来的那一刻就觉得换了一个人一样。
没错,姜令晗就是在算计,她明白自己的示弱会得到父皇的同情,也算到父皇根本不了解自己,这些海鲜不过是让他增加愧疚罢了。
这宫中,能靠得住的不是某个妃子,也不是某个皇兄,而是自己。
该属于自己的,现在她要全部拿回来。
“那这些还要好好地拿给七公主呢。”镶镜本看到这些一盒一盒地菜品还觉得不太高兴,但是现在她乐颠颠地去帮着拿。
姜令晗挑了眉,这只是开始,皇贵妃宫中才是真正地如履薄冰。
皇贵妃的昭华宫中种满了白玉兰,现在正值花期,玉兰的香气布满宫中,姜令晗八岁起在这里长大,直到出宫建府才从这里搬出。
皇贵妃正靠在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等着她,七公主姜烨华也在,她是皇贵妃地亲生女儿,见她进来,不着边际地叹了口气让她先去把那喜服换了。
姜令晗换了衣服后就坐到了姜烨华的旁边,刚一坐下,姜烨华便开口嘲讽。
“皇姐还真是厉害,竟在自己大婚之日送驸马进天牢,孙嬷嬷也被你差点贬奴。”
“烨华,怎么说话呢?令晗还能愿意有人冲轿?”
皇贵妃假意阻止姜烨华,这种场景姜令晗见得多了,一个唱红脸一个白脸。
“薛家对皇兄多重要,她又不是不知道,就不会等皇兄回来?”
“相信令晗也是无心的,你皇兄还在南下回来的路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贵妃端起了茶,看似很平静的样子,实际上她在瞄着姜令晗的一举一动。
姜令晗平日可是不会能做出这种事的样子,只要是太子的事情她就会无比上心,即使是不喜欢的薛文也能去尽心讨好。
谁让这深宫中她只有皇贵妃和太子两个“亲人”了呢?
但是不是亲生的终究是隔了一层肚皮,这姜令晗若是有异心还是要提前提防的好。
姜令晗看出来皇贵妃试探的意图,她还需要装一阵被他们摆弄地木偶,虽说一个公主对他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但是她那皇兄可不是好惹的。
“儿臣也未想此时惹事,薛家在御史台盘根错节,若是想拉拢他们怕是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不如借机培养自己的脉细,敲打一番。”
“他们既然能做出这种事,以后对皇兄也是隐患,皇兄出手定会被人说过河拆桥,对想支持皇兄的人这是个不利的信号。不如今日发现问题就及时解决,毁掉的只是儿臣的名声而已。”
姜令晗故作忧愁,眼角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偏过头假意擦拭了一下,“没关系的,母妃和皇兄对令晗多年照顾,令晗都谨记于心,莫不敢忘,只想着为皇兄出一份力。”
皇贵妃也是没想到她竟会是这番说辞,更不好说她些什么。
“令晗可是做错了?”姜令晗见皇贵妃不说话,像是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样,捂着胸口装作慌张的样子,“若是母妃觉得令晗做的不对,令晗这就去求父皇法外开恩。”
“不。”皇贵妃甚至都挑不出她的错来,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去求法外开恩也是于事无补,“待你皇兄回来再看,只是你的婚事……”
“儿臣的婚事也是小事,皇兄的大业才是首要的。”姜令晗一副牺牲小我成就太子的样子,甚至有几分打动了皇贵妃。
皇贵妃擅长的是宫中斗争,政治上一窍不通,只要说的无过错,让皇贵妃相信很容易。
再者说,她在人们眼中的形象,也可以成为完美的伪装。
皇贵妃似乎觉得自己的猜忌很多余,姜令晗从小就是一个耿直的孩子,从不会藏心事,对太子一直是皇兄长皇兄短,就是被卖了还自告奋勇为别人着想。
不过仔细想姜令晗说的不无道理,薛家在朝中势力很深,但是无法连根拔起,笼络他们也是为他们培养根基,不如借此机会扳倒在御史台安插自己的人。
“至于孙嬷嬷……”
姜令晗撩开了袖子,一条条红痕露了出来,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母妃,孙嬷嬷对令晗下此毒手,甚至当街污蔑母妃名声,儿臣断不能留着这样的人给母妃抹黑。”
皇贵妃见了这红痕也是一惊,这孙嬷嬷怎敢这样大胆?
“孙嬷嬷当众扭儿臣的手腕不知是做何居心,这让人看了该如何是好?”
这红痕还是她在来的路上压出来的,她对自己向来狠心,有的都有些发紫,糊弄皇贵妃绰绰有余。
皇贵妃连忙安抚着姜令晗,孙嬷嬷是她派去监视姜令晗的不假,但是也不能仗势欺人,传到皇帝耳中又要揪着她疏忽大意,不配抚育皇子公主。
她笑了一声,拉住了姜令晗的手,“你受委屈了,你别担心,有母妃在定会为你找个好人家。”
“娘娘,淑妃让人来问六公主是不是在咱们宫里。”
皇贵妃眉间有些不悦,挥了挥手,打发那人下去,她向来不喜淑妃插手六公主的事情。
姜令晗心中一沉,前世种种又回到眼前。
她四岁母后就病故了,她先是被寄在与先皇后交好的淑妃名下,那时宫中传着皇后的死都是淑妃害的,姜令晗与淑妃离心。
八岁时淑妃诞下九皇子,姜令晗一次风寒差点见了阎王,皇帝迁怒于淑妃,姜令晗被接到皇贵妃这里。原本姜令晗以为皇贵妃待她足够好,但直到死她才明白,真正挂念她的只有淑妃,其他人都当她是棋子。
姜令晗看见了淑妃在雪天为她奔走,只为能救她出天牢,她那时还以为是皇兄将她救出去的。
自己却是很少去看淑妃,甚至以为她害死母后而记恨于她。至于皇贵妃……
[皇后处心积虑一辈子,她的女儿还不是成为了本宫的棋子?]
[淑妃?淑妃那个没心眼的,为别人养孩子倒是尽心尽力,可惜啊……]
不在人前的皇贵妃竟是另一幅嘴脸,她甚至觉得母后的死于她有很大关系,回想起来,她与父皇的关系都是皇贵妃看似若有若无地挑拨出来的。
[你母后去的早,若是早些发现,说不定还会多陪你两年。]
[别怨你父皇,后宫这么多人,他哪能挨个顾得上?]
就连平日的赏赐也是,每次宫中来送赏赐她都会被支开,最后当这皇贵妃宫里人的面分给自己可怜的赏赐。
而皇贵妃还会惺惺作态多分给她一点,嘴上说着“你父皇许是忘了,母妃下次定会提醒他的。”
所以,皇贵妃对外是有着贤良淑德的美名,这是她多年经营的结果,不是姜令晗一朝一夕能撕破的。
她现在只能装的母慈子孝的样子回握她的手,说着“有母妃在,儿臣就安心了”。
姜烨华瞪着眼睛看着这走向,她原本以为母妃会训斥姜令晗一顿,谁曾想……
姜令晗从小就分走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只要两人同时出现,众人看到的一定是姜令晗那张脸,甚至到了太学院,竟是样样比不过她。
但是就是这样又如何,她才是受宠的公主,而姜令晗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真会作势。”姜烨华小声嘀咕着,但是却又让人都听得见。
姜令晗只是笑笑,“皇妹是觉得为皇兄着想就是惺惺作态了吗?”
她脸上的苦笑更加剧了些,“可能是令晗与常人想法不同,即使是嫁了人,皇兄与母妃都是在令晗这里更优先的。”
“皇妹若有朝一日嫁人了,难道会包庇夫家而忘了母妃吗?”
皇贵妃听了也是睇了姜烨华一眼。
姜令晗轻轻一笑,她表态是为了皇贵妃而不顾夫家,那么姜烨华对她冷嘲热讽就是不认同她的行为,姜烨华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她可能是忘了这一点。
皇贵妃可不会喜欢嫁出去就忘了娘家的棋子。
“你!”姜烨华被噎的说不出话,气得涨红了脸。
“烨华,你不该这么说你皇姐的。”皇贵妃脸上显然皱了眉,一丝不悦显而易见。
这是让姜烨华更没想到的,一个被利用的人竟然能让母妃维护。
“烨华,可能是皇姐说的重了些,方才在父皇殿中皇姐特意拿了些你最爱吃的菜品,还是不要生气了吧。”姜令晗叫了镶镜上前,将食盒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皇贵妃看了看,叹了口气,“看看你皇姐还惦记着你。”
什么时候这烨华也能像令晗一样懂事就好了,皇贵妃心中暗想着,这先皇后去得早,可是给她留下了个好帮手。
姜烨华彻底不说话了,看了看这菜,看了看姜令晗。
“你还不谢谢你皇姐?”
姜烨华心里一阵不舒服,但还是在皇贵妃的注视下,张嘴谢了谢姜令晗。
姜令晗这一趟很满意,又和皇贵妃说了点有的没的就告退了。
她已经有了公主府,虽然还未成亲,但是也不能住在宫中,这是最令人庆幸的了。
当她走在出宫的路上都已经是轻松了不少,不料却被一声刻薄的声音引得一阵神经紧绷。
“姜令晗,你好毒的心,竟将薛文哥哥送进了天牢!”
她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甘愿当薛文外室的秦国公嫡女秦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