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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门深深(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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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落叶灌木,茎细长,蔓生,枝上密生小刺,羽状复叶,小叶倒卵形或长圆形,花白色或淡红色,有芳香。花可供观赏,果实可以入药。
“红蔷薇代表热恋;粉蔷薇代表爱的誓言;白蔷薇代表纯洁的爱情;黄蔷薇代表永恒的微笑;野蔷薇代表浪漫的爱情;黑蔷薇代表绝望的爱。”
午后的花园,我听着淑儿在身边耐心的讲解,手指还未触碰到花朵,便被淑儿笑着拉了回来,“娘娘要小心,蔷薇花虽美,却周身带刺,娘娘若是喜欢,奴婢摘些给您放在宫里可好?”
我收回手,看了看那满是细密的小刺的枝干,回头对立在一旁的翠环说道,“翠环,你去摘些来!”
她满眼委屈的看着我,我视若罔闻的笑了笑,在淑儿和芸儿的搀扶下向凉亭走去。
千兆国的宫殿呈四方形,以璎珞起居以及管理朝政为中心的正殿被东西南北四宫环绕,四宫之中,最豪华奢侈的当属宫妃们聚集的西宫,最别致典雅的则是居住着王子和公主们的东宫,用来招待别国贵宾的南宫虽略微简朴却格外的素雅,独独北宫,年久失修,再加上住在此宫的多为失宠的妃子或者前朝的宫妃,建筑与格局都略显沧桑。
西宫之中,凉亭无数,而位于湖中央的斜雨亭为我独爱。斜雨亭建在皖湖中心,由一座蜿蜒曲折的小桥将其与宫苑搭连,亭内微凉,亭下总是可以看见等待喂食的鱼儿,时而有微风吹过,格外的惬意。
芸儿站在我的身侧研磨,我握着毛笔,回忆着从前常常背诵的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娘娘的字儿写的真好看。”芸儿笑着说。
我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宣纸看了看,“手生了。”
皖湖小桥的那一头,璎珞拉着翠环气呼呼的大步走来。我拿起毛笔,低头在另一张纸上继续写着。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还未添上最后一笔,璎珞便愤怒的扯开了我手下的宣纸。墨汁在宣纸上留下最后一道长长的印记。
我放下笔,冲他微微笑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抓起翠环满是小伤口的双手,问道,“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我俯身坐到石凳上,笑望着他,“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他看着我,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石凳上拉了起来,紧盯着我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你非要把这皇宫搞得乌烟瘴气的吗!?前两天把陈妃冻在园子里,愣是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几个钟头,现在又想着法儿的折腾自己身边的丫头!你怎么变得如此恶毒!”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我有你恶毒吗?”
他看着我,眼神有那么一丝的恍惚,我拉起地上的翠环,笑着问道,“这种感觉怎么样?”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我,璎珞转过身,亦是不明所以的望着我。
我看着困惑的翠环,突然放声的笑了出来,“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翠环僵在原地,表情极度的不自然。
“被主子奴役一定要比被主子宠着感觉好多了吧?”我敛了脸上的笑容,翠环的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公主,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放你一条生路?”想起最后一眼看见的母后,我的双眼也湿润了,“母后死前,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她哭着抱住了我的双脚,痛哭道,“公主饶命啊……公主我不是故意的……公主……”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你知道吗?我想过让你继续去侍奉母后,可是我后悔了,你这么歹毒,我怎么能放心的把母后再交给你?”
“公主……”
看着她颤抖的抽泣,我笑了,“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摇着头,痛哭的拉住我的手,“公主……不要啊……您原谅我!公主……”
她死死的攥住我的左手,手臂上的镯子被她攥的来回碰撞着,“镯子……雪镯呢?”
我看着她的双眼释放出的越来越浓的恐惧,只觉得越来越绝望,伸手使劲儿的推开了她,“淑儿,芸儿,把她的双手给我砍下来!”
“公主……公主……”翠环疯了似的大哭起来,死死的拽住我的双腿,求我原谅。
而身边的淑儿和芸儿,也是踌躇着。
“怎么,你们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我厉声的问她们。
她们慌忙走过来,拉开了抱着我的双腿的翠环。
“够了!”这时候,璎珞突然吼了出来。
我看着他,他也是定定的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把翠环给朕关起来——赐死!”
那一刻,翠环的哭声惊天动地,我们却只是相互看着对方,我不知道他那浑浊的眼神里这次又隐藏了怎样的感情,可是我却知道,我的嘲笑表现的很透彻,透彻到眼里只剩下了嘲笑。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你还是比我狠毒吧?”
说完,我便不再看他,扭身缓步离开了凉亭。
我始终没有读懂他的眼神,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最后的那一抹笑意,是如何将他的心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王姐!快救救小小雪吧!快救救小小雪吧!”八岁的惑冲上观景台,夺过我手中的弓箭,拉着我就往城堡下跑。
城堡的后花园里,一个刚刚高过惑的雪人立在微弱的太阳下,头部已经略微变了形。
“啊!”惑跑到雪人跟前,左拍拍右拍拍,转过头双眸已经开始发红,“王姐,小小雪是不是要死了?”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焦急的惑,“没关系的,再下雪的时候王姐和你一起再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不行不行,王姐,你救救小小雪!我不能让她死,她是我的朋友!”
他拉着我的手,眼泪就周旋在眼睛里。
“惑,它只是一个雪人!”我无可奈何的看着惑,不想他突然哭了出来,“不是的,她是我的朋友,王姐你救救她吧,她是惑唯一的朋友!”
我看着惑,心里顿时觉得很是心疼。惑自小就是孤独的,失去了魅之后,就倍加的孤独了。一个人自娱自乐,自言自语,给自己塑造一座没有门的围城,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就这样,沉浸其中。
“那你说,王姐要怎么帮你?”我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柔声问道。
“王姐,你下雪好不好?”他的眼睛顿时变得很明亮。
“下雪?”我扭过身子,“不行,父王会生气的!”
“王姐……”他看着我,终是低下了头,一个人靠坐在雪人的身旁,不再言语。
我看着他,又一次软下心来,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坐到他的身边,“好吧,王姐给你下雪!”
漫天鹅毛般的雪花,漂浮在空中,优雅的舞着只有它们自己懂得舞蹈。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雪花落在我的鼻尖,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迅速的滑落,眨眼便融化在雪中。
“王姐,好美的雪花啊!”惑欢声雀跃的在身边蹦跳着。
“好美的雪花……”耳边一声感叹,我慌忙睁开眼睛,勖微笑的侧脸映入眼帘,他像我一样,微微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雪花。
一袭银白色的薄长衫,腰间一条同色腰带,亚麻色的头发依旧是用一根绳子随意的系住,脚穿一双黑色单靴,两条修长的腿随意的搭在湖边的石头上。
我微笑的看着他,他看我看着他,忽而转过头,笑道,“是要我向您行礼吗?”
我淡淡笑了笑,抬起头看向空中的雪花,“你怎么在这里?”
“李妃娘娘今个儿又不舒服了,我过来瞧瞧。”
“她还真是弱不禁风。”我略带嘲讽的撇了撇嘴。
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笑道,“你还真是没心没肺,要不是你这一场雪一场雪的下个没完,李妃娘娘怕是早好了!”
我惊讶的回头看着他,他继续说道,“这叫凝雪,对吗?”
我沉默的看着他,他见我不语,又说道,“一种古老的巫术,是你与生俱来的,不论在何时何地,只要你想,就可以凝聚周围一切能够构成雪的元素,瞬间改任何季节为雪季,是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说道,“可是,这种巫术有多伤身,你不知道吗?”
我扭过头来,微微笑了笑,“惑最爱雪季。”
微风拂过,皖湖上波光粼粼,勖的眼神有一些说不清的感情。
“雪国没有了,再也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天天飘着雪花,惑一定很不习惯。”
他看着我,忽然拉起了我的手,我错愕的看着他,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带你去个地方!”
万轩阁——千兆国地势最高的一座建筑,位于皇宫正宫,同城堡的观景台一样,可以瞭望到整个千兆国。
他拉着我走进正厅的窗子,打开窗子,便是五彩缤纷的千兆国,红色的瓦,绿色的树,墨色的湖,还有热闹非凡的街道。
“哇……”我不禁感叹出声。
“那里,就是雪国!”他伸手向东北方指去。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片熟悉的白,绵延而无止境。
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勖低头对我说道,“你看见了吗?雪国还在!你看的见,惑也一样看得见!”
远处的雪林上空,仿佛还看的见雪雁飞过的身影。
“不要再凝雪,惑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看着你,他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是吗?”
我看着东北方那一望无际的绵白,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珠,努力的笑了出来,是的,惑能看到我,他一定不想看到我伤心的样子。
我趴在窗子上,看着万轩阁外守卫的侍卫和偶尔从阁外经过的朝臣,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里是正宫,你竟然在璎珞眼皮子底下把宫妃带了进来?”
他走近窗子,笑看着窗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我是在宫里长大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要比陛下熟悉的多。”
“你是王族?”我惊奇的问道。
他抿着嘴笑了,“不像?”
我看着他,越来越不明白,他继而说道,“我的家族世代为王族医师,拥有纯正的王族血统,但是却只能世代为医,先王把王位托付给了陛下,是为了一个缤纷的梦,那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所以,我们就甘愿向陛下俯首称臣,效忠他,辅佐他。”
“一个梦?一个什么样的梦?”
“大概就是像你的那个翰轩国一样的梦吧!”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翰轩国,那该是一个很美的梦吧,也只有像翰轩国那样的梦才能让所有的王族都俯首称臣吧?
我扭头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五颜六色的植物,高大挺拔的山脉,一望无际的草原,惑,你看见了吗,这个世界,还有人和我们做着一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