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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驻足琉璃(一) ...

  •   大军终于到了浈阳,然而,始一步入浈阳,我就开始动摇了。

      我庆幸我看不到浈阳已成如何的一幅惨象,但是,只听那些日夜不停的哭泣声,孩子们无助的哭泣声,女人们绝望的哭泣声,还有老人们无奈的哭泣声,我便早已跟着泪流满面。

      “是军队!”记得大军辅一进城门,浈阳城内寂静一瞬后顿时扬起的人群的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中,透着阵阵情不自禁的抽泣,夹杂着对生的期望,夹杂着重建家园的期待!

      我坐在马车中,一路不愿撩开窗帘。我该如何去面对这些最最无辜的百姓们?我的到来给了他们一线活下去的希望,然而,三天之后,我便会勾结他们的城主,将所有的救灾物资转移走!将他们的希望再一次狠狠地摔破!

      马车一路缓慢的跟着城主往临时搭建的居住处去,马车后的浈阳百姓,并不拥挤,并不抢夺,只是一路笑意满盈的小跑着追随着大军。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明君在世啊!”一名身着破烂粗布大褂的中年男子随着人流追随着大军,缓缓顿住脚步,突然仰天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双膝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向着已渐渐行远的大军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头。再抬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现紫红,却咧开干裂的双唇,发自内心的笑了。

      路旁的棚下,一位中年母亲怀抱着一名小婴儿,将脏兮兮的指头伸进小婴儿的嘴中。风灾已过了这么多天,百姓早已经找不到任何吃的了,自己都已觉饿的有些发昏了,又哪里还挤得出奶汁给这个出世不久的孩儿?女人流着眼泪咬破了手指,将留着血液的手指塞进孩子的口中,孩子仿佛能够感应到这是什么一般的挣扎着,“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然而,母亲却固执的一次次将手指塞进孩子的口中,也许真的是太饿了,孩子终于不再挣扎,眼角挂着一滴委屈的眼泪,盯着母亲哭得通红的双眼,似懂非懂的听着母亲哭道,“孩子,怪只怪你生错了时候啊……”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是军队!”

      女人呆楞一瞬慌忙抬起头看!是军队,真的是军队!她抱着孩子站起身子,又哭又笑的给自己那个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的小孩儿说道,“孩子!我们有救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街道的两旁均铺满了破烂的草席,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灾民,躺着的,坐着的,受伤的,哭泣的,甚至还有已经死亡了的。

      一片破草席中,只见一张破草席上挤了一家四代六个人,老人的双手满是皱纹,颤颤抖抖的拿着半个饽饽,推回到最大的孙子手中,“宝儿,留着给弟弟吃,大父不饿……”

      那个站着的小孩子瞪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的大父,心里一阵疑惑,大父不饿为什么还要把那死去的刘大伯手里的干粮夺来了?

      “娘,弟弟吃……”小男孩儿举着手中的干粮交给一旁怀抱着一对还走不稳路的孩子的女人,女人强忍住心里顿时升起的酸楚,道,“宝儿,给爹吃,爹受伤了。”

      小男孩闻言懂事的点了点头,跪在地上,轻摇了摇已经昏睡很久了的爹,奶声奶气的叫着,“爹,吃饽饽……爹……”

      一旁的老人和女人看着小男孩儿亲切的一声一声唤着自己昏睡不醒的爹爹,皆是不禁泪流满面。

      如今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女人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又摇了摇怀中的一对孪生儿子,不觉得已是出声的哭了出来。

      老人看着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伸出干枯的老手颤抖的抹掉了脸庞上的泪痕,往后的日子,再苦再难,都不能委屈了儿子留下的这三个小孙子啊!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除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全家人都好奇的伸头向远处望去。

      “娘,有马!”小男孩见到马匹,乐呵呵的拍手叫着。

      老人激动的站起身子,待到看仔细了,全身已微微有些颤抖,老泪纵横的拉住自己的大孙子,道,“宝儿,陛下来了!陛下没有放弃我们!陛下终于来救我们了!”

      马车外浈阳百姓的议论声“嗡嗡”的嘈杂不断,我坐在马车中,双手却不自禁的微微发抖,为什么我们要争夺那个位置?这样只会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要天下黎民生活富足,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们这些整日里生活在最顶层的人物,眼中仿佛只看得见自己的仇恨,是的,惑说的没错,璎珞杀了我的父王,夺走了我的国家,我该恨他,可是,就是因为我恨他,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就该为此而丢掉性命?就该为此而失去家人?

      我闭着双眼,不断的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却依旧是无法克制的皱起了眉头。

      惑,战争才刚刚开始,我就开始退缩了……

      “娘娘,您怎么了?”淑儿看我有些不对劲,伸手拿着帕子轻轻的拭着我的额头,我才突然发现,这冷风呼啸的大冬天,我竟然盗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儿,许是有些乏了。”我微微呼了一口气,慌忙睁开了眼睛。

      “那就让奴婢扶您下车吧,已经到了。”

      我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在淑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刚一下马车,便听见人群中一阵议论,“不是陛下?!”

      顿时,人群如炸开了锅般的争论了起来,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但却大概猜的到他们一定是在议论我的身份。

      “臣蔚长恭给娘娘请安。娘娘一路风尘,这就随臣进去休息休息吧!”队伍最前的蔚长恭下了马,小跑至我跟前,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淡淡一笑便请了他起身,随即淑儿和宣丫头便一人一边的搀扶着我往浈阳临时搭建的居住区走去。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高呼,“是王后娘娘!是王后娘娘!”

      顿时,所有的议论声都停止了,我顿住脚步,怔怔的站在原地,猜不到将要发生些什么事情,却不想,下一瞬间,耳边便传来浈阳百姓划破天际的高呼声,“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愣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浈阳城主蔚长恭随即伸手轻轻的压住了所有的百姓的呼喊声,只听他略微有些沧桑的声音说道,“乡亲们,王后娘娘已经代表陛下亲自来我们浈阳城救济我们了!大家不要再担心了!都先回去吧,娘娘一路跋山涉水从京师赶来,大家就让娘娘先稍作休息吧!”

      “好!让娘娘先休息!我们有救了!有救了!”蔚长恭的话一落,便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扬起了。

      随即蔚长恭便伸手请我往前走去,一旁的淑儿和宣丫头搀扶着我在蔚长恭的示意下亦是跟了上去,我呆愣着像一个木偶般的任由她们搀扶着,身后的百姓并没有退去,依旧高声的呼喊着,“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蔚长恭说完那一段话后,总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面对着这些将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我身上的百姓,我的心中除了歉疚便只是歉疚。

      “娘娘,浈阳如今真是惨不忍睹……”方一踏进临时搭建的小棚屋,宣丫头便帮我倒了一杯水,一边走过来一边有些哽咽的说着。

      我接过水杯,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棚屋中便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我呆坐在椅子上,剩下的三个人也是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在多语。

      “胡戈将军到!蔚城主到!”没过多久后,便听见外面的侍卫传来了一声通报,我回过神来,遣了淑儿和宣丫头去浈阳城内替我体察体察民情,留了魅一个人在屋内。

      淑儿和宣丫头闻言柔声应下便离开了。遣他们去浈阳城内走一圈并非只是为了遣开他们,我反复思考着,假如浈阳的百姓真的处在水深火热中,惑一定也不会这么狠心的固执将所有的物资转移走的,我们可以看情况适当的留下一部分给浈阳的百姓,而剩下的则转移到常龙山去。

      “给娘娘请安。”两个人一踏进棚屋,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我微微伸手示意他们起身。

      “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动手?”看我一直沉默,蔚长恭终于开了口。

      我淡淡开口,却并没有回答蔚长恭的这个问题,“魅,逸祥,你们的眼睛可都看得见浈阳如今的情况,你们觉得,该什么时候动手?” 逸祥沉默着,并没有开口,看这情形,魅便应道,“属下以为这种事情拖得越久便越容易生事,若是今夜还不给百姓发放粮食,明日说不定就会引起百姓的疑心,聚众生事,到时候就转移不了了。”

      魅的话并没有错,然而听在我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她的心是铁做的吗?看不见浈阳百姓现下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吗?此时此刻,她竟然还能够视若无睹的和我分析百姓的心理!

      我皱着眉头沉默了一瞬,又问道,“蔚长恭,你如实的告诉我,如今浈阳的百姓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形?浈阳城内,可是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

      蔚长恭一个颤栗,慌忙跪倒在了地上,“娘娘……小人绝对没有半点对不起惑王子的地方,小人一直是按照惑王子和风王的吩咐做的!小人也绝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第二个人,就连小人的内人,也都不曾提起过……”

      面对蔚长恭突如其来的恐慌,我一时间有些迷糊,我只是想知道浈阳城现下的情况,怎么这一个对一个城主来说职责之内的问题,在他眼中竟是如此的严重?

      锁眉深思一瞬,我终于了解了,蔚长恭并非自愿转移赈灾物资,一定是有人威胁了他!而那个人,可能是惑,可能是飒,也可能是雷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驻足琉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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