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64、第六十四章

　　临近年关，员工们怕忙到年根，小厂子全线赶工，各部门都忙得脚不沾地。

　　天完全暗下来，肖骆伟负责核对厂里所有关于钱款的汇流，屁股成天跟粘在座儿上了似的。

　　罩铭抓着文件和冷空气一起涌进去，只穿了单毛衣的肖骆伟立即打了个寒战，“快关门快关门！”

　　罩铭将门关上，拉开椅子拿出那台肖骆伟的备用电脑，登录系统。

　　“车间怎么样？”肖骆伟埋首数据，不忘关心。

　　“在加班。”罩铭手指飞速掠过一行行数值，在系统里找库存对消账。

　　“还在加班！”肖骆伟抱头崩溃，“这账什么时候清得完啊！？又是那个王八犊子临时加货了？”

　　罩铭说了个名字，是XX办的老客户，他需求量大，而且经常在过年物流停运期间大量囤货，赶在各大厂家正常发货之前高价抛售。

　　肖骆伟心里偷偷问候了一下人家家属，认命地加班。

　　不消片刻，肖骆伟眼珠子贼呼呼一提溜，看向罩铭，“唉，你过年有什么打算？”

　　打算？

　　罩铭笔锋稍止，摇了摇头，“为什么问？”

　　他往年都在镇上过，孙大爷给啥吃啥，等收了年假，同事们从全国各地回来，他都已经在厂里等得发霉了。

　　关于开年第一天上班，厂里工作有一定年头的老员工们脑海中定然是打开厂门后那一抹的扫雪的青年身影。

　　是以时间久了，虽然罩铭独自过年有点怪异，但不知为何大家都保持了没有追问的默契。

　　“今年肯定不一样啊，邱经理不是来了嘛？”肖骆伟道，“他难道不回家过年？他回去了，那......那你呢？”

　　罩铭想起当年对他深痛恶绝的邱霖书亲戚们，紧了紧握笔的手，“我去不了......我在这里等他。”

　　“今年不行，不一样！”肖骆伟激动起来，他站直了身子，上半身几乎趴到罩铭那张桌上，一脸恨铁不成钢，“邱经理怎么没给你换个手机？！你还2G冲浪呢？！”

　　罩铭瞥了眼自己用了五六年的安卓机，忍不住为它说话，“我的手机挺好的啊。”

　　罩铭不怎么使用手机，认为没必要更新手机，肖骆伟作为他的朋友兼同事那么多年简直不要太了解。

　　但现在不一样啊！邱霖书有求婚意图啊！

　　当事人一无所知不停加班，给他这个坐旁边的CP粉愁得要死。

　　你整天加班人家拿什么时间求婚啊大哥！？你不陪他回家人家怎么好求婚啊大哥！？

　　肖骆伟咬着唇晃罩铭肩膀，唔唔唔又不能明说。

　　“......我今年也不想去你家过年。”罩铭恍然大悟。

　　他不回家过年这事不是秘密，上上下下街坊四邻都知道，久而久之，很多热情的当地同事便试着向他发出过过年邀请，当中就包括肖骆伟。

　　有年大年初一，在肖骆伟的洗脑式游说下，罩铭去他家拜了个年，没呆住半天他就跑了。

　　不得不说基因的强大，能和肖骆伟做亲戚那都不是盖的，八卦之战力非常人所能及。

　　他上肖骆伟家不过半天功夫，就让他家亲戚联手把他的情史扒得差点连底裤都不剩，更有甚者还积极向他推荐十里八村能在两小时内赶来和他相亲的对象，吓得他忙不迭寻了个借口遁逃，好几年没去过肖骆伟家。

　　回想起这些，罩铭心有余悸，拒绝得更加坚定了，“我不去。”

　　肖骆伟：“......”

　　肖骆伟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垂手长叹一气，念叨着“命这都是命活该有人爱你一辈子”退回了自己位置，老实加班。

　　罩铭：“......”

　　没了叽叽歪歪的人分心，罩铭工作效率大大提高，终于赶在晚上九点之前汇总完毕本季度的出入库对账。

　　正收拾着呢，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邱霖书等得急了，发消息说要来找他。

　　罩铭扬起嘴角，还没等他回复完成，一个陌生的电话拨了进来，来电归属地是A市。

　　罩铭下意识眉心一跳，滑向通话键的手指忽而顿了顿。

　　犹豫了会儿，他抿着唇接起来，陌生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很是和善：“喂？是小铭吗？”

　　“阿、阿姨？”罩铭一愣，“唰”一下起了身，惹得对面的肖骆伟投过怪罪的视线来。

　　“阿姨好！”他听出是邱霖书的母亲，急忙道。

　　“你好啊。”蔡静枚轻轻笑了笑，“别紧张。”

　　“不、不紧张。”罩铭双手捧着手机，全身都绷紧了。

　　肖骆伟：“......”

　　“是这样啊，霖霖和我谈过了，作为霖霖的男朋友，阿姨诚挚地邀请你到家里来过年。”蔡静枚缓声道。

　　罩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恨不得在办公室里转两圈才好，心一狠，想着咬咬牙应下来。

　　蔡静枚仿佛预见他的窘迫，善解人意道：“但是听霖霖说你现在离开那里有点困难，阿姨想过了，既然这样，阿姨想过来看你们，方便吗？”

　　安卓机的大音量再一次漏了点音，让贴上去的肖骆伟听着了，他赶紧握拳，小声冲罩铭嚷嚷：“答应她！答应她！”

　　罩铭像个听从指挥的机器人，照着肖骆伟点头的样子点头说好。

　　蔡静枚是个很得体的长辈，得了回答便爽快和罩铭敲定好时间，而后礼貌地挂了电话。

　　肖骆伟一巴掌呼向罩铭肩膀，“真有你的啊！丈母娘亲自来看你！”

　　罩铭刚松了口气，手机又响起来，他扫了眼，归属地还是A市，以为是蔡静枚还有事交代，没多想便接通了。

　　电话那头，一个稍显冷淡的男声对他道：“你好，请问是罩建盅的家属罩铭先生吗？这里是A市第三监狱。”

　　罩铭猛一抬头，瞬间脑海中一阵尖锐的呜鸣。

　　肖骆伟见他忽然没了动静，奇怪的擂了擂他，“发什么楞呢？”

　　罩铭如遭雷击，他看了看号码，是个座机，通讯公司的实时提醒延迟了一下才将号码转换为标记电话：A市第三监狱。

　　他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听到自己艰难地道：“......是。”
　　.

　　杨大爷老早就下班回家烘暖气了，厂门口的值班室只亮了颗昏黄色的灯泡，光影浅浅投到地面上。

　　邱霖书在车上坐了几分钟，围上围巾发消息和罩铭说自己去办公室里等他。

　　路上遇到杨厂长，杨厂长不怎么畏寒的样子，薄T外面单套了件皮衣，“邱经理哇！”

　　邱霖书拎着保温桶，友好道：“杨厂长，还没回呢？”

　　“刚下车间喊他们下班。”杨厂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看着蛮苦恼的，“快过年了，大家都加班加点赶工，这个点还不回，我催半天了。找小罩呢吧，快快，把他领回去，让肖会计也下班了，都几点了还不下班，这地眼见就冻上了......”

　　邱霖书应了杨厂长，加快了些脚步，推开办公室的门。

　　罩铭背对大门口站着，肖骆伟本来和罩铭说着话，见着有人推门，往那儿看了看，如释重负道：“邱经理你可算来了。”

　　邱霖书立在门口拍了拍大衣上沾染的雪花，熟稔地走了进去，摘下围巾笑着道：“忙完了吗？”

　　肖骆伟挤眉弄眼，想越过罩铭告诉邱霖书罩铭刚才很不对劲，谁知刚跨出一步，便叫罩铭扣住了手腕。

　　罩铭身体绷得僵直，眼睛朝下，脖颈椎骨形成的弧线似乎在打抖。

　　邱霖书发觉不对，将保温桶搁在门边的桌上，径直向罩铭去，“阿铭？”

　　那一刹那，罩铭松开肖骆伟的手，慢慢转过身来，表现得完全没有异常。

　　邱霖书反而皱了皱眉，他停了停步子。

　　罩铭摁黑手机，若无其事的揣进裤子口袋，抓起架在椅背的外套套上，垂着眼睛，嘴边甚至露出了一点点浅淡的微笑，“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