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56、第五十六章

　　农业专家到底是没派来，好在大棚搭建麻烦是麻烦了些，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邱霖书这几天和孙大爷捣腾大棚菜，就两人，偌大的菜园要封个顶还挺费事儿的，一天都没弄好。

　　罩铭卷起袖子，正在洗青椒，邱霖书一身脏兮兮的，他在门口脱掉衣服鞋子，钻进厕所洗澡。

　　“好香啊，煮什么好吃的？”他打开花洒，手放在下面试水温，那个活得很有仪式感的热水器入冬前被邱霖书换掉了，两人再也不用光着腚浪费时间等它反应。

　　厕所和厨房隔挡的墙顶上有个口子，看样子原先是打算安个窗，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安，就空着个正方形的口子在那儿。

　　不过它高度足够，不至于发生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厕所扭脸就照面的尴尬情况，好处和坏处都是厨房和厕所完全没有隔音。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穿透那扇小小的缺口，邱霖书用力嗅了嗅。

　　罩铭说：“糯米腊肠鸡。”

　　他拿起高压锅的盖子，枣和荷叶的清香袅袅而出，已经蒸好了。

　　孙大爷在门外叫：“喝点酒吧！”

　　罩铭握着锅铲开了扇连接楼道的窗，喊说：“不喝！”

　　剧烈的风把他脸都吹变形了，回完话，罩铭“嘭”关上窗。

　　孙大爷拉开他那边窗，又道：“啤酒！啤酒！”

　　轮到罩铭了，邱霖书仰头让水顺着他的脸流遍全身，听到自己这边“唰”的开窗声，紧接着，罩铭的声音和在风声里道：“不喝！”

　　孙大爷那边动静停了会儿，接着门被敲响了，孙大爷在门外吼说：“喝点嘛哎呀！”

　　邱霖书几乎能想象到罩铭的黑脸，他笑着抹了把脸，冲门外道：“一会儿我陪您喝点。”

　　孙大爷乐呵呵笑了两声，应着好嘞好嘞，心满意足回自个儿屋。

　　罩铭在厕所门外道：“阿书。”

　　邱霖书赤身裸体打开门，身上还挂着水珠，罩铭举着筷子喂给他一口吃的。

　　“咸吗？”罩铭舔了舔筷子。

　　邱霖书笑道：“不咸，那个甜甜的是什么？”

　　“蜜枣。”罩铭说着转身回去厨房，“再炒个青椒肉丝就吃饭了。”

　　邱霖书回到花洒下面，食物咽下去了，香香糯糯的味道在嘴里回甘，他高声道：“好。”
　　.

　　孙大爷美滋滋拿了啤酒来，擦桌摆饭。

　　罩铭开了电视，圣诞节的标配歌出现在各大电视台。

　　晚饭是糯米腊肠鸡、青椒肉丝、酸笋鹌鹑蛋煲，和排骨胡萝卜汤。

　　罩铭咬着筷子一动不动，看电视看得忘了吃饭。

　　邱霖书往他碗里夹了颗鹌鹑蛋，朝电视看了看，上面正是这个夏天火爆得空前绝后的新晋明星皎然。

　　皎然有一副天使般纯良乖巧的长相，本身是个很讨喜的男生。

　　他正在参加一档室内游戏类的综艺节目，几个主持人和嘉宾们插科打诨，他握着话筒站在嘉宾组，话不多，镜头却总是给他特写。

　　邱霖书若有所思看了几眼节目，用勺子舀了半勺白米饭，将青椒肉丝加到上面，喂到罩铭嘴边。

　　罩铭张嘴吃了，目光一直追着电视。

　　孙大爷：“......”

　　孙大爷倒酒的动作停了停，两人都没发觉。他摸摸酒瓶子，随即泰然自若的一同看向电视，镜头又扫到皎然，“呀，这小孩真好看。”

　　罩铭嚼着食物，空不出嘴搭话，邱霖书说：“是啊，好像发单曲了。”

　　罩铭点头，主持人们聊到大家最近的行程，一般这么问都是嘉宾给广告的开头，大家纷纷识趣的报出行程，演唱会啦、电影上映啦，唯有皎然一脸认真，说在计划和喜欢的人见面。

　　他的正太脸一脸严肃，惹得其他人都笑起来，问他偶像是哪个明星。

　　皎然嘴唇红扑扑的，自带水雾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说他们不是娱乐圈的明星。

　　站在皎然身边的女明星一副要尖叫的样子，好像知道了皎然说的是谁，但大家默契地没有说出来。

　　很快过了这一趴，劲歌热舞后进了一段广告。

　　罩铭回过神，赶忙低头大口扒饭。

　　邱霖书这才放下勺子，拿起自己的碗开始吃饭。

　　自上次尝试出去考试失败，罩铭便不再看书了，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广告过后，节目照常进行，邱霖书陪孙大爷一边说着话，一边喝喝酒。

　　罩铭一心扑在电视上，老举着筷子忘记吃饭，邱霖书留心着，时不时喂他一口。

　　“元旦你回家不？”孙大爷问。

　　邱霖书摇摇头，“在这里过。”

　　孙大爷“哦”了声，“你妈不催你回去相亲呐？”

　　邱霖书笑笑，“她不会。”

　　孙大爷这下真的觉得怪了，他看了看不假思索就喝掉邱霖书递过去的汤的罩铭，视线又转向做这些事情没有一丝违和感的邱霖书。

　　“怎么了？”邱霖书搁下汤碗，好声道。

　　孙大爷：“......”

　　“......怎么感觉你们跟老夫老妻似的？”

　　罩铭两耳不闻窗外事，邱霖书轻轻笑，“可不是嘛，阿铭是我媳妇儿。”

　　孙大爷：“......”
　　.

　　送走孙大爷，皎然的综艺节目也接近尾声，邱霖书把桌上的剩菜都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

　　罩铭听完最后的合唱，去阳台找了个盆到厕所接热水。

　　“阿铭？”

　　罩铭洗了洗盆，把水倒掉重接，“啊？”

　　邱霖书开着冰箱门，在里面归置位置，“你要洗澡吗？睡衣没干呢，穿我的吧。”

　　罩铭嫌水少，换了个桶接，说：“一会儿的。”

　　邱霖书疑惑地往厕所望了望，只看到罩铭半个屁股凸在门那儿。

　　没多久，邱霖书归置完生食熟食，刚关上冰箱门，便看到罩铭提了桶热水出来，头上顶着一块干毛巾。

　　他把水桶放在小沙发前，拉着邱霖书坐下，说：“泡脚。”

　　邱霖书哭笑不得看着水桶里飘着的几片黄色的片片，“这什么呀？”

　　“姜。”罩铭说，他抬起邱霖书的脚，拖鞋脱袜，浸到水里。

　　邱霖书抽了口气，扶住罩铭的肩膀，罩铭抬头看了看他，伸手试了试水温，“烫吗？”

　　邱霖书把他拉到旁边坐下，解开他的鞋带，两个人一起泡。

　　“跟谁学的呀？”邱霖书捞起一片姜，切得特别薄，水暖呼呼的，有点烫，但是很舒服。

　　罩铭动了动脚指头，“孙大爷。”

　　邱霖书摸了摸暖气片上温着的牛奶喝了一口，让罩铭喝。

　　罩铭拿着杯子，在邱霖书脚背上踩住一片姜。

　　邱霖书扶着他的腰，“靠近点。”

　　“嗯。”罩铭挪了挪屁股，两人挨在一起。

　　“元旦送你个礼物好不好？”邱霖书说。

　　罩铭捏着牛奶杯的两只耳朵，“好。”

　　“你怎么都不问是什么？”邱霖书揉揉他的头发。

　　罩铭说：“你送什么都好。”

　　邱霖书低头亲他嘴巴，“天气什么时候暖和啊？”

　　罩铭扭头看了看窗外，窗外黑乎乎的，路灯又罢工了，只隐约看到几丛树木疯狂甩身子的身影，“过了年吧。”

　　“那快了。”邱霖书掏出手机核对日历，给闭难平发了条信息。

　　收到“OK”的回复后，他关闭手机，将罩铭的头摁到自己肩上，轻轻捏他后脖子。

　　罩铭舒服地眯着眼睛。
　　.

　　孙大爷打开自己屋的电视，老觉着哪儿不对。

　　大棚菜工程快要完工了，邱霖书任劳任怨，他想起昨天自己问他在城市生活好好的干嘛跑来乡下。

　　邱霖书手都冻僵了，用锄头挖地，笑盈盈说想见的人在这里。

　　孙大爷在躺椅上坐下，记起来其实后院的那套竹躺椅罩铭做了三把。

　　那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沉默寡言的罩铭好像不会累一样，下班吃完饭就在院子里锯锯刨刨。

　　两个月后，成品出来，孙大爷挑了个好天准备去躺躺。他下楼走到小院里，罩铭躺在上头睡着，他面朝第三把竹椅子侧躺，手里攥着那椅子上铺着的校服袖子。

　　他记得那件校服，有回被风吹跑了，罩铭钻进林子里找了整整一夜，手啊脚啊被乱七八糟的树叶杈子划得到处都是。

　　再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件校服单独在外面晾过，罩铭洗完了，都守在阳台或者楼顶，等它干了收起来。

　　孙大爷当时以为罩铭想读书，那时候他还小，来这里之后独来独往的，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以前的家人朋友，孙大爷开始猜测他只是和家里人闹别扭跑出来的小孩，后来看他那么节俭，又觉着是家里穷不让读书了，于是主动跟罩铭说过愿意资助他读书。

　　那是孙大爷第一次看到罩铭哭。

　　他听了昂起头，在天上找了找，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今天没有飞机啊。”

　　眼神像荒地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眼泪却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砸。

　　从那以后，孙大爷再也没问过他这个事情。

　　孙大爷看着电视后面挂着的妻子照片晃了晃椅子，“兰啊，你说罩儿娃和小邱......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啊。”

　　雪还在下，风还在吹，但他觉得......有的人不会冷了。

　　躺椅摇啊摇，忽然墩了一下。

　　孙大爷“啧”地起了身，捡起椅子脚碾到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

　　念出“阿铭小天使收”这行字，他一拍脑袋，“哎坏了坏了，忘给罩儿了，这都多少天......”

　　他赶紧拿起信封去敲对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