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53、第五十三章

　　邱霖书穿好衣服准备去菜园转转，雨夹雪频繁出现，孙大爷时常念叨他的菜园子要荒了。

　　罩铭告诉他，镇上一入冬就天寒地冻，树叶草木、通往外界的路面都会结冰，本土以外的蔬菜不好运进来，入了冬，大部分人都靠腌菜熏肉对付，挨到来年春暖花开。

　　邱霖书琢磨了几天大棚菜的事，还打电话让闭难平帮忙找资料。

　　孙大爷听了邱霖书的想法，高高兴兴和他去买材料。

　　他不是没琢磨过这事儿，镇上其他人家里有条件的早早就搭了棚子，没人陪他捣鼓，他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每年冬天去菜市场晃悠，赶上啥吃啥。

　　“罩儿娃也是这么过来的。”孙大爷上了邱霖书的车，摘下只露双眼睛的强盗帽，“一开始我还怕他吃不惯，没想到啊嘿，这孩子真是一点不挑食，有啥吃啥。”

　　“有年我熏肉没掌握好火候，给熏着了，火烧火燎黑乎乎一块烂肉，罩儿娃眼都不眨一下给吃了，我看他吃那么香，也捡了块儿尝，好家伙！咽着都剌嗓子！不知道他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这玩意儿也咽得下去。”行到岔口，孙大爷指了指路，接着说：“也就你来这几个月，他餐桌上东西才丰富起来，你没来之前，就你来那天晚上，他还土豆炖白菜的，有时候下班晚了，他随便扒拉几下菜场上人不要的菜堆也能糊弄一顿。我要不侍弄了个菜园骗他去浇水，他都懒得摘去，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凑活的小孩。”

　　邱霖书一直没说话，孙大爷往驾驶座瞟了眼，“呀！你眼睛怎么那么多水哇？”

　　邱霖书眼睛里糊了层水汽，笑着道：“没事，冻的，咱后来往哪边走？”

　　“哦，直走右拐。”孙大爷心里闹嘀咕，车上暖气挺足啊。

　　他乖乖坐好了，忽然想——不是哭了吧？

　　邱霖书伸手摁了音乐键，暖暖的冬日祝福歌跳出来，他凝视着前方，眼睛很久才干。
　　.

　　罩铭这边，秦老师还让不放心的杨大爷摁着。

　　赶来看热闹的肖骆伟啃着番薯蹭着热水，拍了拍秦老师头顶，对杨大爷道：“行了行了，放人放人，显得我们多暴力一样。”

　　秦老师真没想到一个一点不起眼的仓管竟然有这么多人护着，在学校，但凡他说一句罩铭的不是，小杨三人立马怼天怼地，变着法说他不如人家，谁知道在外面随便碰到个覃老板居然都是站罩铭的人，这人究竟给人吃什么迷魂散了？

　　杨大爷撒开手，指着他，“老实点！不然老子给你扒光了绑树上！”

　　秦老师可怜巴巴蹲坐在地上，揉了揉手腕，不服气又憋屈，看着众人。

　　覃老板记着这人是自己带进来的麻烦，也没立刻就走，拉完货就搁旁边站着，一副给罩铭撑腰的样子。

　　罩铭招呼大家都坐，拿火钳加了几块炭，问秦老师，“我不认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认识我，认识左魏宇吧！”秦老师今天自打出门就没顺利过，口气有点冲。

　　小刘等人立刻瞪着眼睛：“嗯？！”

　　秦老师缩了缩脖子，怂不拉几咽了咽口水，心道一群没文化的野蛮人！

　　新炭加进去炭火烧得不太旺，罩铭在门背找到吹筒，眯着眼睛把孔对准炭底吹了吹，火苗噌一下舔上新炭，他又吹了几下加强它们凝聚力，罩铭嘴巴旁边顶着一圈黑，毫不自知，道：“不认识。”

　　秦老师一下子卡壳了，看着罩铭的嘴想笑但不敢笑，“姚茂，姚茂认识了吧？”

　　罩铭知道的全是半名，镇上几千口常驻人口呢，又不是成天来往，大家见了面也没谁全名全名的喊，大概知道个姓或者小名、外号就能喊了，随大流就对了。

　　在场的互相看了看，都觉着耳熟，但不知道具体是谁。

　　小刘示意罩铭嘴边，递了张湿纸巾给他，罩铭擦着嘴道：“不认识。”

　　几个人又瞪着秦老师，杨大爷撸起袖子，“你个倒霉蛋，再说不出个理由老子马上给你扭派出所去。”

　　“杨一芃！”秦老师高高举起一只手指，期待地看着罩铭。

　　罩铭：“......”

　　覃老板呸了口唾沫在手上，“你晓得方圆几十里有多少个姓杨的么？还杨一芃，重名的不知道几个......”

　　“等等。”肖骆伟摸着下巴挑着眉，“这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罩铭垂眸想了想，“你是镇高中的老师？新来的？”

　　“对！”秦老师激动起来，双手握拳。

　　“对头。”覃老板点了支烟，“我家隔壁辣个高中娃娃他们班滴老师，家访见过。”

　　罩铭看着秦老师道：“菜市场那个......小杨？”

　　“对！”秦老师双手捏起来，高兴地道：“他爸说他是卖菜的！”

　　其实当天杨爸到学校和他谈过的原话是：“我算是听出来咯，你个新雏老师话不会好好说怪得起哪个？！老子卖菜都不卖你！火大！”

　　罩铭大概理清楚了，“老茂、大左、小杨。”

　　秦老师一拍手掌，“他们都是我学生！”

　　罩铭点点头，从炭火盆里撂出两个烤好的番薯，“有事吗？”

　　“等下，你等下。”秦老师站起来在身上口袋里翻来覆去。

　　覃老板见没什么事了，碾灭烟头丢进垃圾桶里，他戴上手套，“么事我走咯，要耽误送货了。”

　　罩铭把仓库的面包车钥匙丢给他，“车留倒修。”

　　“晓得啦。”覃老板拿了钥匙，摆手道：“多谢哦。”

　　秦老师掏了半天，摸出几张卷子来，“你看看。”

　　罩铭接过来看了，就是小杨三人的试卷，考得很好，是自己教过的痕迹。

　　“怎么了？”小刘看了看试卷。

　　杨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113分，107分、118分，满分......满分120哦，这几个娃儿考得蛮不错啊！”

　　肖骆伟道：“比我当年好多了。”

　　罩铭看向秦老师，“有问题？”

　　“当然有。”秦老师说，“问题就是，考、得、太、好、了！”

　　“怪不着老杨头骂你哦，”杨大爷道，“人家娃娃考得好你说人家有问题，你怕不是个假老师。”

　　“他们集体作弊。”秦老师固执地道，“怎么可能有人成绩提得那么快？你知不知道他们以前考几分？”

　　“他们没有作弊。”罩铭折起试卷，淡定地看着他，“是我教的。”

　　小刘：“！！！”

　　肖骆伟：“！！！”

　　杨大爷：“！！！”

　　“你怎么证明？”秦老师道。

　　罩铭烤了烤手，道：“你怎么证明他们作弊？你有证据吗？”

　　秦老师被反问，倒是没有慌乱，他甩出证据，指着一处道：“这道题是很多年前A市一中老师出的一模自测考题。”

　　罩铭拖着腮，示意他继续。

　　A市一中是省内有名的高中，秦老师甩了甩头发，很是自得，“区区不才，在下念的就是市一中，我们念书的时候返聘教授特地拿一位前辈的卷子给我们讲过题，这是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神乎其神的解法，这位前辈的数学思维独特新颖，简便巧妙，自从他毕业后，再没人能模仿出一样的解题方法。”

　　小刘试着解了解题目，“看不懂。”

　　肖骆伟真是烦死这人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磨磨唧唧说一半留一半？”

　　杨大爷喝了口枸杞茶，“赶紧说了完事，啊，大爷我等着守门口呢。”

　　罩铭没说话，秦老师以为他心虚，冷哼一声，“杨一芃他们的解题思路、简化用的公式，全部出自那位前辈，你敢说是你教的？”

　　他说到这里轻蔑地看了眼罩铭，“除非你就是那位前辈，否则不可能每一道题的解法都和那位前辈如出一辙，我打听过，你连大学都没上过，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思维。”

　　罩铭保持着托腮的姿势，淡淡看着他，“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断定他们作弊。”

　　杨大爷：“他肯定不是教语文的，重点找半天找不着。”

　　秦老师怒道：“那是我不想教语文！”

　　杨大爷摊手：“我就说吧。”

　　秦老师好气，心道不能跟他们胡搅蛮缠，容易被绕进去，他清了清嗓子，“所以肯定是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试题，照抄了，作弊了！”

　　罩铭听明白了，站起来敲了敲发麻的腿，跟杨大爷说：“没事了，叔去门卫室吧，一会儿烧开水我再给您送一壶。”

　　杨大爷虽然弄不清楚那几个被秦老师指名的娃儿是不是真的作弊了，但他觉着这老师是真不靠谱，做人不行，他悄悄在罩铭耳根说：“有事喊大爷一声。”

　　罩铭点点头，肖骆伟要等大结局，“罩儿，啥意思呢？我都晕了。”

　　罩铭戴上麻布手套，想把堵在仓库前的几件货挪一下位置，直言道：“他们没作弊。”

　　秦老师一脸凶相站起来，扯过罩铭的胳膊，撕拉一下竟然拽破了，“你还帮他们说话！大学都考不上的人居然大言不惭说这种方法是自己教的！要点脸吧！”

　　“不长记性是吗？！你再动我哥们儿一下试试！”肖骆伟给他一掌推到墙上，叫小刘，“叫人来！”

　　罩铭看着身上邱霖书刚买的新衣服，眼神慢慢变冷，他瞥了眼肖骆伟，肖骆伟用力指了指秦老师的鼻子，退到一旁。

　　罩铭逼近秦老师，面无表情，“A市一中，罩铭，找你老师打听清楚。”

　　他伸出手掌，“赔钱——！！！”
　　.

　　回程的时候孙大爷开车，邱霖书在笔记本上建模，尝试3D搭建菜园大棚。

　　到胶带厂，邱霖书说拐进去，“正好接阿铭回去吃午饭。”

　　杨大爷走出来，看见邱霖书的车，两步并做三步上前去。

　　孙大爷钻出脑袋道：“干嘛不要命了，路面打滑！”

　　邱霖书降下车窗，笑了笑，“杨大爷好啊。”

　　“好啥子哦！”杨大爷直接开了后车门坐进去，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罩铭那一声震耳欲聋的赔钱，有点小着急，“你来了就好了，有个人来找小罩茬被我们摁了一回，现在怕是又闹起来咯，大老远听见小罩喊，快点去看看！走走走！”

　　“不要命哦！是哪个憨憨！”孙大爷方向盘一打，呲溜一下拐进仓库小路，唰地在仓库内门小房间前停下来。

　　几乎是同时，邱霖书解开安全带开门出去，扳着罩铭肩膀转过来，“怎么了？没事吧？”

　　“是哪个？！”孙大爷吼着下了车。

　　杨大爷道：“就是那个生面孔小白脸！”

　　“干他！”

　　罩铭满面怒容地转过来，看见邱霖书愣了愣。

　　邱霖书扶住他的肩膀，皱着眉，弯腰与他平视，道：“阿铭？”

　　罩铭脸上的愤怒瞬间冰封瓦解，他眼眶一下红了，说：“衣服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