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47、第四十七章（二更）

　　罩铭是个安静的男生，这个特质一直非常明显。

　　虽然他不爱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有点冷，但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将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过。

　　中午放学，邱霖书做了个决定，他等罩铭背上书包，偷偷跟着他。

　　罩铭是走路上下学，不然邱霖书可能真的追不上。

　　罩铭今天走路尤其慢，十二点下的学，十二点半都没能走到家里，路面越走越偏僻。

　　邱霖书把书包带子扣在胸口，跟着罩铭到一条臭溪堤上。

　　溪堤头边，污水从粗大的下水道滚滚而流，溪面上还漂着许多生活垃圾，住旁边老式小区楼上的人拿着盆哗啦啦就往溪里头倒。

　　罩铭对此无任何反应和异议，像是麻木了。

　　他插着口袋，忽然停下了缓慢的步伐，定定站在一处。

　　邱霖书以为他发现自己了，赶忙躲在一面墙后，幸好他只是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一个和罩铭七分像的女生提着一只塑料袋走了过来。

　　她穿平底的帆布鞋，头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一张素面清纯秀丽，爽朗地招呼罩铭：“阿弟！”

　　罩铭立即转过身，朝女生快走两步。

　　“是姐姐啊......”邱霖书认出来了，避在暗处没出来。

　　罩家敏和罩铭同时蹲下，罩家敏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两个饭盒，两人一人一盒，在溪堤旁一棵柳树下席地而坐。

　　“老板多给打了两勺红烧肉。”罩家敏将自己饭盒里的肉都夹给罩铭。

　　罩铭默默扒着白饭，末了又将红烧肉还进罩家敏碗里。

　　罩家敏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把罩铭呼得差点掉溪里，“你个小崽子，让你吃你就吃，老娘一个有工作的人还喂不起你吃几块肉了？吃！”

　　罩铭含着筷尖儿，在罩家敏凶狠的眼神下把肉吃了。

　　“你别去打工了，”罩家敏说，“我能养活你。”

　　罩铭没说话，罩家敏用筷子戳戳米饭，挺不得劲地说道：“你上次考这么差......我也有责任，我没照顾好你。”

　　“......不是你的问题。”罩铭摇摇头，闷闷声说：“我会努力的。”

　　罩家敏想了想，从牛仔裤裤兜里掏出几张大钞塞给罩铭，罩铭拒绝说：“我自己有。”

　　罩家敏不容得他拒绝，拿出长姐的威严，“拿着。”

　　罩铭把不小心掉落的几粒米饭拢成一团，很快引来一堆小蚂蚁，看也不看递过来的钱，“不要。”

　　罩家敏不跟他废话，直接把钱塞他帽子里，抢走饭盒跳起来就跑了，她喊说：“快回家去！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别东想西想的！会越来越好的！”

　　小蚂蚁们倾巢出动，在罩铭脚边成群结队搬运粮食。

　　罩铭站起来，脚步下意识朝罩家敏追去，刚迈出半步又匆匆收回来。

　　他独自站在柳树下，安静地看着罩家敏离开。

　　罩家敏没有跟他一起回去，说明她不住家里了，而罩铭......罩铭舍不得她。

　　待罩铭终于再次动身，邱霖书移动到方才罩铭喂蚂蚁的那棵柳树下，远远看到罩铭平静地走了一段路，然后突然蹲了下来，他抱着膝头，宽大的小腹外套下过于纤弱的身躯正隐忍的抖。

　　邱霖书当时还不能理解何为可悲式夹缝求生的“幸福”，只是有点儿意外像罩铭这样正是闹独立年纪的男孩，为什么只是姐姐搬出家住，他便如此难受。
　　.

　　第二天，班主任班会上发了通知，说有领导视察本校文化节，要求上次月考的所有年级前十名都要表演个节目。

　　罩铭虽然周测成绩一塌糊涂，但月考是实打实的第十名，跑不掉。

　　“都听见没？”班主任用书本砸了砸讲台，点名道：“罩铭别睡了，旁边的把他弄醒。”

　　邱霖书温柔地推了推罩铭，“醒醒。”

　　罩铭揉着眼睛坐直了，班主任看他这样，长长叹了口气，“你啊，再睡下去就等着期末被刷下普通班吧。”

　　班主任简单重复了遍本次班会的重点，宣布自习。

　　罩铭人是醒了，脑子没跟着立马反应过来，开着化学课本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眼睛里一团蚊香圈。

　　邱霖书看着好笑，悄悄戳了一下他后背，罩铭带着椅背倒挨到邱霖书桌边，意思是干嘛。

　　“拿个东西。”邱霖书低声说。

　　罩铭一只手揣兜里，闭着眼睛伸出一只手干脆地把手往后面桌底下放。

　　邱霖书把保温杯放他手心，罩铭拿到眼前一看：“......”

　　“打开，”邱霖书前臂趴在桌上垫着下巴，尽可能贴近罩铭，“干净的，没人喝过。”

　　罩铭：“......”

　　他疑迟了会儿，在邱霖书的哄说中打开了盖子。

　　喝了一小口，罩铭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邱霖书见此特别满意，同桌好奇道：“哎哎，给他什么了？怎么没有我的份？”

　　“百香果糖C，”邱霖书敷衍地道，“配方晚上发给你，你自己弄去。”

　　同桌“切”了声，接着更正他的错题本。

　　罩铭喝了大半杯，精神头也好多了，他抬起杯子，单着眼睛往中间瞅，确认了好几遍真的只剩下一点点了，才依依不舍把盖子拧上了。

　　他将椅背往后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和邱霖书说谢谢。

　　“不客气，很简单的，是谢谢你帮我试口味了。”邱霖书温声回他。

　　同桌：“......”求求你做个人吧。

　　罩铭直勾勾看着邱霖书呢，他眼里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人，“我明天想做个新口味，还能麻烦你帮我尝尝吗？”

　　罩铭怔了怔，续而终于带上一点点腼腆的笑，缓缓点头，“好啊。”
　　.

　　“你好好先生当得也太顺手了吧？”闭难平晚上在邱霖书家里抄作业，看着根本不鸟他的邱霖书吐槽，“你暗恋人暗恋得这么认真人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要我说直接告白得了。”

　　邱霖书在几十种提神饮品中推测出罩铭大概率会喜欢的那款，开始尝试调配。

　　“你不懂。”邱霖书从冰箱里拿出奶粉，小心地依次量杯，“会吓着他，他比我们都小呢。”

　　闭难平也不写作业了，偷了邱霖书冲好备用的甜牛奶咕咚咚灌到肚子里，“小几个月也算？不也高二学了吗？还能什么都不懂？”

　　他喝了备用奶，邱霖书也不恼，重新又冲了一杯，“你要没事就回你家写去，少碍我事。”

　　闭难平嘟囔着回到桌上，叫邱霖书家的住家保姆做了杯奶茶来平衡自己。

　　“我以后都不来你家写作业了，耽误我学习。”闭难平喝着奶茶如是说。
　　.

　　罩铭对表演节目很不上心，班主任上午发通知，让班上上月月考前十的同学想好节目，下午要报，他既没头绪，也不准备有头绪。

　　中午放学，学生们都跟放出笼子的鸟似的一哄而散，邱霖书上了个厕所回来，没见着罩铭，他的书包还在。

　　邱霖书带上保温杯，往楼顶上去，罩铭果然躲在壁沿荫蔽处啃馒头。

　　“你可真会找地方。”邱霖书在他旁边坐下，罩铭吃馒头的动作停了停，把馒头一分为二，递给邱霖书。

　　邱霖书有些惊喜，他按捺着晃晃保温杯，笑言：“今天的饮料。”

　　罩铭把手里不到一半了的馒头整个放进嘴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过来，说话含含糊糊的：“谢谢。”

　　邱霖书有滋有味吃着馒头，“老班说的节目的事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罩铭十分坦然，“我不会。”

　　邱霖书心思一动，“我有个双人联弹的曲子，正缺个伴儿，一起呀？”

　　罩铭还是那句话：“我不会。”

　　邱霖书抻出腿去，碰到阳光，他说：“试试嘛。”

　　“......会出糗。”罩铭说。

　　“没事儿，还有我呢。”邱霖书伸出手，“音乐教室肯定没人，我们走。”

　　正午的太阳不要钱一样笼罩着天地，邱霖书想起罩铭也曾这样向自己伸出手。

　　罩铭脑子很灵光，手指也很灵活，在邱霖书在带领下弹了一小段，几分钟就把谱子和指法记得差不多了，除了开始弹得慢点，其他都挺顺利。

　　罩铭还在练习，邱霖书提起周测的事情，“是怎么了？”

　　他话落音，罩铭重重敲错了一个音节，收起了手。

　　“......我不想读了。”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望向邱霖书。

　　邱霖书笑颜一滞，静默片刻后将他揽进怀里。

　　罩铭没有哭，邱霖书却好像听到他心底泪珠滚落的声音。

　　“那怎么行啊，”邱霖书声音轻轻的，“你这么优秀，加把劲儿国内外的好大学都随便挑呢，将来肯定是栋梁啊。”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义正言辞地发出阻止的声音，而是用缓慢轻柔的语调轻声阐述出令罩铭能立马给出画面的美好结果，罩铭本来抵在他胸前的手果然停了下来，但没说话。

　　邱霖书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部，“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罩铭攥着邱霖书腰上的衣服，压抑着情绪，手指骨节紧得清晰可见，却依然保持沉默。

　　邱霖书有意引导一般，“我将来啊可能会继承父业，我爸爸以前是教育行业的，后来搞金融了，阿铭呢？我可以叫你阿铭吗？”

　　罩铭点点头，好久才道：“......我、我想做老师。”

　　“这样的话......W大就不错。”邱霖书欣慰地道：“W大有最好的教育学院，也有最好的经济学院，我们一起考去那儿做个伴呗。”

　　罩铭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他在细量什么邱霖书尚未发觉的东西。

　　邱霖书耐心地等着他，他其实并不是着急让罩铭立在一个点上，仅是希望罩铭想起来自己的目标。

　　“......好。”隔了许久，罩铭闷声说。

　　“睡会儿吧。”邱霖书扶住他后脑勺，“睡醒了都会好的。”
　　.

　　2X11/10/15/2639楼
　　【楼主—邱家之书：

　　“我可以叫你阿铭吗？”
　　“可以。”
　　“一起考W大呗？”
　　“好。”

　　即使我现今缺少能时时陪伴你的理由，但无人能将我带离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