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26、第二十六章

　　下了楼，邱霖书掂着矿泉水瓶子深呼口气，照伍店长的指示在河边找到罩铭。

　　罩铭蜷缩在一片残壁后头，还知道避着太阳，双手抱着膝头，埋首其中。

　　邱霖书单膝跪在他面前，“吐了？”

　　罩铭耳朵弹了一下，没抬头，“没吐，呕了会儿。”

　　邱霖书拧开瓶盖，“晕不晕？”

　　罩铭露出眼睛，“......一点。”

　　邱霖书把水送到他面前，“喝口水。”

　　罩铭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反胃的感觉又起来，跟有人抠嗓子眼儿似的。

　　“呕——”

　　邱霖书顺了顺他后背，转过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罩铭捏了捏矿泉水瓶子，低下头，“......我，我不想回去。”

　　“不是回那儿，”邱霖书示意他到背上来，“咱回家。”

　　罩铭犹豫了一下下，邱霖书无声地垂着眼朝后侧了一下头。

　　“……”罩铭抿了抿嘴，乖乖爬上邱霖书后背，“你都知道了？”

　　“嗯。”邱霖书语气一直很沉，“为什么要答应他那么幼稚的事情？你明知道自己——”

　　他及时打住，气极地调了调呼吸。

　　明知道自己不能听到碰到和高考有关的任何事，还偏要去做。

　　邱霖书想到这儿，借着姿势方便重重拍了一下罩铭的屁股。

　　罩铭屁股被揍了，也不敢说什么，“我就是......想试试。”

　　话刚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以后不会了。”罩铭脸烫得冒烟，“我会......会注意的。”

　　“嗯。”邱霖书闷闷地，托着他屁股往上抬了抬，“圈着我脖子。”

　　罩铭抱住他肩膀借力蹬了蹬腿往上窜，轻轻环上他脖子，“那个......我可以自己走的。”

　　邱霖书脚步不停，轻轻又拍了他一下。

　　罩铭恼羞成怒，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邱霖书！”

　　邱霖书这才笑了笑，“我背着你放心点儿。”

　　罩铭脸还是红红的，小兔子一样，“……哦。”

　　“睡会儿？”邱霖书说。

　　“不用的。”罩铭声音小小的，头伏在邱霖书后肩上，“你早上也起早了，等下我开车，你睡会儿。”

　　“一会儿再说。”

　　“唔。”罩铭打了个哈欠，邱霖书挨着墙角遛弯儿，缓缓哼起歌来。

　　罩铭慢慢眨着眼睛，等看到车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邱霖书稳稳托着罩铭在车尾站定，嘴里歌声依然。
　　·

　　孙大爷摇着蒲扇正和几个以前的同事唠着嗑，同伴忽然打断他，“哎？老孙。”

　　他眯着眼睛指了指远处，“你看那边，那年轻人背上背的是小罩不？”

　　孙大爷用蒲扇遮在头顶看过去，罩铭的衣服鞋他还记得，“真是！”

　　他一下站起来，同伴又道：“好像是喝醉了，背他那小伙是谁呀？没见过啊。”

　　孙大爷站起来，“我看看去。”

　　他撇下杯子朝他俩走过去，大老远看清了背着罩铭的是邱霖书，等不及过到他面前就喊：“小邱！罩儿娃怎的了？”

　　邱霖书转身，见是孙大爷，笑着轻声“嘘”了一下，“睡着了，您这是要回了？”

　　“没呢，我那唠嗑呢瞧见你俩了，睡着了？”孙大爷压低了声音，“大白天的咋这样就睡了？喝多了？”

　　孙大爷凑上去闻了闻味儿，邱霖书好笑道：“没喝多，困了。”

　　“我说闻着怎么没一点酒儿味呢。”孙大爷搓搓鼻子，想起来说：“他头前是不是吐了？也不是吐，就是一直要吐不吐的，那样？”

　　他扶着车做干呕状。

　　罩铭动了一下，邱霖书晃晃身子，他又平静下来，“您知道？”

　　“我不知道，这孩子啥也不告儿我。”孙大爷打开后座车门，“他秘密深得哟，要不是我巧了冷不防瞧见我也不知道，来，辛苦你背着他了，放后座儿让他躺平吧，你歇会儿。”

　　“好。”邱霖书打开车门。

　　“他刚来那阵经常这样，又死活不肯看医生，给我一遭吓得吃饭都挨着他吃，他吐完啊还有个毛病，必定犯困，想睡让他睡睡就好了，小问题，正常正常。”孙大爷绕到另一头打开另一扇门，扶着罩铭肩膀放他躺下来，“好在真没事，渐渐地他自己好了，后来基本不见犯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邱霖书背对后座半蹲下来，配合孙大爷小心把罩铭安放在后座上。

　　扶正罩铭脑袋，孙大爷关上他那头的车门，“行了。”

　　邱霖书也上车坐到罩铭脑袋边，拿腿给他枕着。

　　罩铭安静睡着，嘴巴微张，脸颊晒得有些红。

　　“这样好，你扶稳了别让他掉下来。”孙大爷坐上驾驶座，系上安全带，“我先送你们回去。”

　　“真是谢谢您。”邱霖书弯着眼睛道，“我还想着先回去，过会儿再接回头接您呢。”

　　“没事没事，你看好罩儿娃就行了，我随便让个人送我就成。”孙大爷不太熟练地换挡转方向盘，轮胎碾过块儿砖，车身“Duang”来了个重晃，“唉不好意思啊，好久没开了手有点生，放心啊我还没来得及喝酒，就跟知道要送你们似的。”

　　“您有先见之明。”邱霖书用脚尖抵着前座，轻轻笑起来，“阿铭以前吐完一般需要多长时间的睡眠？”

　　“这个说不准。”孙大爷熟悉了邱霖书的车子，开得越发顺手，“他吐完说要睡就自个儿回房了，啥时候醒的我看不着，不过你不用着急，一般都不久的，半小时一小时的他就出来了，这次应该也不会太久。”

　　邱霖书无言地摸了摸罩铭的头发，孙大爷看了眼后视镜，“我和小罩认识有年头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看见他这么信赖一个人。”

　　邱霖书帮罩铭擦掉后脖子的汗水，心里头一软，发自内心道：“我的荣幸。”

　　“这会说话的！不怪我们罩儿娃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孙大爷笑了，“谦虚、和善，还替人着想，长得又好，跟罩儿一样招人疼。唉，说真的，有对象没有？”

　　邱霖书自进了小镇，前前后后被问过不下十次相同的问题，他面不改色，浅笑道：“还没有。”

　　“我们罩儿也还没呢，你们这哥俩儿当的，单身都凑一块儿单，回头脱单了是不是也准备一块儿脱啊？”孙大爷开玩笑说。

　　邱霖书听了一笑，“借您吉言了。”

　　“啊？”车子“咯噔”下了个坡，孙大爷没听清，但完全不影响他继续往下唠，“你们这辈的小青年嘿，真叫人捉摸不透，大爷这儿有个单身青年交友群，不是我吹，整个镇所有的优质单身男女青年都以能进群为荣，罩儿娃和肖儿娃都在里头，甭不好意思，回去大爷把你也拉进群啊......”
　　.

　　孙大爷找了个口子停好车，“以后你车就停这儿了，专属位置，我在‘乡里乡亲’群里说一声，往后没事儿不会有人叫你挪车了。”

　　孙大爷说完，走到车头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行了。”

　　邱霖书将罩铭打横抱起来，“谢谢您，要不您还开走吧，接您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那哪儿成，”孙大爷贴心锁上车，把电子钥匙放罩铭T恤衫帽子里，“今早晨已经是麻烦你应急了，事先也没说，让他们来接我就行，我跟上给你开门。”

　　罩铭睡得沉，一路颠簸也不见醒，邱霖书隐约有点担心，当下先应了，“好，钥匙在......”

　　孙大爷掏出自己的钥匙，“我有备用的。”

　　“哎呀！”
　　邱霖书抱着罩铭太打眼，路过的看见了都围上来，七嘴八舌问“小罩怎么了”。

　　让人拦住去路，邱霖书有些烦躁，孙大爷几扇子凉风送过去，驱散他们，“去去，喝醉了有什么好看的，没事儿都回家看电视去。”

　　“对啦，他们今天去覃老板家吃酒了！”

　　“他们覃家村的真不地道，上回那谁满月酒也没请我家。”

　　“散了散了，醉鬼有什么好看的。”

　　“快上去。”孙大爷握着邱霖书胳膊开路，人们边说着话边散开了。

　　“嗯。”邱霖书抿着唇，出了不少汗，他带着罩铭一路上楼，中间都不好停，生怕哪个不明情况又好事围上来。

　　“到了到了。”孙大爷将门打开到最大摁着。

　　门口过一个人刚好，过两个人就窄了，邱霖书护着罩铭的头，自己后背刮着门框着进了屋。

　　把罩铭放在床上，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可算到了。”孙大爷抹抹汗，“我回屋喝口水，他醒了你给我打个电话啊。”

　　邱霖书站起来，认真对孙大爷鞠了个躬，“谢谢您刚替阿铭打掩护了。”

　　“呀呀呀，这是做什么呀，”孙大爷赶紧搀他，“搞得人怪不好意思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乱说的。”

　　“我相信您。”邱霖书站好了，笑盈盈送孙大爷到门口，临了把车钥匙抛给他，“我就不返场了，您回来当心着点。”

　　孙大爷接住钥匙，乐呵呵的，“行行行，我跟几个老伙计说不喝酒了，早点回来和你们吃晚饭。”

　　“慢走。”

　　和孙大爷告了别，邱霖书把客厅那台脖子快断掉的风扇搬进卧室，拧湿毛巾先给罩铭擦手擦脸，“阿铭？”

　　罩铭睡得好好的，邱霖书摸他的心脏对着表数心跳，没有问题。

　　他暂时宽了宽心，坐在床边给霍町打电话咨询。

　　“做了高考题后应激障碍出现，接着就一直在睡？”霍町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心跳呼吸怎么样？”

　　邱霖书手指搭上罩铭额头，“很平静，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体温也正常。”

　　“以前这样过吗？”霍町问。

　　“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没昏睡那么久。”邱霖书回忆孙大爷的话说，“之前是三十到六十分钟左右。”

　　霍町沉默了一会儿，说：“梳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邱霖书喉咙一紧，“……什么？”

　　“照情况看，如果不是病情加重了的话，”霍町说：“就是在好转了。”